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观察笔记 第165章

作者:她与灯 标签: 穿越重生

  杨姁拢着手笑道,“很多年没这么自在过了。”

  杨婉替她添了一碗茶,轻声道:“我特意把锅子端到了外面,好让姐姐看月亮。”

  杨姁拍了拍杨婉的手背,“你连这个都想到了。”

  “嗯。”

  杨婉朝青墙上望去。

  “虽然这里的月亮没有蕉园梅林的好看,但是这座青墙年生久了,等月亮爬上去,映着月光,看起来青幽幽的,也很有味道。”

  “是啊,清静最好。”

  宋云轻道:“我们如今是清静了,只是你和督主,还清静不得。”

  陈桦听完这句话,望向沸腾的汤水叹了一口气,“这倒是……内廷如今……哎……”

  他叹了一口气,夹起一片兔肉汆入水中,粉红的肉瞬间发白,在锅里沉沉浮浮。

  宋云轻道:“怎么了。”

  陈桦摇了摇头。

  宋云轻追道:“你话不说完,怎么让人放心。”

  陈桦夹起烫熟的兔肉放入碗中,却没有立即吃,搁筷道:“内阁的大人们在清剿司礼监一党,好多旧案被翻了出来,这一个月拿了好些人。”

  他说完朝邓瑛看去,“督主,听说您要掌司礼监了,这个节骨眼上您接手司礼监,就跟捧个刚从火堆里刨出来的芋头一样,竟难得很啊。”

  宋云轻道:“你还是只看到了宫里的事,要我说……”

  她一面说一面握住了杨婉的手,“最让人忧心的,反而在外头。”

  陈桦道:“外头怎么了。”

  宋云轻低头没有出声。

  陈桦不解道:“我只知道,如今外面挺惨的,张先生的独子,和桐嘉的书院的遗属们进京了,顺天府外头的几个书社写了好些悼亡的文章。桐嘉书院周先生在刑场上说的那一句绝命词,什么望……什么血肉……”

  杨婉接道:“望吾血肉落地,为后继者铺良道,望吾骨成树,未后世人撑庇冠。”

  “对,就这两句。”

  陈桦抿了抿唇,“这两句,被东林学派的李庆林写成了一幅字,被好些人拓了去。哎……这个案子虽然已经了结几年了,但听说,当时是真的惨。还有张先生的案子,听说也是冤案,都是因为老祖宗……呸!都是因为何怡贤要隐瞒琉璃厂的贪污案,才把张先生的逼死的。”

  “行了行了。”

  宋云轻打断他道:“你别说了,督主什么都还没吃呢,光听你一直说,说得也不是让人开心的话,来,督主,您吃兔子肉。”

  “好,多谢。”

  邓瑛笑着接过宋云轻夹来的兔肉,低头咬了一口。

  陈桦不敢开口了,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杨婉舀了一碗热汤递给邓瑛,抬头对宋云轻道:“我发觉你自从掌管了内坊以后,就越发像姜尚仪了。”

  宋云轻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杨婉,本来吃得好好的,我们又少督主的兴致了。”

  杨婉摇头道:“没事,我在他什么都要吃。”

  她刚说完,邓瑛就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又把碗里的兔肉全部吃掉了。

  宋云轻这才松了一口气,“一会儿我和陈桦洗碗。”

  “不用,你坊内还有好多事没做完,你去做事,姐姐去帮我理理绒线,碗嘛就我来洗。”

  “婉婉,我洗。”

  杨婉笑道:“你今儿怎么了,一直抢活干。”

  邓瑛放下碗道:“我在你这儿……”

  “你的手现在要少碰冷的水,你若真想干活,那我洗碗的时候,你就在边上站着,跟我说话。”

  杨姁道:“虽然已经入春了,总觉得像是在过年,大家热热闹闹地吃饭做事。”

  杨婉将蔬菜倒入锅中,“明年过年的时候,兴许还会更热闹些,我把哥哥和嫂子他们请来包饺子。”

  杨姁点了点头。

  有人想要做树,或者成为别人脚下的路。而有人只想要成为一座桥,不为度化,只想成为希望。然而正如她所言,满座各有各的伤痛,但她才是他们这些人当中,最绝望的那一个。

  杨姁望着眼前杨婉,脱口道:“婉儿总能让大家开开心心地生活。”

  陈桦也跟着说道:“是啊,婉姑娘,我之前怕云轻会伤痛欲绝,想不到……”

  “是。”

  宋云轻道:“我之前是很难过,还好有这么个地方,不然,我也不知道我活不活得下去。”

  杨婉替邓瑛夹了些烫熟的菜,笑道:“能怎么样。”

  她说着看向邓瑛,“他一直在拼命作死,我要是不知道怎么开心,早就被气死了。”

  “婉婉我……”

  “你别说话。”

  她说着指向邓瑛的碗,“吃菜,补充维生素,免得掉头发。”

  邓瑛果然没有再说话,埋头吃菜。

第148章 银沙啄玉(三) 你不对我自轻,我才肯……

  最后一盘雪魔芋倒入汤,院内杯盘狼藉。

  众人喝完最后的几口汤,起身各自散去。

  杨婉收拾好锅碗,打水去院中洗漱。

  邓瑛披着衣裳坐在床边等杨婉回来。

  墙上的葡萄藤上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叫,四下安静,那声音也越发显得清幽。

  不多时,院子里的响动都静止了,杨婉反手一面挽发一面走进来。

  她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在屏风后走来走去。

  “婉婉,你在做什么。”

  “哦。”

  杨婉应了一声,“我在倒水。”

  她说着端着一壶桔梗泡的蜂蜜水走进来,放在床头,“喝了好睡觉。”

  说完递了一杯给邓瑛,“快上去坐着。”

  邓瑛捧着水杯坐到里侧,杨婉拉开被子捂住他的腿,自己也脱了鞋子缩进被中,两个人端着水杯并坐在一起,杨婉看着杯中的热气,随口问道:“你回宫以后,还住回护城河那边吗?”

  邓瑛摇了摇头,“我住养心门后面。”

  “何怡贤之前住的地方?”

  “是。”

  杨婉放下水杯,转过身拢起被子,侧躺在邓瑛身边,“以后要好好行礼叫你邓掌印。”

  邓瑛没有说话,他合上摊在膝盖上的书,伸手将它仔细地放在床头,而后撑着床面,跪坐下来。

  他低垂着头,不敢看杨婉,双手按抠在自己的膝盖上,棉质的亵裤被抓得起了皱。

  杨婉也跟着坐了起来,“你干什么呀。”

  邓瑛手指又捏了捏,“婉婉你想吗?”

  “想什么……”

  “我洗过澡,我是干净的。”

  他打断杨婉的声音,说完却像等待判罪的人一般,低头闭上了眼睛。

  杨婉伸手握住他捏在膝盖上的手,但他却仍然紧紧地抓着裤料。

  “邓瑛松手。”

  “啊?哦好……”

  他忙松开手,杨婉轻轻地抬起他的手腕,“你的手腕上有伤。”

  邓瑛看着自己的手指,“婉婉,我可以不用手。”

  “我不准。”

  她说完这句话,挪着膝盖坐到邓瑛目前。

  “邓瑛,你躺下来。”

  邓瑛摇了摇头,“让我来做吧。”

  “不听我的话了?”

  “不是,我听你的话。”

  “那你躺下。”

  邓瑛沉默了很久,最终伸开腿仰面躺下。

  杨婉待他躺好后,侧头吹灭了近床的灯。

  屏后的灯仍然亮着,透过屏风落在床帐上,温暖而柔和。

  “闭眼睛。”

  “婉婉……”

  “别担心,闭眼睛。”

  邓瑛闭上眼睛,额头上便落下了一个温柔的亲吻,与此同时,一只手笨拙地撩扯着他的汗巾,显然不知道带结的要害在什么地方,邓瑛忙摁住那只手,“婉婉,不要这样对待我。”

  “行。”

  那只手应声轻轻地从邓瑛的手掌下抽了出来,反覆在他的手背上,“好,那你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