作者:歌者无声
无人反抗。
回去的路上,所有人都在开口喊冤。
只需见到刑官一身白衣,就能让京城中绝大部分人心惊胆战。而他们今日直接被刑官抓了起来,眼看是要押送刑官本部。
进了刑官本部,那还是有出来的机会么?
“大人,我只是去请尊神像!这些红毛犯事儿跟我没有关系啊!还请大人明鉴!我冤枉!”
林婉月冷眼一瞥,斥道:“闭嘴!”
“这里是你们吵闹的地方么?若是老老实实的,待我核查清楚,自然放你们一条生路。”
那要是不老实呢?
听到这话的人都是脊骨一寒。
老实了未必真的有生路,但是不老实立刻就死。
很快林婉月的耳边就安静下来。
她将人押进本部的监狱,谢过了那些老兵,并没有去补文书,而是直接开始提审。
先审那些不凑巧在店里的客人,她没有用刑,只是车轱辘话反复问,折磨够了,再大发慈悲将人放出去。
而后审店小二。
店小二也很无辜,林婉月倒也不是不清楚,但她还是用了刑,而后拿到了她所需要的口供。
天擦黑之际,在本部监狱里大半天水米未进的红毛商人被拖到了林婉月面前,终于再次见到了她。
林婉月却并没有急着开始。
“我需要一个陪审。”她说。“正规流程是要最少两名刑官一起办案的。”
“唉?什么陪审?”柳炎歌大吃一惊:“可是你之前不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林婉月轻声说:“这个可不一样了。”
柳炎歌瞳孔地震:“什么?他竟然真的是间谍么?我还以为你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把他抓了警告一下。”
顺便也给她出口气。
其实柳神说的倒也不错。
林婉月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承认,最后说:“是这样,但是我可不准备只是警告。”
要办就办成铁案。
一个刑官,若是不能审出自己想要的口供,将案子办成她想要的走向,那她的能力一定不合格。
林婉月之前很少这么做,但那只是因为没必要,而不是她做不到。
现在有必要了。
“此人祸乱阴阳,于柳神大不敬,背后定然有人授意。”她幽幽道。
“我想,定然是那位来自柏罗吉国的行商,博尔齐斯先生了。”
博尔齐斯,当今太子的座上宾,好美酒,美人,拥有整整一只船队,专门采购燕朝美酒,卖往海外,而后将海外的珍珠宝石,烟叶辣椒等物,卖往燕朝。
顺手也做些奴隶贸易。
他为人作风谨慎,行事小心,只一心巴结太子燕远,从来不插手燕朝政事,而且他常往柳神庙上香供奉。
博尔齐斯与此事毫无关系。
他和这个红毛商人唯一的交集就在于,他们都是柏罗吉国人。
这就够了。
林婉月眸光暗沉。
“此人惹怒神明,必死无疑,但是死前,我会让他说出他该说的话。”
柳炎歌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倒吸一口凉气。
“屈打成招,祸水东引,你胆子好大。”
只是为了给她出气,不必做到这中程度。
林婉月一开始就没准备做个小案子出来,她要搅乱风云。
这倒确实是她的作风。
她擅长自己制造机会,若非如此,原本的宅斗剧情线中,她也不至于掺和进夺嫡之战中,为自己挣来一个诰命夫人。
现在她从后宅走到前朝,尽管还只是个小小五品官,随天子祭拜柳神庙的资格都没有,但出手比起原本更加石破天惊。
第71章 权臣
前来配合林婉月审讯的刑官, 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发髻中有几缕白发,手中抱着一摞文书。
她在靠窗的那一侧坐下, 对林婉月点头示意:“婉月你忙你的,我就走个流程。”
林婉月微笑着点头, 寒暄说:“赵大人您还是这么忙。”
赵大人耸耸肩,叹气说:“没办法,人还是不够啊。”
她坐在窗户下面,拿出一只炭笔在太阳光下面一个字一个字的核对着,这份文件交上去,是要杀人的, 一个字的差错可能就关系着一条人命,这种情况下, 她也实在是没有功夫盯着林婉月审讯了。
刑官们的忙碌程度大抵都是如此。
刑官作为支撑着皇权的重要力量,历来招人都是很严格的, 想要做刑官, 只有三条路走得通。
葛衣军,梁上书院,和海军, 三者必有其一, 才能进入刑官选拔的体系中。但也并不是说只要是从这些地方出来的女人, 刑官本部就会全都要, 在本身符合条件的人就不多的情况下,还要进一步严格筛选。
因此刑官缺人缺的厉害。
确实是有两人一组互为审核的条例,但是基本做不到。
如果是旁的人,赵大人也就一心两用一边盯着审讯一边检查明天要交的文书了,但是林婉月又不同。
林婉月当初是从书院中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 而后直入刑官本部的,历年能够以第一名从梁上书院毕业的人,从来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小心看着,不出意外都是青云直上。
她当初运气不好,说了燕远一句不是,三年来不得寸进,让所有人都觉得可惜。
可这三年来,她没有一句怨言,兢兢业业地做着那些普通刑官不乐意去做的难事,审那些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犯人,面对那些背后势力盘根交错的麻烦人物,也都是就事论事,刚正不阿。但凡见过她的人,没有一个不称赞她的。
赵大人对她很放心。
再也没有比林婉月更靠谱的人了。她循规蹈矩,是不会做出什么让人难堪的事情来的。
因为这份放心,于是她放心地投入到她的工作中去,虽然人还在审讯室里,对林婉月的所作所为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这就是林婉月所需要的。
她三年来循规蹈矩所营造出来的人设,此时正是发挥作用的时候。
她从桌子后面走出去,检查了一下对那个红毛商人的绑缚。
对方跟死狗一样,被摁在生铁浇筑与地面连为一体的椅子上,双手双脚都固定住,动弹不得。
这是为了防止一些武艺高超的犯人在审讯时暴起发难。
燕朝武风极盛,寻常百姓也大都能操刀习剑,更不要说犯了事儿被绑到刑部来的了。
这个红毛商人当然不是那种类型,林婉月看得出来他武艺疏松意志薄弱,是那种很好对付的类型,被这样招待,实属是杀鸡用牛刀。
作为那只被牛刀对着的鸡,红毛商人可以说是肝胆俱裂,如果不是提前扎紧了裤管,怕是屎尿已经流到地上了。
审讯还没有开始,林婉月还没有用刑,但正是因为一切都还没开始,所以才可怕。
民间流传的那些和刑官有关的恐怖传说,一个个地在他脑子里轮番上演。
他想起当初,他在家乡被当地的男爵通缉,杀人越货抢了一张船票,坐船到燕朝来博前程。在那艘轮船上,长达半个月的行程中,他所听到的和刑官有关的种种。
在燕朝,你甚至可以招惹葛衣军,也可以不敬皇帝,但是绝对不能犯的两个罪过,就是惹怒一名刑官,和不尊敬柳神。
被刑官盯上的人,非死既疯是最好的下场。
对刑官的恐惧,早早在他身上扎根,而后在今日爆发。他看到那个恐惧化身的女人凑近他的耳边,微笑着问他:“可认得什么贵人?”
他不认识什么贵人。
他只是一个走投无路只能到异国博前程的通缉犯,在故国,他是一条货真价实的死狗,无人在意。到了遥远的燕朝,性命也不过是秋风中的一片落叶,唯一的归宿就是掉在泥土里烂掉。
可他不想就这么烂掉。
就算烂,他也想多活几天再烂。
他说:“认得!”
他必须认得。
林婉月笑了。
柳炎歌叹为观止。
半天后,赵大人一个字一个字核查完手上的文书,抬起头来,天色已经暗透了,林婉月点起灯,在桌子的另一侧补写之前点兵抓人的手续文书。
“犯人呢?”赵大人审了个懒腰,小心地推开桌子上的文件,给自己倒了茶,水壶里的水早就凉了,但也足以解渴。
林婉月目不斜视,一笔一划工整地写下秀美的楷书。
“送回去了。”她平淡地说:“但是他的口供有些问题,我疑心他在随意攀咬。”
赵大人放松极了,笑着拿过林婉月整理好的供词翻看,看着看着她的神情很快就若有所思起来。
短短几页纸很快就翻看完毕,她想了想,又倒回去重新看起。
林婉月填写着文书,余光微微瞥见这一切,心里知道这位精明的刑官,已经窥见了这件事背后的可操作性。
赵大人很快说:“虽然同样是柏罗吉国人,但是博尔齐斯出身高贵,据说有爵位在身,怎么会和这种人有交集?”
林婉月深以为然:“是的,我也这么觉得,博尔齐斯好歹也是有名的大商人,如果说专门下令来指挥售卖男身柳神像,也太荒谬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柳炎歌怔怔地看着林婉月如此说来,还以为她突然反悔了。
然后她就听见林婉月轻描淡写地说:“日后太子殿下登基,博尔齐斯自有泼天富贵,想来他做事不会如此不谨慎。”
赵大人的指甲猛然掐住了手心。
她看着林婉月,神情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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