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陵渡
阿酒歪了下脑袋,似在回忆什么事,半晌,肯定地点点头,“想见。”
刚一说完,不等席言晚再出出声问,阿酒又羞赧地补充,“但不像你们那样想见。”
“我觉得五师兄、六师姐、七师姐、八师兄很奇怪。”阿酒皱着眉头,看上去有些苦恼地在组织措辞,“他们经常陪着陪着人就不见了,有时候明明带着我出去,但有几次像不记得有我在了。”
阿酒抬眼看向沈书澈,“碰见三师兄的那天,我本来和五师兄、八师兄一块在花田里找灵兽,但一回头他俩人就不见了,我找不到路就在原地等,再后来就等到了三师兄。”
任湘眼睛一瞪,差点撸袖子,“他们把你一个人丢在花田里?”
不光任湘面色难看,其他四个人面色也很难看,像季祈西直接冷呵了一声,心说阿酒真善良,那样的人有再见面的必要?
有灵兽的花田就在剑苍宗外的一个镇子上,虽然名字听着很浪漫,但花田里有个100级的副本,而副本周围也有同等级的野狼、猛虎等野外红名兽类NPC。
正常来说,游戏里的NPC本来不应该伤害彼此,可是游戏官方设置的NPC小师妹和其他NPC不同,各个宗门的小师妹碰到红名NPC也会和玩家一样被攻击。
阿酒当时只有六十级,一个人待在花田里,被野狼和猛虎挠一爪子,必然会重伤。
见大家有些生气,阿酒忙出声弥补,“但有时候他们对我又真的很好,稀奇古怪的玩具,精致美味的甜点,霹雳吧啦的小炮仗,我都特别喜欢,所以我说他们有一些奇怪。”
阿酒有时候会在夜里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檐下苦恼思索,对一个人好,将一个人放在心里,真的有可能把人带出去后就不记得了吗?
“其实相比很多人,他们对我很好啦。”阿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段时间,宗门里特别多人都来找我,说实话,那时候我反而有点害怕,一直想不明白,他们干嘛都来找我。”
其他人:……
因为他们也接了刷宗门小师妹好感度的任务吧。
阿酒的一番话说下来,席言晚几个人心情复杂,同时,他们也能明白其余四个人的心理想法,毕竟,从一开始,阿酒在他们眼里和一般NPC都一样,毫无差别。
玩家们在游戏里都不把自己的死当一回事,死一次,十来秒就能活,何况能时刻刷新状态的NPC呢?
可能在很多人看来,死了直接就刷新在宗门,反而省事,而且NPC和玩家哪里会疼?
关键阿酒会疼。
所以他们即使理解也不能说那些人做错,还是会迁怒。
而阿酒口中的消失,大概是指玩家直接下线,原地消失。
席言晚、任湘两个人和阿酒的好感度最高,原因在于她俩第一眼见到NPC阿酒时就喜欢,在对待阿酒的事情上完全像对待一位现实生活中就有的小妹妹,甚至下线也记着和阿酒说一句再见。
至于季霖川能排在席言晚前面,沈书澈能排在任湘前面,完全因着他俩占了时间优势,好感度上终究及不上席言晚和任湘。
眼下,二人听了阿酒的话,不禁沉默反思,他俩在刚认识阿酒时,似乎也不合格。
前期他们经常因着刷剧情而打断阿酒的话,现在一算,那样的日子持续了有快一周,好在他们在任何时候带阿酒出去都记着把阿酒全须全尾地再带回宗门,没有抛下过。
席言晚呼出一口气,将春联和福字拿在手上,朝着阿酒笑了笑,“阿酒,咱们贴春联吧,再不贴天黑了。”
闻言,阿酒顿时来了精神,“嗯!”
任湘跟着举手,“我也去!”
几分钟前,季祈西已经把冰糖葫芦放在冰箱里了,见状,轻笑了声,“大家都去吧,人多贴得快,等咱们贴完再包饺子。”
阿酒最喜欢集体活动了,慌慌忙忙举手,生怕说晚了出变故,“赞同!咱们一块组队贴!”
人多虽然力量大,但意见也很难统一,像窗花和福字的分配,二者的高度,小彩灯绕的形状等等等,几个成年人居然像小孩子一样叽叽喳喳地拌上了嘴。
阿酒跨坐在木梯上,在木梯下面,任湘和沈书澈在据理力争窗上彩灯该绕的形状,席言晚和季霖川在彼此争夺大门上贴的春联类型,别问,问就是春联买了太多。
看着平时一向冷静理智的师兄姐们吵吵闹闹,阿酒不禁弯了弯眉眼,可能错觉吧,来到未来世界后,她总觉得师兄师姐都比从前真实有人气了。
【叩叩叩】
一阵清脆的敲击声,让阿酒倏然回神,一抬眼,就看见不知何时同样在屋子里架了木梯的季祈西。
两个人都坐在木梯上,中间单单隔着一扇明亮偌大的落地窗。
季祈西在屋子里挑窗花,他拿了两种窗花隔着窗户朝着阿酒晃了晃,虽然听不见声音,但阿酒从口型能看出来他在问挑哪个。
“唔。”阿酒一会儿看左一会儿看右,片刻,有了决断,伸手指向右面那个被大大的福字占据的窗花,“它。”
季祈西比了个OK 手势,而后将剪裁精致的福字窗花一点点贴在窗花上,他贴地很慢,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窗花的边边角角都被照顾到了,而阿酒全程也一直在很认真地看着,季祈西贴了多久,阿酒看了多久。
席言晚冷不丁看见木梯上的情景,当即停下了和季霖川的争论,皱眉问:“季祈西从前特别喜欢撩小姑娘吧?我看他挺懂做什么事儿来吸引阿酒的目光,简直活脱脱一个心机深沉的狗、男、人。”
在说到狗男人三个字时,席言晚加重了语气,几乎咬牙切齿。
贴个窗花而已,他能贴那么久?
季祈西分明在让阿酒一直看他!
季霖川:……
虽然他从小到大被季祈西坑了无数次,从而成了现在的冰山脸,但亲耳听见被人骂季祈西狗男人——
真别说,还挺爽。
季霖川在心里暗爽完,先扫了眼依然在木梯上和阿酒玩贴窗花,孔雀屏都快开到天花板的季祈西,而后他面无表情地帮季祈西澄清,“他从小毒舌,而且不分对象,不分性别,不分年龄,能撩什么小姑娘,家里的长辈都觉得他能孤独终老。”
说来,他根本想象不到有一天季祈西能明白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但同时他也希望有人能教会季祈西什么叫喜欢。
“他出生后就一直生病,八岁前,大半的时间都住在医院里,把医院当家,可能小时候憋久了,也可能几次抢救让他顿悟了,反正八岁后他不止不服管教而且爱上了刺激的极限运动,至于什么人生大事、谈恋爱那些被他认作无聊的事情就不在他的计划中了。”
季霖川至今记得季祈西那次玩单板滑雪出事故,躺在病床上,朝着家里老爷子吊儿郎当地笑,“人生那么短,不抓紧时间做,说不准往后就没机会再做了。”
不得不说,由于季祈西前面二十几年不停作死的前科太多,故而,当季霖川听说季祈西当阿酒经纪人时只觉得异常荒谬,生怕季祈西把阿酒毒舌哭。
席言晚冷眼看季霖川,似笑非笑:“你在帮他卖惨?你们男人,一个个心机深啊。”
季霖川:……
他真觉得阿酒能来自己家也不错,那样他就能天天看阿酒了,咳咳。
席言晚懒得等季霖川解释,“当年他在拍卖会上死活不松手的粉钻呢?”
“粉钻孝敬我家老太太了。”季祈西不知何时出来了,两臂抱胸地靠在墙上,挑眉看着席言晚,“难怪你一见我就横挑鼻子竖挑眼,一个粉钻,至于吗?”
席言晚白了一眼季祈西,一个粉钻当然不至于,但粉钻给谁就很至于了。
季祈西得不到回答,索性问季霖川,“你俩说我干嘛?琢磨着把老大的位置拱手相让?”
“做梦。”季霖川硬邦邦拒绝。
他刚刚帮季祈西澄清简直就是大错特错,现在他一见季祈西的笑就手痒,同时季霖川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阿酒一辈子不开窍,省得被别有居心的狗男人拐跑。
阿酒捧着几幅春联跑来,眸色亮晶晶,声音也带着小雀跃,“窗花和彩灯都弄完啦,咱们把春联也贴了吧。”
“行。”季祈西站直,“咱们速战速决,晚上包饺子,对了,阿酒,你喜欢谁包的饺子?”
季祈西的一句话,直接把其他四个人全钉在了地上,尤其在游戏里烹饪特别精的任湘以及席言晚。
下一刻,阿酒期待地看着任湘,脆生生回答:“四师姐的饺子!香!非常香!”
任湘:……
她没来得及学饺子。
任湘看着阿酒期待的目光,着实说不出拒绝的话,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阿酒,不然你们先去贴春联,我回厨房准备一下。”饺子的话,临时抱佛脚,应该不难吧?
阿酒不疑有他,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等阿酒和季祈西拿着春联离开了,落后半步的席言晚、季霖川、沈书澈不约而同地留给任湘一个“你加油”的眼神。
本来,他们准备让季霖川来包饺子,毕竟季霖川好歹早早报了班,就连席言晚的水平也能及格,谁能料到,阿酒看中了最晚报班而且依然在闷头研究中草药的任湘呢?
任湘送走了其他人,独自一人脑阔疼地往厨房跑。
他们待的别墅很大,如果都贴上春联,完全是一个大工程,因而,几个人商量完,分别在正院大门、车库、正厅大门、侧厅大门、花房等八个位置贴了春联。
阿酒从头到尾都很雀跃,不管贴哪里都像第一次贴一样兴奋,一点也不觉得麻烦。
直到贴完花房,阿酒犹觉得不尽兴。
在从前世界里,每到除夕,她都有个愿望,许愿自己能被在乎的师兄、师姐围着,大家伙一块贴春联,无奈宗门的春联都有专门的人来贴,阿酒几年的愿望直到现在才将将实现。
季祈西翻看着手里剩下的十来副春联和横批,“阿酒,屋子里有几个房间可能也得贴个春联,咱们把那几个也贴了?”
“可以吗?”阿酒果然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看向季霖川三人,“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兄,你们也来吗?”
不等三个人答应下来,季祈西就率先阻击,“他们不来,他们得帮任湘准备包饺子的馅料。”
其他三人:???
沈书澈笑得温柔,“我厨艺一般就不给大家捣乱了,阿酒,我陪你贴春联去。”
他说完,很没有团队情地看向席言晚和季霖川,“你们俩厨艺一向不错,快去帮忙吧,再慢下去,咱们都得饿肚子。”
季霖川&席言晚:……
你个叛徒。
其实,在四个人本来的计划里,也有背着阿酒做饭的打算,季霖川还早早让家里旗下的酒店准备了年夜饭,一旦他们亲自做的饭上不了台面就立刻让人把年夜饭打包带来。
可主动的计划和被动的计划完全不算一码事,何况,他们的计划中先出了一个程咬金,而后出了一个叛徒。
阿酒看不出几个人眼神里的风暴,忙举手保证,“我抓紧时间贴完,等贴完就下来帮忙,绝对不让师兄和师姐累到。”
此时此刻,阿酒兴奋上头,已经不记得刚来到未来世界的她,压根不希望季霖川动菜刀生怕他伤到手了。
很快,暂时赢得胜利的季祈西和沈书澈就带着阿酒上楼贴春联了,等来到三楼,阿酒才觉得别墅和自己预想的有一点不同。
阿酒指了指前面一排房间的屋门,懵懵地回头看向后面的二人,“它们上面有画。”
“区分呀。”沈书澈来到第一间画着北斗七星的屋门前,温声解释,“这是我们给阿酒你准备的卧室。”
他说完,一前一后指了指阿酒左右两侧的屋子,“你二师姐和四师姐的屋子。”
而后,他再伸手指着两间屋子的对面屋子,“我和你大师兄的屋子。”
季祈西恰当地出来,靠在阿酒屋子对面的屋门前,含笑介绍,“请多指教,住在我对面的小阿酒,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俩得当上几年、几十年的对门。”
沈书澈看着季祈西臭显摆地样子,恨恨地拍了下自己的右手,除了席言晚和任湘,他们三个大男人都是抽签抽的房间,结果,季祈西简直欧皇附体,抽了三次都抽中了中间的屋子,老天爷偏心偏地明目张胆!
阿酒怔怔地看着二人,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他们说的住在一个屋檐下,一个屋子里真的并非只有今天,而是几十天,几百天,几千天。
“我觉得今天有点奇怪。”阿酒的声音发闷。
季祈西和沈书澈同时一愣,“哪里奇怪?”
阿酒低着头,用手揉了揉眼睛,再出声时,向来清脆的嗓音微微沙哑,“奇怪地让人很想哭。”
在看见大门上的宗门标识时想哭,在看见师兄姐们全都在时想哭,在和大家贴窗花和春联时也想哭,到了现在,看着六个屋门,同样很想哭。
阿酒抽泣了一下,眼圈都红了,委屈巴巴地揉鼻子,“我已经很久不哭了,但今天特别特别想哭。”
看着阿酒死命忍住不哭的模样,季祈西和沈书澈都沉默了,其实,他们当时准备屋子的想法很简单,往后谁在京市,谁来京市就直接住别墅里来陪阿酒,全当合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