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宝爷
白绣绣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关上门后,就走到了床边,她的手搭在了苏望亭的身上,随后就感觉到了对方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没睡着。
白绣绣没再苏望亭的身上闻到味道,估计着人已经洗过了,她也没有要和苏望亭说话,而是脱了衣服,也爬上了床,然后拉开苏望亭的手臂,自己钻到了对方的怀里。
她感觉到苏望亭的身体更僵硬了。
白绣绣靠在他的胸前,整个人都呈现了放松的状态,声音低低的,“望亭,你吓死我了,还好……还好你没事。”
这一次的事情,白绣绣一点都没有比苏望亭好受,她在外面跑来跑去的,她其实也很累,紧绷着一根线,一点都不敢断,生怕要是一不小心,就让苏望亭出不来了。
那边检查的人来家里搜查的时候,白绣绣其实都快要吓死了,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哪怕是再来一回的人,但也是会害怕的,可是为了苏望亭,她必须强撑下去。
好在的是。
苏望亭没事了。
现在抱着苏望亭,白绣绣才有一种终于放下心的感觉。
听到白绣绣的话,苏望亭的鼻子一酸,对于这件事情,他是下意识的想要逃避,可是现在看着白绣绣这样,他心里怎么能好过呢。
当初他和白绣绣说,要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要把自己所有最好的都给她,可是结果却是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自己的身份反而成了最大的不好,让别人盯着自己,要比普通人还要来的小心翼翼。
嫁给自己后,白绣绣就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反而要为了他留学的背景提心吊胆。
苏望亭看着钻进自己怀里的白绣绣,心里百感万千。
白绣绣抱着苏望亭,闭着眼睛,自顾自的说着话,“当时胡伯仲来找我,说你出事的时候,我的脑袋就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怕你没办法出来了,那到时候我该怎么办,我唯一的想法就是,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让你出来,可是望亭,我真的害怕,哪怕你现在出来了,我也害怕哪一天,可能你又会出事,我整日整日的做噩梦,梦里的你就跟现在一样的冷漠……”
苏望亭的心脏一骤,他下意识的搂着白绣绣,手用了几分劲,终于开口说了话,声音还有着沙哑,“我……”
“望亭,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我知道你骄傲,也知道你的抱负和理想,这一次的变故,挫败了你的自信,颠覆了你的认知,可是没有办法,我们该清醒了,我们的确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能做的,不是就这么自暴自弃了,而是向阳而生,积极而又努力的生活着,改变这个社会环境。”白绣绣没有听苏望亭说话,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苏望亭,眸色认真。
看着眼前的妻子,苏望亭突然觉得,白绣绣就像是一颗太阳,照耀着他,温暖着他。
苏望亭抿了抿唇。
他作为一个大男人,竟然还比不过白绣绣的思想觉悟,当初妻子劝诫自己的话还历历在目,可事情不发生自己的身上,永远都不会去体会对方的良苦用心。
苏望亭这一次是真的受到了挫折。
他叹了口气,整个人也缓了过来,声音沙哑,“我知道了,绣绣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
甚至差一点就出不来了。
白绣绣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我们是夫妻,夫妻是什么,那就是共同体,好的时候是一起好的,坏的时候自然也是一起坏的,我嫁给你之后,过的日子要比在娘家好很多,那是你带给我的,现在你这边出了点问题,我没道理不管,好的我们一起享受,坏的我们也一起承担,只要你没事,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这番话,只叫苏望亭的心暖的厉害,他忍不住抱着白绣绣更紧了一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轻声道:“谢谢你,绣绣真的谢谢你,没有在这种时候放弃我,这几日我在里面的时候,我真害怕,怕我自己出不来,更怕你要离开我,刚刚出来的时候,看到你的那一刻,我自惭形秽,可又心中窃喜,窃喜我的妻子是如此的好,窃喜我的人生依旧是美好向上的。”
白绣绣知道这一次的事情,让苏望亭吃了不少的苦,在里面被拷问,肯定是不少的,要不然不过几天,苏望亭怎么可能瘦的这么厉害,眼睛都红通通的,一看就是没睡好。
她抱着苏望亭更紧了一些,是真的心疼他。
苏望亭的人生其实本该一帆风顺、顺风顺水的,要不是这个时代背景的关系,他怎么可能会需要这么如履薄冰的生活呢。
这对他何尝是公平呢。
两夫妻推心置腹,诉说着彼此的想法,苏望亭说到后面,想到了上一回周斐然来的时候,白绣绣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他叹了口气,“先前你让我别和那些跟我一起留学的人联系,我虽然听了,但是心里没当回事,只觉得是你小题大做了,可是没想到的是,这么快就出事了。”
对于苏望亭怎么进去的,其实白绣绣这边得到的消息不多,只知道苏望亭是因为留学的关系进去的,但是具体什么原因,她却是不知道的。
消息瞒的很严,哪怕是苏明华那边也是知道的不多的。
白绣绣耐心的听,没有打断对方的话。
苏望亭想到自己知道的事情,眼底一阵悲痛,“斐然出事了,他被说成是反派分子,和国外有着紧密的联系,一定是在窃取咱们国家的机密,是个十足的间谍,上面从他家里搜出了和留学生的书信,还有从国外带回来的西洋玩意,也有人作证他经常不满上面的安排,一通通的罪名下来,他根本都来不及反应,人就被直接带走了。”
“因为来往的叔信里,有跟我的,所以也查到了我的头上来,加上我也是出国留学过的,上面就一直在逼问我在海外是不是有别的关系,我咬死不肯承认,上面逼问了我好几天,直到没有问题,才把我放了出来。”
被逼问的时候,苏望亭是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没有任何人和他对话刚开始,而是只管他吃喝,但是却不让他睡觉,就这么熬着他。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苏望亭因为长期睡不了觉,整个人都呈现着崩溃的状态,而这个阶段,就有人进来逼问他了,用强度极高的白炽灯对着他的脸,想要击溃他的内心,使他破防。
这就是这几日,苏望亭在里面过得日子。
想到这段时间的经历,苏望亭只觉得一阵后怕。
听到这些,白绣绣知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当初第一眼见到周斐然,听到他和苏望亭的谈话,就觉得这个人太过于年轻气盛,说话没有把门,小事也容易成为大事。
现在这么多顶帽子下来,估计P斗之后,就要去下放了。
白绣绣一时之间五味杂陈,他们都算是有志青年,只是可惜,生的时代不对,她嗯了一声,安抚道:“没事就好,那周斐然那边确定了去哪了么?”
苏望亭抿了抿唇,“应该是去西城乡下,那边建了个农场,海外留学的,大多数都去了那里。”
其他的,他也不敢仔细问,更多的也是不敢知道。
就算知道了周斐然那边的情况,那又如何呢,很难不保证这是自己往后的下场,这会儿苏望亭终于感觉到了所谓的害怕,是什么样的滋味。
之前白绣绣的劝告,一句句都成了良苦用心,本来还觉得妻子过于提心吊胆,可现在他发现,是自己太过于天真。
看出苏望亭的心情不好受,白绣绣小声道:“没事的,我们肯定不会有事的,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嗯……”苏望亭应了一声之后,目光对上了白绣绣,看着她时,眸色有些暗,“绣绣,你会不会后悔和我结婚,如果不是和我结婚,至少你不用这么提心吊胆的生活。”
当初他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自然是配得上白绣绣的,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可能连安稳的生活,都没有办法给白绣绣了。
这么一想,他如何能好受呢。
要不然,苏望亭是不会这么问的。
白绣绣摇摇头,只道:“既然嫁给了你,那我就不会想如果的事情,我这个人喜欢向前看,不喜欢往后看,没有任何的意义不是么?”
听到这个回答,苏望亭突然有些彷徨。
这样的白绣绣,灼灼发光,哪怕不是和自己在一起,和任何一个人在一起,都是能够幸福的。
他的内心既是害怕,又是庆幸。
复杂交织。
苏望亭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原本颓废的整个人,在白绣绣的鼓励下,两夫妻的交流下,渐渐的恢复了一些精神气,他看着四周围的环境,突然道。
“要不咱们把房子给换了吧。”
以前苏望亭是肯定不会有这方面的考虑,他这个人是享乐主义,一切都要是享受为主的,吃穿用度各个都需要好的,可如今这么一趟鬼门关出来,苏望亭突然就觉得人活着,可以自由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其他的反而成了身外物。
他不想再进去那一趟了。
听到苏望亭的话,白绣绣不由笑了起来,“行啊,我觉得这里房子太大了,我们忙起来的时候,都没有时间回来搞卫生,等空了也只想好好休息,还不如小一点,收拾起来也方便。”
她早就想要换了。
先前和苏望亭提过,只是被对方一口拒绝了,她当时想着是慢慢的说服,这个说法他不听,那下次就换个他能接受的说法,没想到的是,经此一事之后,苏望亭像是一下子成长了起来,主动提出了这个想法。
从侧面也能说明一点。
苏望亭是真的受了苦了在里面,要不然他不会也这么提心吊胆。
想到这些,白绣绣难免有些难受。
苏望亭嗯了一声,“单位放了我几天假,正好这几天你收拾一下东西,咱们回趟家,也和妈说一声,这边不住就退了,咱们家树大招风,随时都有可能被盯上。”
最重要的是,还有他这个留学的背景在。
要不然,自己家还好过一些。
苏望亭现在算是知道,自己的这个背景身份,有多么的严峻了。
见苏望亭有了这样的思想觉悟,白绣绣心疼之余也多了几分欣慰,虽然这件事情对苏望亭的伤害很大,可至少让他瞬间成长了起来,这说起来也算是好事。
白绣绣点点头,现在有一种苏望亭能撑起来的感觉了。
聊完这些,苏望亭也恢复了精气神,从床上爬了下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最近几日我不在家,家里都还好么,一定为我担心了不少吧。”
从回到家之后,看到家里少了不少东西,苏望亭就猜测可能是有人来过了。
现在想起来,有些后怕了几分,他忍不住又道:“家里来人了吧,少了很多的东西,你都放起来了么?”
“嗯,那些东西要是被查到,我怕你会受影响,所以都给放起来了,你放心,上面没人搜到什么。”白绣绣回了一句。
要真是搜到了的话,苏望亭估计就出不来了。
苏望亭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道:“我知道了,你先放着吧,以后也不用拿出来了。”
“嗯。”
这个白绣绣早就想过了,好在自己有空间,这些东西全都能放在里面,她归置了一块地出来,就专门放这些,近几年肯定是都不会拿出来的。
没必要惹祸上身。
两夫妻聊的差不多之后,一道下了楼,中饭是白凤珠做的,白善平提前就说过,等苏望亭下来了,也不要问发生了什么,得给苏望亭留点面子,就跟往常一样就行了。
等到第二日。
苏望亭得知白善平要回去,硬要和白昌栋一道去送人,看他似乎是缓过来了,白善平也就没有说什么,笑呵呵的就答应了。
到了火车站前,白绣绣把早就炮制好的药包,拿给了白凤珠,笑着道:“这些别忘了给爷爷吃,有什么事情就找人给我写信,我会回的。”
“好。”
白凤珠一一应下,和白善平一道上了车。
转眼家里就只剩下了三人了。
经此一事之后,不仅是苏望亭成熟了,白昌栋都成长了不少,越发的注意起了自己的一言一行来,也更努力读起了书。
这也算是变故之后的安慰,白绣绣知道生活还是要继续的,那么她们能做的,那就是更努力的生活了。
苏望亭没事,自然是要去一趟苏家的。
到了苏家,曹娥仪看到苏望亭,哭的那叫一个厉害,可让苏望亭一阵好哄,“妈,你这哪还有半点干部的样子,要是让你手底下的那些人看到,可不得笑话咱们呢。”
曹娥仪被儿子这么取笑,这眼泪也总算是止住了,拉着苏望亭一个劲的说:“还好你没事,望亭你要是出事了,妈可怎么办啊,这几天我吃不好睡不好的,整天都在做噩梦,你下一次可不准这么吓唬妈了。”
“我知道了,我这不是出来了么,妈你就别担心了。”苏望亭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坚毅,整个人散发着不同于以往的成熟,他笑道:“对了,我这一次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和你们说,就是我住的那个房子,我不想要继续住了,妈你要么就和上面申请不要了,给更需要的人吧,我单位这边打算重新申请住房,人虽然是多了一点,但是也胜在热闹,现在住的地方离我上班的地方也不是很近,我现在做项目事情太多,以后住的地方能离家里近一点也好。”
一听这话,曹娥仪诧异的看向苏望亭,她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哪里是能吃苦的,自己住的那个地方住着舒服,怎么愿意去住单位那边去。
她有些犹豫,“你决定好了吗?”
“嗯,决定好了。”苏望亭点头。
没什么比好好的活着更重要的。
曹娥仪那套房子,盯着的人不少,他们那个副行长严育金,就一直盯着这套房子,可谁让曹娥仪官大一级压死人,早早的就把这房子看中了,要给儿子做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