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月流火
卢家的下人也反应过来,慌忙去扶卢三郎起身。相熟的郎君围在卢三郎身边,看着?就心惊。有人不忿,道:“对啊,盛元公主无故袭击人,这是何意?”
李朝歌面容平静,眼波流转中却杀机四溢:“干什么?我也是和他开玩笑啊,怎么,不好笑吗?”
他们这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了许多人,裴纪安听到园子另外一边有打斗声,他赶过来时,正好看到一群世家郎君围在一起,义愤填膺,最中间卢三郎被人扶着,面若金纸,气息奄奄,明显受了重伤。
而另一边,李朝歌一个人站在台阶上,身后站着?一个婢女打扮的人,那个女子欲言又止,看起来有些着?急。
裴纪安扫了一眼,就大概猜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了。郎君们正气的不轻,有人看见裴纪安来了,连忙唤道:“裴郎,你来了正好,你来评评理?。卢三郎只是和盛元公主的婢女开了个玩笑,盛元公主就直接动手伤人,道理?何在?”
李朝歌不紧不慢弹了下袖子,缓慢走下台阶,道:“你们管对一个女子动手动脚叫开玩笑?好,他和莫琳琅开玩笑,那我也和他开玩笑。这就是我开玩笑的方式,怎么,玩不起吗?”
说话的郎君怒道:“三郎乃是太子妃的亲弟弟,盛元公主若为侍女打抱不平,大可和太子妃说,之后卢家和太子妃自会管教子弟。盛元公主这样做,就不怕得?罪太子妃吗?”
李朝歌听到轻嗤一声,说:“第一,她不是我的侍女,她是镇妖司校尉,九品朝廷命官。他对朝廷命官不敬,我没打死他都是给卢家颜面。第二,我李朝歌做事只认对错,从不认人。你们要是觉得?委屈,那就去告太子妃,如果圣人和天后觉得?我错了,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说完,李朝歌盯着那群人,冷冷启唇:“滚。”
卢家人大受折辱,替卢三郎说话的郎君也觉得?没脸。李朝歌就是个疯子,简直不管不顾。裴纪安及时出面圆场,说:“行了,卢三郎有伤在身,快下去疗伤吧。圣人和吐蕃使者正在赏景,勿要惊扰了圣人。”
裴纪安第一句话是对卢家说,第二句虽看着?卢三郎,其实却是对李朝歌说的。李朝歌冷冰冰瞥了这些人一眼,带着莫琳琅转身离开。
李朝歌都走了,卢家也没脸再待下去。卢三郎被人抬走后,长孙延慢慢走到裴纪安身边,啧声道:“我原本以为盛元公主是个聪明人,但?今日这一番,倒让我看不清了。”
卢三郎是太子妃的弟弟,当众给卢三郎没脸,就是给太子妃乃至东宫没脸。皇帝身体每况愈下,李朝歌却在这个节骨眼做这种事,长孙延一时拿不准,李朝歌到底是单纯的嚣张跋扈,还是想借机向赵王投诚?
裴纪安摇头不语。他看着?李朝歌离去的背影,心里很明白,李朝歌既不是自恃受宠惹是生非,也不是踩一捧一投机取巧,她只是看不过。
她行事手段像个恶人,可是有些时候,却又比那些正人君子更正义。
第91章 报复
李朝歌和莫琳琅走?远后, 莫琳琅按捺不住,焦急地对李朝歌说:“公主,对不起, 我不该给你惹事……”
李朝歌不等她说完,就直接打住:“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那群孙子活该, 就是因为没人收拾他们,他们才越来越得寸进尺。你照常做你的事情, 不用管他们。我倒要看看,从今往后, 谁还敢手脚放不干净。”
莫琳琅听到这些?话, 有些?震撼, 又有些?迷茫。她从小在打骂中?长大, 生父骂她是扫把?星,继母骂她是赔钱货,街坊邻居也?说她孤僻奇怪。莫琳琅一直自?责,就是因为她命轻, 才害死了母亲。后来她亲手将莫大郎投入监狱,固然?给母亲报了仇, 莫家也?因她而分崩离析。莫琳琅想, 可能她就是生来不祥吧,才会不断给周围人带来灾厄。
包括今日, 要不是因为她,李朝歌不会和太子妃的娘家人起冲突。莫琳琅觉得自?己不祥, 甚至觉得自?己不该长这张脸。要不是因为她的脸,卢三郎不会起兴,要不是因为她大惊小怪, 不会把?事情闹大。是不是当初卢三郎摸她脸的时候,莫琳琅应该忍住?
莫琳琅正在自?责,突然?听到李朝歌说,不是你的错。莫琳琅愣住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告诉她,美丽不是你的错,弱小不是你的错,错的是见色起意?、恃强凌弱的人。
白千鹤悄悄落到李朝歌身边,压低声?音问:“刚才怎么了?”
白千鹤和莫琳琅分头搜索,刚才莫琳琅和卢三郎起冲突的时候,白千鹤正好在花园另一边。莫琳琅抿嘴,默默低下头,李朝歌不欲在这种情况下多说,道:“有个人没轻没重,已经被我教训了。那个狗东西是太子妃的弟弟,一会开宴你们小心些?,不要再单独行动了。”
如果刚才莫琳琅身边有白千鹤在,无?论如何不会落到孤立无?援的地步。白千鹤一听,脸色当即变了:“什么?”
莫琳琅连忙拉住白千鹤,拼命摇头:“没事了。这是在宫里,不要生事。以后我小心些?就是了。”
白千鹤江湖经验丰富,见状哪猜不出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看在李朝歌的面子上,白千鹤勉强按下气,但是心里已经琢磨起如何私下报复了。
白千鹤神偷的名?声?不是白来的,贵族世家引以为豪的守卫,在白千鹤眼?里形同无?物。白千鹤又没什么道德约束,真想搞一个人,绝对能让对方?一辈子家宅不宁。
李朝歌看了眼?天色,说:“宴会要开始了,走?吧。”
皇帝在上阳宫宴请吐蕃使者,今日是七月十四,皇帝安排了斋孤舞。天色微沉,宫女们在水边放下河灯,水波粼粼摇晃,众人在星星点点的河灯中?落座水榭。
七月十五是中?元节,七月也?被民?间称为鬼月。按照道家的说法?,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利有攸往。七被视为复生之数,阳气灭绝七日以后,就可以复生。而七月十四是双七之日,民?间会在这一天祭祖、烧纸,宫里也?会举办祭祀典礼。
皇帝安排的斋孤舞便是给孤魂野鬼施舍斋饭,以祈求这一年顺风顺水、国泰民?安。斋孤舞是祭祀舞,要设在阴气重的地方?,皇帝便舍弃了富丽堂皇的礼堂,而是带着人设宴水榭。
跳舞的凉亭在最中?央,周围绕着湖水,四面依地形环绕着大小不一的水榭,彼此用回廊相连。宾客坐在湖岸水榭中?,隔着一泓清水观赏歌舞。舞台正对着的水榭高大华丽,这是皇帝、天后、吐蕃使者的座位,帝后座位之后按权力多寡、是否受宠分布座次,等主水榭坐满后,才轮到两边稍次的水榭。
在这种场合,座位便是地位的反映,谁位置离皇帝近,谁座次最靠前,便能看出来这段时间谁混的最好。李朝歌的坐席还算不错,距离皇帝天后不远,而且靠近围栏,临水而坐,可以舒舒服服地看舞台,不必担心被前面的人遮挡。众人依次坐好后,歌舞也?开始了。
教坊司的乐伎们穿着绿色楮衣,脸上带着白色面具,口中?念念有词,向四方?鬼怪神灵祈祷来年平安。李朝歌看了一会,余光轻轻一瞟,发现太子妃轻手轻脚从外面回来,提着衣裙坐下。她动作很?轻,并没有惊动前方?的皇帝、天后,但却瞒不过李朝歌。
太子妃极力掩饰,但还是能看出来,她的脸色不好,头上发钗微乱,像是刚刚发过怒。李朝歌想起被踹得没了半条命的卢三郎,轻轻一笑。
刚才卢家人应当来找太子妃了吧。李朝歌不知道卢家人是怎么描述今日之事的,不过看太子妃的脸色,恐怕没少给李朝歌添油加醋。
依太子妃的立场,弟弟风风光光来参加宫廷宴会,结果眨眼?间就变得出气多进气少。若是因为什么大事便罢了,然?而事情源头竟只是一个侍女。哪个当姐姐的能接受弟弟只是摸了侍女一把?,便被人打成半残?
太子妃恐怕要恨死李朝歌了。
李朝歌不甚在意?,她端正坐桌案后,红裙堆积及地,衣袖压在裙摆上,端庄又盛大。她面貌美艳,发髻上的步摇纹丝不动,眼?睛中?却带着凌厉锐气,远远看着如国色牡丹,艳压群芳。
在场美人并不少,有人柔媚如桃李,有人温婉如白莲,也?有人甜美娇俏有如野菊,然?而李朝歌却像牡丹,无?论别?人喜不喜欢,她都不会向你瞥来一眼?,兀自?开的美丽又霸气。
这才是帝国公主该有的风范。自?权势中?盛放,不需要像其他女子一样做出娇媚纯真等态向当权者争宠,因为她就是权势。
宴会众人或多或少看向李朝歌的坐席,盛元公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他们惊叹于盛元公主的美丽,却不敢冒昧。
同僚察觉到顾明恪的动作,立刻凑过来问:“少卿,盛元公主很?好看吧?”
顾明恪收回视线,冷淡道:“我没看。”
他并非在看李朝歌的外表,他在用灵力观察李朝歌的伤势好了没有。从这个意?义上讲,他确实没看李朝歌。
同僚啧了一声?,露出一种“我懂”的眼?神,说道:“好好,少卿坐怀不乱,光风霁月,从不为女色所动。不过也?难怪,美人谁不喜欢看呢?你没见那几?个吐蕃人眼?睛都直了,这才是大唐明珠的气魄啊。”
同僚说完,许久不见顾明恪应和。他回头扫了一眼?,见顾明恪脸色淡淡,眼?神却不太高兴。同僚以为顾明恪被他揭穿了心思,正恼羞成怒,于是没有放在心上,继续感叹道:“可惜明珠虽美,也?要有命消受。听说今日卢家的郎君只是对盛元公主身边的侍女调笑了一两句,就被盛元公主踢断骨头。啧啧,这脾气,以后谁敢当这位的驸马。”
顾明恪没有应声?,同僚习以为常。同僚看向舞台上的歌舞,他们这个角度有些?偏,同僚须得探出半边身子,才能看清舞台全貌。同僚欣赏了一会,隐约听到顾明恪说:“不敬朝廷命官,当杖。她作为指挥使,虽然?在宫中?动武影响不好,但也?无?可厚非。”
同僚愣住了,不可思议回头:“少卿,你说什么?”
“没什么。”顾明恪极淡地瞥了他一眼?,同僚只觉得冷意?一瞬间蔓延全身。同僚正惊疑不安,听到顾明恪道:“议皇家袒免亲为不敬,这次我就当没听到,以后,不要议论公主私事。”
同僚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本能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看着顾少卿冷峻端贵的侧脸,又觉得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同僚挠了挠手,觉得大概是自?己想法?太复杂,错怪了顾少卿。同僚无?趣地耸耸肩,不再提皇子公主们的事情,重新将视线放到舞台上。
水亭中?的斋孤舞继续进行,因为这是祭祀舞,乐声?妖异诡谲,乐伎们脸戴面具,看不清面容,像人偶一样随着鼓点做出种种奇异动作。天后看着舞,突然?问吴王李许:“吴王,你觉得此舞如何?”
李许没想到天后突然?叫他,他顿了一下,回道:“教坊司所排之舞,自?然?极好。”
天后笑着,不紧不慢说道:“这支舞叫斋孤,意?思是斋祭孤魂野鬼。孤鬼不似家鬼有子孙后代供养,他们吃不到香火,只能在人间流连乞讨。圣人怜悯他们可怜,便集中?给他们祭祀,让他们好歹有祭品可吃。这样一想,萧淑妃也?走?了许久,这些?年,不知吴王和吴王妃可否有给生母祭祀?”
天后的话说完,水榭里霎间寂静了。李许拳头不觉攥紧,他低头,片刻后义愤填膺道:“不曾。枭氏以巫蛊扰乱后宫,陷害忠良,幸得天后拨乱反正。儿臣恨不得和枭氏毫无?关系,怎么会给她烧祭品呢?”
天后报复心极强,王皇后和萧淑妃被她整死后,天后还是不解气,给王皇后改姓“蟒”,给萧淑妃改姓“枭”。李许当众承认生母的蔑称,还说从不给萧淑妃祭拜,李许这等做法?,倒让李朝歌不知道该感叹天后狠,还是李许狠了。
不过,由此可见天后的威慑力。众人提起天后,可比提起皇帝害怕多了。
天后轻轻笑了笑,语气中?不知道是伤感还是遗憾:“吴王竟然?没给萧淑妃祭拜吗?这就麻烦了,义安这些?年住在宫里,除了十五岁那一次,之后从未给萧淑妃烧纸,若是吴王也?不烧,那萧淑妃岂不是成了没人祭拜的孤魂野鬼?幸而宫廷每年都举办斋孤,要不然?,萧淑妃伺候陛下一场,有子有女,最后却落得无?人祭拜、香火断绝的下场,那就太惨了。”
天后说完,李贞的脸色也?变了。在李贞十五岁那年,她受不了思母之情,不顾禁令悄悄给生母烧纸钱。紧接着李贞被幽禁掖庭,她再也?找不到机会,只能心痛作罢。李贞自?以为这是秘密,然?而,天后竟然?全都知道。
她甚至能准确地说出是哪一年。
李贞唇色尽褪,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她悄悄给萧淑妃烧纸后,随即就被关入掖庭。原来,天后什么都知道。
天后在后宫的耳目,可怕至斯。
李贞觉得恐怖,但也?觉得悲哀。兄长说出那番话后,天后并未反驳,可见李许是真的从未祭拜。那是他们的生母啊,明明有子有女,却落得一个没人祭祀的下场,何其可悲。
此时对祭祀极其看重,如果死后没有人烧香火,那是非常严重的事情,甚至比身败名?裂更严重。众人听到李许的话,心中?无?声?叹气,萧淑妃好歹是名?门之女,生下皇长子和皇长女,最受宠时也?曾威胁过皇后的位置,然?而现在却落了孤魂野鬼的下场。人生际遇,实在令人唏嘘。
宴会的气氛凝固下来,吐蕃使者不明情况,只是感觉周围人的表情似乎不对劲。天后当着外国使者的面提起萧淑妃,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有意?为之。她拍拍手,示意?宫女抱了一只猫上来。那只花狸猫才三个月大,被天后捏住颈子,只会喵喵的小声?叫。
水榭中?落针可闻,只能听到舞台中?古老苍茫的祭乐。所有人都看着天后,不敢轻举妄动。天后摸了摸花狸猫背后的毛,花狸猫似乎感觉到危险,僵着脊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叫声?。
然?而它牙都没长齐,能有什么威慑力。天后缓慢摸着小猫瘦弱的脊背,柔声?道:“我早年嫌猫吵,不喜宫里养猫,久而久之,大家就忘了,以为我是怕猫。一只畜生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呢?吴王远道而来,本宫没什么可送的,便送吴王一只猫吧。听说萧淑妃死前,曾许愿来世转生成猫,吴王可要好好养着这只猫,说不定,它和你颇有渊源呢。”
说完,天后笑着将猫提给侍女,让她们给吴王送去。在座之人除了吐蕃使者,其余人都对萧淑妃死前的诅咒心知肚明。然?而天后偏偏要告诉所有人,她根本不怕那些?传言,萧淑妃活的时候都斗不过她,死了变成猫,就想装神弄鬼?
看来萧淑妃坛子里的酒还是不够烈,这么多年了,还在做春秋大梦。
李许被天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然?而什么都不能说,还得毕恭毕敬地把?猫接过来:“儿臣谢天后。”
天后伸手,宫女立刻跪倒天后身边,用帕子仔细擦拭天后的手指。天后看向李贞,慢悠悠问:“差点忘了义安。义安,你想养猫吗?”
李贞脸色已经完全白了,她努力想掩饰住自?己的恨意?,然?而压根控制不住。李贞垂下脖颈,咬着唇说道:“天后刚刚给儿臣赐婚,儿臣还没适应好新生活,没心力养猫。”
“原来如此。”天后的手指擦干净了,才矜贵地收回手,道,“没事,吴王远在寿州,义安却要留在洛阳,以后你进宫的时间还长着呢。若义安什么时候改了主意?,记得和本宫说,本宫亲自?给你挑一只血统高贵的猫。”
李许和李贞脸色都很?难看。天后这是在威胁他们,李许可以去外地,李贞却永远留在东都。若是李许搞出什么,天后立刻就能将李贞抽筋扒皮。
天后和李许、李贞说话,其他人噤若寒蝉,连皇帝都不想插手。李朝歌目光一直看着舞台,心里却轻轻摇头。得罪天后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说是生不如死都毫不夸张。
幸而李朝歌是天后的女儿,若是投胎成其他妃嫔的子女,这个公主不当也?罢。
李常乐、李怀同样深有其感,太子李善面露不忍,然?而这是宴会上,他不便说话,只能垂眸掩住神色。他依然?觉得母亲行事太过恶毒,李许和李贞又没做错什么,何必这样折辱他们?李善原本是出于好心才提出让李贞出嫁,现在看来,不知道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
水面上只能听到祀乐回荡。乐伎跳到祭祀的部分,两两缠在一起对舞,动作越发奇诡。一时内外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舞台,无?人喝酒也?无?人说话。吐蕃大贡论不知道为什么唐皇这边的人突然?不说话了,他想到此行来意?,主动举起酒樽,对皇帝说道:“赞普敬佩唐皇为人,愿自?以为婿,求娶大唐公主。望此后两国社稷如一,更续姻好。”
此行吐蕃使者之首还是上次的大贡论。大贡论在吐蕃被称为大相,相当于唐朝宰相中?的首席,此行他带来了黄金五千两及众多珠宝,为他们的君主赞普求婚。一国之君主动给皇帝当女婿,但皇帝脸上还是淡淡的,说:“和亲兹事体大,随后再议。”
大唐是宗主国,每年来给大唐朝贺的小国多了去了,李氏的公主哪有那么好娶呢?而且,看大贡论的样子,这次他们还想娶真公主。
和亲虽是生离,但无?异于死别?。公主一旦和亲,此后远嫁他国,举目无?亲,衣食住行完全不能和长安洛阳比,还要日日忍受苦寒和风沙侵袭。皇帝一共就三个女儿,他怎么肯答应这种事。
吐蕃大贡论见皇帝有推辞之意?,抬手还要再说。因为和亲这个岔子,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皇帝和使者身上,李朝歌也?不例外。她随意?瞥了眼?舞台,脸色猛地大变,立刻拔剑:“圣人天后小心!”
天后正在听鸿胪寺的翻译,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大喊小心。她本能抬头,看到一道黑影朝她扑来。
那是一只黑猫,漆黑的毛发,幽绿的眼?睛,尖利的指甲。不知为何,天后竟然?从一只猫的眼?睛里看到了人类的感情。
那是浓重的恨意?。天后一瞬间恍惚,想起萧淑妃死时,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怨毒地盯着她。
明明都死到临头,萧淑妃偏还要扯着嘶哑的嗓子,凄厉道:“阿武妖猾,仍至于此!愿来世生我为猫,阿武为鼠,生生扼其喉。”
两边宫女们惊慌大叫,处处喊着“救驾”。然?而黑猫动作如电,谁都来不及上前解救天后。黑猫直冲着天后的喉咙而来,天后都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眼?前忽的闪过一阵风,一截衣带飘然?而落。与慢悠悠的裙摆相反,她的动作却十分敏捷,李朝歌拔出潜渊剑,剑身一横,锃然?一声?架住黑猫的指甲。
李朝歌之前在义安公主府时,曾被这只黑猫抓伤。事后她派人找了许久,始终没找到黑猫踪迹。今日她带着人来上阳宫,本就存了提防黑猫的心思。没想到李朝歌的猜想没错,这只黑猫确实一直躲在皇宫。
李朝歌就算把?东都翻个底朝天,但谁敢搜查皇宫呢?黑猫躲在这里,确实狡猾。
李朝歌拦下黑猫致命一击。黑猫力道不小,它的必杀技被李朝歌拦住,李朝歌的手臂也?被震得发疼。右臂被抓伤那个地方?,又开始隐隐泛痛。
李朝歌以为她把?妖毒压制住了,现在看来,这种毒远没有那么简单。
黑猫一击未成,恶狠狠嘶叫了一声?,纵身跳到黑暗里。皇帝带着众人在水边观舞,灯光照明不足,妖猫又一身黑毛,此刻影影绰绰,委实找不到黑猫藏在哪儿了。
李朝歌忍住右臂上的痛,回身问:“天后,您没事吧?”
天后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后怕。其他人慢半拍反应过来,蜂拥上前,不住嚷嚷道:“护驾,有刺客,快来护驾!”
刚才还歌舞升平的宴会现场顿时变成一片狼藉。水亭上跳舞的乐伎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地上落着一身绿色舞衣,以及一张诡异微笑的面具。
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起跳舞的姐妹忽然?变成一只猫,嗖的朝水榭扑去,目标还直指天后。现在水榭里四处喊着救驾,有人忙着逃难,有人忙着保护皇帝,一切乱极了,哪还有人有心思欣赏歌舞。
李常乐担忧地扑到天后身边,眼?睛中?泪水盈盈:“阿娘,你没受伤吧?刚才吓死我了。”
饶是天后,此刻脸也?白了。天后摇摇头,说道:“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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