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月流火
李朝歌抱着手臂, 转头看周长庚:“你在天?界的人缘这?么差啊?”
费了?大半天?口?舌,人家连门都不让他进。
周长庚也暴躁不已,他颇想撸起袖子直接打进去,但是?他身上还背着好几道罪名, 实在不敢再惹事,只能忍了?。南天?门这?边吵吵嚷嚷,季安听到声音,走过来问:“天?门肃穆,何故喧哗?”
天?兵们瞧见季安,立刻恭恭敬敬行礼:“贪狼星君。”
天?兵行礼时让开空隙,季安看到里面的人,怔了?下,大喜:“李朝歌,太白星君,你们来了?!”
周长庚竟然也是?个星君,李朝歌又啧了?声,用剑撞了?撞周长庚的胳膊肘:“你混的实在太差了?。你们俩是?一样的头衔,但是?看看你,再看看别人。”
周长庚恼怒,当即就要?挽袖子:“你是?不是?皮痒?”
天?兵们一见周长庚动手,霎间刷的一声拔剑,将周长庚重重围住。季安伸手,拦住众人,说:“不得无?礼。这?是?新飞升的仙人李朝歌,有劳太白星君将她?送到南天?门,先进去记名吧。”
侍卫长微微吃惊,这?竟然真的是?飞升的新人?可是?,飞升雷劫已经结束好几个时辰了?,飞升结束时,接应灵光会自动降下,指引新人来南天?门报道。往常飞升之人哪一个不是?天?雷一结束就来南天?门,偶有耽误,一个时辰也足够了?,这?个女子为什么会迟这?么久?
他们不了?解李朝歌,自然不知道天?底下还有李朝歌这?种飞升了?却不想来天?庭当神?仙的人。侍卫长诧异地扫了?好几眼李朝歌,说:“仙子失礼。仙子里面请,但是?太白星君还有通缉令在身……”
季安说:“交给?我吧,一会我自会禀报南极天?尊。”
侍卫长一听,立即恭恭敬敬放人。天?庭中都知道,贪狼星君是?南极天?尊最看重的人,听说南极天?尊还举荐了?贪狼星君,有意?让贪狼接任下一任西奎天?尊。如此前途无?量的英才,自然和周长庚这?种犯事逃逸的刺头不同。
他们之前废了?那么多口?舌,天?兵始终不肯放人,但季安只是?一句话,就成功让天?兵放行。李朝歌轻轻动了?动眉梢,看来,天?庭和人间也没差多少。
周长庚需要?被?人带才能进入南天?门,一路上脸都臭臭的。周长庚瞧了?眼四周的人群,问:“怎么了?,一个个哭丧着脸,死人了??”
周长庚本是?随口?一说,他这?张嘴向来没遮没拦,但这?次,季安一下子变了?脸色,瞪了?周长庚一眼,皱眉道:“不要?乱说。”
李朝歌暗暗挑眉,刚才季安和周长庚说话时,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看她??
李朝歌一路默不作声,季安带着他们进入一间高大广阔的宫殿,里面的人正围在一起说什么,看到季安进来,一个个立刻噤声行礼:“贪狼星君。”
季安抬手,说道:“我来带新的仙人记名。”
“这?等?小事派童子来就行了?,岂敢劳烦贪狼星君亲自走一趟。”一个似乎是?管事的仙官走出来,亲自带路,“几位请随我这?边来。”
仙官和季安说完话后才看向李朝歌,顺便扫到了?周长庚。他的表情很?是?吓了?一跳:“太白星君?”
周长庚不爽地挑眉:“怎么,你们这?领事殿只有姓季的来得,我来不得?”
周长庚即便身上犯着事,那也是?十二星君之一,仙官一个领事殿管事自然不敢得罪。季安看不过去,说道:“李朝歌刚来天?庭,先给?她?登记为要?,勿要?多事。”
周长庚这?才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天?庭中人都知道周长庚的秉性,仙官见怪不怪,相反,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如果他刚才没听错,贪狼星君唤这?位新飞升的女子为……李朝歌?
李朝歌,那不是?……
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来了?,李朝歌察觉到领路的仙官不断偷觑她?。去簿录上登名时,李朝歌报了?自己?名字,写字的仙人抬头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吃惊极了?。
她?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李朝歌不动声色,暗暗记下。等?出来后,季安引着他们往外走:“过一会领事殿会派人送来你的身份令牌和宫殿门禁,最近天?庭比较忙,你的职事兴许要?等?几日才能领。”
李朝歌也不急着要?,她?又不是?有毛病,上赶着帮人做事。李朝歌到南天?门时就已经很?晚了?,和天?兵扯皮很?久,之后又去领事殿登名造册,等?所有事情办完,天?幕已是?大黑。
九重天?本就冷,现在夜风猎猎,云层翻涌,极光璀璨变幻,几人的衣服浩荡作响。李朝歌走在天?庭甬道中,脚下的路不知道用什么石头铺成,晶莹剔透,质地如玉,踩上去都能感觉到灵气漫入身体。若是?在人间,这?必然是?足以引起王国战争的能益寿延年的宝玉,然而在天?上,这?却只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铺路石头。
走道周围种着各种天?材地宝,奇花异卉,每一次呼吸仿佛都在用灵气荡涤身体。李朝歌有点?明白为什么人间的时间比天?界慢,仙人却将贬谪凡间视为惩罚了?。在天?庭这?种地方住一天?,即便什么都不做,吸收的灵气也远超人间一年。仙人在天?庭待惯了?,忽然被?放到凡间,无?异于鱼被?扔到旱地上,难怪他们接受不了?。
天?已经黑了?,而李朝歌的住所还没有分配下来,去处便有些尴尬。季安有些过意?不去,说:“失礼,我这?就让人去催领事殿。”
“不用了?。”李朝歌站在夜风中,无?所谓道,“这?里灵气充裕,多站一会也无?妨。”
季安便陪着李朝歌站着。周长庚跟在后面,不屑地嗤了?一声:“无?事献殷勤。”
季安瞥了?眼周长庚,说:“太白星君,天?庭已找你许久了?。既然回来了?,自去天?尊面前领罚吧。”
周长庚冷笑:“老子做什么事,还轮不到你安排。”
进入天?庭后,所有人都风姿如玉,衣袂飘飘,连高声说话的都没几个,唯独周长庚,一开口?就是?粗话。李朝歌心道难怪周长庚人缘不好,瞧他这?个德行,都和别人不是?一个画风。
季安涵养好,即便被?周长庚冲撞也不恼。他说:“正好我要?去玉虚宫禀报南极天?尊,你随我一起去吧。”
周长庚本来很?不耐烦,听到玉虚宫,他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下,说:“行吧,既然你非要?请我,那我勉为其难走一趟吧。”
季安没计较周长庚的话,温文尔雅在前方引路。李朝歌看着季安背影,心想一个人的秉性果然不会变,即便他抹去了?记忆在人间历劫,性情也和原本一模一样。他在人间是?个温和有礼的世家子,在天?庭,也是?个温润如玉的仙君。
尤其有周长庚这?种邋遢老男人作对比,李朝歌完全能理解为什么大家更喜欢季安。
季安带着他们往北方走去,李朝歌发?现越往北,气温越寒冷,人气越淡薄,连偶尔经过的仙子侍童也行色匆匆。周长庚问:“怎么回事,他们一个个的为什么脸色这?么差?”
季安知道李朝歌迟早都要?得知,叹了?一声,说:“北宸天?尊昏迷不醒,其他三位天?尊都在玉虚宫守着,情况恐不乐观。”
李朝歌听到北宸天?尊,心里重重跳了?下。北宸天?尊不就是?秦恪吗?他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在剑南时,李朝歌无?意?从周长庚话里发?现秦恪骗她?。她?对天?庭的了?解全部来源于秦恪,秦恪说他要?斩断尘缘归位天?庭,她?就真以为秦恪抛下她?继续当天?尊去了?。她?气得不轻,觉得自己?简直是?一片真心喂了?狗,但周长庚的反应明显告诉她?,此事另有隐情。
李朝歌追问,但周长庚没有回答,而是?说,如果她?想知道,那就自己?去找。
所以,李朝歌跟周长庚来了?天?庭。他们在南天?门遇到季安,随后是?办手续等?一系列事情,根本没来得及询问秦恪。李朝歌正为难该怎么样自然而然地提起秦恪,没想到,竟在这?里猝不及防听到了?秦恪的消息。
他昏迷不醒,而且还病的很?重。怎么会这?样?
李朝歌眼睛睁得滚圆,里面的担忧一目了?然。季安看到,心中暗自伤神?,而周长庚挑了?挑眉,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他,秦恪,晕倒了??”
周长庚不厚道地乐了?,秦恪竟然像娇弱小姑娘一样晕倒了?,这?件事周长庚能笑一年。
李朝歌没说话,无?声瞪了?周长庚一眼。周长庚勉强忍住笑,问:“怎么回事啊?”
季安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便说:“北宸天?尊经历三九天?雷,似乎被?雷劫伤到了?神?魂,现在还在昏睡。三位天?尊已给?北宸天?尊输了?好些法力,若是?今夜还醒不过来,恐怕就麻烦了?。”
周长庚一听,愣住了?:“雷劫?”
“对。”季安看了?李朝歌一眼,说,“他以一己?之力承担所有惩罚,量刑比普通仙人重一级,又是?双倍,便应了?三九雷劫。”
饶是?周长庚都露出惊撼之色。他收起刚才的轻慢,问:“渡过了?吗?”
“还有一道。”
周长庚的脸色肃穆起来,他刚才还不厚道地嘲讽秦恪,没想到,秦恪竟然一力担下所有雷劫,丝毫没有影响李朝歌,出了?事还一声不吭。仅凭这?一点?,周长庚就敬他是?个男人。
有担当。
三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周长庚低叹:“上一次动用三九雷劫还是?为了?诛杀魔头,魔头都熬不过,他能撑过三十八道,已是?能耐。身体上的伤不是?问题,只要?没伤到神?魂,一切都好说。”
对于神?仙来说,身体损伤甚至毁灭都没有关系,但如果神?魂伤了?散了?,那才是?彻底死亡。季安叹气:“不是?第三十八道,秦天?尊渡雷劫是?恰巧遇到了?意?外,最后那一击是?三九雷劫。”
周长庚怔了?下,马上反应过来。李朝歌飞升那天?,凡间打了?许久的雷,周长庚本来还奇怪飞升雷劫怎么会持续这?么长,现在想来,前面那些雷,应当是?秦恪在天?界受刑。
也不知道他们俩是?什么运气,正好有一道雷叠加了?,李朝歌被?天?雷打成重伤,秦恪的雷劫也直接翻倍。他们俩现在还活着,真是?个奇迹。
周长庚摇头叹息,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不对,既然他的最后一道雷已经是?三九天?雷,为什么说还有一道?”
“因为那是?机缘巧合,事实上,秦天?尊只经历了?三十八道雷。”季安也颇为叹息,秦恪的运气,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了?。
周长庚听着都怒了?:“他妈的天?上这?些木头到底干不干人事?都这?样了?,还要?抠字眼?”
李朝歌即便听不懂这?两人的对话,结合他们的语气和频频瞥向她?的目光,李朝歌也能猜出来秦恪受刑和自己?有关。李朝歌默了?半晌,问:“他经历雷劫,是?因为我吗?”
季安没有再说,他推开一扇门,说:“秦天?尊就在里面,具体如何,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他的宫殿和他本人一样,清寂广寒,整洁肃穆。屏风前站着许多人,正低声讨论什么,听到后面的动静,他们自然停下说话。萧陵回头,目光扫过李朝歌时,微微顿了?下。
季安行礼:“参见南极天?尊,东阳天?尊,西奎天?尊。”
周长庚也僵硬行礼。另三人点?头,西奎天?尊玄墨看到周长庚,不由冷笑一声:“周长庚,你还敢回来。”
周长庚用舌头顶了?顶牙齿,表情不舒坦极了?。来到天?庭后,最明显的变化就是?颜值,沿路走来李朝歌就没有看到丑人,而殿中这?三人容貌气质各不相同,但都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然而李朝歌完全没有心思欣赏,她?所有注意?力都被?屏风后的人影吸引过去。
隔着屏风,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侧影,他静静躺在床上,看不清容貌,只能感觉到他白的惊人。
李朝歌迟迟没有说话的意?思,季安只能介绍:“回禀诸位天?尊,这?是?李朝歌,今日新飞升的仙人。”
最开始只是?萧陵表情微妙,等?听到李朝歌的名字,另两人的神?情也耐人寻味起来。他们隐晦地打量了?李朝歌一眼,原来,这?就是?让秦恪违背天?条、不顾性命也要?保护的女子?
她?竟然也飞升了?,玄墨和君崇都不知道该抱什么心情。
天?尊们寿命悠久,见多识广,即便心里有想法也不会表现在脸上。他们很?快收回视线,继续说自己?的事情:“如果秦恪出事,北方无?人镇守,天?柱倾斜,天?下必出大乱。”
“但北宸之位最为挑剔,除了?秦恪,天?庭中恐怕挑不出第二个人能坐。”
“我也知道,但情况如此,我们不得不防。我们已给?他输入那么多法力,若是?明日天?亮前还醒不过来,恐怕他的神?魂就出大问题了?。他能平安醒来最好,如果不能,我们就得准备最坏的情况了?。”
他们讨论了?一会,最终话题还是?回到秦恪身上。三人相对叹息,君崇望向屏风后,他是?东阳天?尊,属性木,主农桑,最擅长疗伤。他看着秦恪,语气颇为疑惑:“他虽然流了?许多血,但伤势并不严重,以他的法力,不该睡这?么久还不醒。”
几人说话并没有避讳李朝歌。李朝歌听了?这?么久,渐渐明白了?。秦恪那天?在凡间诀别后,自己?回天?庭领下了?两份惩罚,所以李朝歌才能顺顺利利飞升,来到天?庭后,众人也只当第一天?认识她?,没人追究她?的过错。
因为秦恪已经代她?受过,若有人不服,那就自己?去试试天?雷。
所以众人听到她?的名字后,表情才会那么微妙,所以季安看到她?,路上才会欲言又止。
秦恪昏迷不醒,再待下去也无?益。萧陵望了?眼窗外,说:“天?色已经黑了?,让秦恪好生休息吧,等?明日我们再来。”
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玄墨和君崇敛起袖子,一边说话一边出门,萧陵跟在后面,静静望了?李朝歌一眼,什么也没说出去了?。
天?尊们都要?离开,季安等?星君绝没有留下的道理。季安和周长庚落在天?尊们后面,李朝歌缀在最后,慢慢出门。
走出玉虚宫后,众人各回各的宫殿,唯独没有人提过李朝歌的归属。他们都知道秦恪和李朝歌的关系,如果留李朝歌在这?里,或许,秦恪能尽早醒来。
人很?快走空了?,李朝歌独自站在玉台上,玉虚宫极北又极高,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天?庭。这?样望去,玉白长阶连绵逶迤,仙家建筑威严工整,宝相庄严,庭院中种着各种异树,在静夜中悠悠闪着碎光。长风穿过云层,浩浩卷起衣袖,李朝歌感受到一阵阵寒气,她?拢了?下衣服,心想高处不胜寒,果真如此。
天?都黑了?,李朝歌还没拿到自己?的住处。她?知道自己?今夜不会拿到钥匙了?,既然如此,她?也不矫情,转身回了?玉虚宫。
外人走后,偌大的玉虚宫更显清寂。李朝歌回到寝殿,她?推开屏风,跪坐在秦恪床前,久久凝视着他。
对于李朝歌来说,他们分别已经有七个月,可是?对秦恪来说,大概只是?一天?。这?一天?,他和李朝歌辞别,然后回天?庭自首,经历雷劫,现在又重伤躺在这?里。
他的侧脸英挺如故,嘴唇却越发?白了?。李朝歌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你说问心无?愧,从未动心,这?就是?你的心?”
他的脸也是?冰凉的,李朝歌触上去,几乎像是?碰到了?一块冰。李朝歌心中暗叹,她?握住秦恪的手,轻轻抵在秦恪肩膀上:“快点?醒来吧。你说你从不食言,可是?你答应陪我回剑南,却没有践约。”
李朝歌低着头,没有察觉秦恪的眼睫飞快动了?下,又恢复平静。李朝歌在秦恪床榻前守了?一整夜,她?发?现了?,虽然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但是?天?界的一天?远比凡间漫长多了?。李朝歌这?么好的毅力,守到后面,都忍不住犯困。
她?意?识迷离,轻轻打盹,她?的额头突然撞到枕头上,被?一个坚硬的东西磕醒。
李朝歌一下子清醒了?,她?揉了?揉额头,翻开枕头,在下面发?现了?一个红玉玉佩。李朝歌将玉佩牵出来,十分奇怪:“这?是?谁的玉佩,怎么会在这?里?”
以秦恪的审美,也不会用红色的玉。李朝歌左右翻看,找不出线索,只能奇怪地收起来。经过这?个打岔,李朝歌又精神?了?很?久,渐渐的,外面的云层亮起来。李朝歌回头,穿过窗户,看到远方云卷云舒,霞光流溢,织女们侧坐在仙鹤上,去东方采集朝霞。
“天?亮了?。”李朝歌喃喃,“原来,这?就是?你的生活。”
她?话音刚落,身边隐隐传来动静。李朝歌立刻回头,正好和一双眼睛对上。
那双眼睛明净黑曜,因为刚醒来,里面还氤氲着迷茫。他和李朝歌对视良久,仿佛拿不准这?是?哪里。
李朝歌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惊喜道:“秦恪,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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