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她与灯
“嗯。”
他仍然回答地很勉强,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杨婉望着他的背影,即便是穿了夹衣,他依然被那身灰衫衬得肩背单薄。
杨婉敲了敲膝面上的书,邓瑛的手一下子停顿了下来。
“你在等我问你,这是什么书是吧。”
“不是……”
“这是什么书?”
杨婉打断邓瑛,“纸都被你翻薄了。”
“我以后不看了。”
“穿好衣服就过来坐下。”
邓瑛无措地把凳子搬到了杨婉的面前,撩袍坐下,双手捏在膝盖上,眼光则锁在杨婉的手背上。
杨婉将书摊到邓瑛膝上,抬头问道:“你也想这样吗?”
邓瑛摇头,随即沉默。
杨婉直起身,“邓瑛,我没有不准你这样,我只是不能让你活得和陈桦一样。”
她说着托起书页,“这本书画得很美,但绘书的人和看书的人却都是很可怜的可怜人,邓瑛,你现在不是病人了,不需要一个人躲起来悄悄看,我来教你。”
邓瑛安静地点着头。
“明天把书还给人家。”
“我现在就去还。”
他说着就要起身,杨婉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等等。”
邓瑛站住脚步,回头见杨婉冲他无奈地笑了笑,“我也才看了一半啊,邓瑛。”
作者有话要说:被抓包的邓小瑛,和明目张胆的杨小婉。
(1)此处参考现星楼的结构,原出处在百度
第122章 还君故衫(二) 不想做别的,就想跟你……
邓瑛撩起袍子重新在杨婉面前坐下,膝上仍然放着那本书。
杨婉有的时候会思考,这天地之间,男人与女人所行的第一次云雨事,究竟是女人牵引着男人,还是男人引导着女人?或者换一个命题——在没有文明给性爱强加“羞耻”和“爱”的时代,性别的哪一方更享受这种纯粹身理性的快感?
她想着不禁朝邓瑛看去。
邓瑛显然不可能回答历史学和社会学都难以追溯的问题。他沉默地坐在杨婉面前,窗外的椅影落了他一身,这一刻杨婉在他身上看到了观念性的“纯粹。”她不自觉地问出了口。
“邓瑛。”
“嗯。”
“你说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谁更开心一些。”
邓瑛的手指在膝上握了握。
“你说的在一起是……”
“云雨之事。”
邓瑛迟疑了一阵,低头看着自己捏在膝上的手,应道:“男子。”
“为什么。”
“因为男子不会觉得疼。”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心悄悄地蹙了蹙。
杨婉的心脏猛地一纠,“邓瑛……”
邓瑛没有应声。
杨婉又提高声音换了他一声,他这才抬头看向杨婉。
“怎么了。”
“邓瑛你会疼吗?”
“什么?”
“你会觉得疼吗?”
邓瑛错愕地看着杨婉,她抱着膝坐在榻上,半偏着头,蹙着眉头,等待他回答。
“会。”
他吐出这个字之后,下意识地将头垂了下去。
那种疼痛是创口遗留下来的伤疤带来的,那里疤肉增生,滋生快感的同时,也附加上了一异常敏锐的痛觉。没有哪一个正常的男人,会在性A中体感受到这种如若针扎般的痛。邓瑛回想着自己的感受,膝上的手悄悄地垂了下去。
杨婉看着邓瑛垂下的手,喉咙发紧。
他很简单直接地回答了在杨婉眼中难以追溯的问题,但他却不属于性别的任何一方。
杨婉自认为,过去她对邓瑛研究已经在前人的基础上有所突破了。但如今,她才从对这个人的身体认知上发现了另外的切入口。
他自悲,自罪,自毁根源,在于性别的毁灭。
“过来躺着。”
她说着,朝里面挪了挪。
邓瑛依言脱了鞋,仰面在杨婉身边躺下。
杨婉看着头顶梁木上发潮的痕迹,轻轻抓住了邓瑛的手臂。
邓瑛侧头看向杨婉,顺从地将自己的手臂朝她伸过去,“婉婉,让我去净手……”
“别去。”
杨婉握住邓瑛的手,“不想做别的,就想跟你躺一会儿。”
邓瑛没有再违逆杨婉,伸直腿安静地躺着。
杨婉靠在邓瑛的肩上,沉默地闭上眼睛。
风摇曳着窗上的枯木影,满室绣秋影,窗棂上传来“沙沙”的叶声。
“睡了。”
“你不想吃点东西吗?李鱼给了我一颗鸡蛋。”
“不吃。”
杨婉翻了个身,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邓瑛。”
“在。”
“那本书我不看了。”
“为什么。”
杨婉蜷起身子,“那本书可以教你怎么做,但却不能教我。”
邓瑛看着杨婉露在外面的头发轻声道:“你什么都不用做。”
他说着翻了个身,面朝杨婉的背脊,“我服侍……”
“你”字未出口,手背却被杨婉狠狠的掐了一把,邓瑛蹙了蹙眉,吞回了后面的话。
“睡觉不要说话。”
她说完松开手,将自己蜷成了一团。
邓瑛将被子挪了一大半给杨婉,轻声应了句“好。”
——
邓瑛重掌东厂,内阁随即交递了由文华殿讲官起草,内阁联名,奏请立定太子的奏章。
司礼监内衙正堂,何怡贤并几位秉笔太监正代君批红。
贞宁帝病得时常混沌,朝政几乎全部落在了内阁和司礼监两衙。
养心殿不用印了,何怡贤便直接将御印直请到了司礼监。
这日,胡襄立在书按前,蘸着水翻递奏章,伺候何怡贤用印。
何怡贤拂了一把腰,暂放了印笑道:“老咯。”
胡襄陪笑道:“老祖宗还得硬朗起来,不然这些大事,谁担得住啊。”
正说着这,门忽然被推开,李秉笔疾步匆匆地走进来。
胡襄抬起头,“怎么了,搞得这样狼狈。”
。”
李秉笔正了正巾帽,对何怡贤道:“老祖宗,兵部的奏折,不能再留中了。”
何怡贤停手直起腰,“让你跟兵部尚书说的话,你说了么。”
“说了。”
李秉笔走到何怡贤面前,接过内侍端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兵部尚书刘显和侍郎宋戈都是白焕门下,老祖宗要他们在奏立太子的奏章上删自个的联名,谈何容易啊。”
何怡贤笑了一声,示意胡襄翻折,“那就继续留中。”
“老祖宗,听儿子一句,留不得了!”
李秉笔有些心急,扑通一声跪倒在何怡贤面前,“再留下去,北疆那边,怕是要杀咱们留在军中的人了。”
何怡贤示意胡襄继续递折子过来,平声道:“你心疼你的子孙?”
“老祖宗……”
何怡贤抬起另外一只手,止住了李秉笔后面的话,提起印身,直腰道,“我何尝不心疼他们,这么些年,守在黄沙场里,替我听着北面的消息,银钱没几个,苦受不少,但是……”
他弯腰凑近李秉笔,“若我们这些老骨头都不能保全,如何保全咱们在外面的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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