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真蓝
林秀英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我就去驾校报名试试。主要是我现在不上班了,菲菲上学早出晚归,我这一天实在没有什么事做。”
林秀英操劳了一辈子,如今突然闲下来,林清让她多享受生活,但是林秀英实在学不会用吃喝玩乐打发时间,每天都想找点事情做做。
林清鼓励妈妈:“等你拿到驾照了,也给你买辆小车开。”
林秀英连声拒绝:“不用不用,我用不到。买车的钱放在银行里吃利息不好吗?”
林秀英一辈子的节俭观念很难改变,林清闻言也没再和她争辩,只是说道:“看菲菲高中在哪里上吧,没准你要开车接送她呢。”
林秀英听到后对学车这件事更认真:“那我得好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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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份,林清开车去城西的一家清影门店。门店距离紫金港校区不远,林清工作结束后正好快到午饭时间,于是询问池墨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林清踩下油门,朝着紫金港开去。
难得一起共进午餐,林清不想去吵吵闹闹的食堂,在食堂里聊天都要提高音量才能听见。
她和池墨在校门口的便利店里买了两大杯关东煮,还有饭团、牛奶之类。趁着好春光,坐在紫金港校区的大草坪“情人坡”上野餐。
吃完饭后,林清和池墨沿着启真湖散步,走到一半,林清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侧影。
“……吴佩珍?”林清迟疑地叫道。
一时间,她竟然不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吴佩珍。吴佩珍怎么胖了这么多?
娇小的身材变得圆滚滚,小巧的脸蛋不健康地水肿起来。
她和吴佩珍上次见面是在去年十月,短短半年时间,吴佩珍胖了至少有四十斤?还是她认错人了?
吴佩珍听到自己的名字回头,看到林清后,转身拔腿就跑!
林清刚才还不确定是不是吴佩珍,现在她确定了。
她下意识地追着吴佩珍跑了两步,然而吴佩珍爆发出和她现在的身材完全不符的速度,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消失在了人群中。
林清茫然地站住,匆忙赶上来的池老师伸手扶住她。
“吴佩珍这是生病了?”
林清后悔道:“我刚才不该跑着追她的。”
池墨轻拍林清的背部,帮她顺气:“下意识的反应,很正常。”
林清想给吴佩珍打电话,又担心立刻给吴佩珍打电话会让她更紧张,于是一直等到晚上才拨通吴佩珍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林清愣住,吴佩珍连手机号码都换了?究竟发生什么事?
林清连忙给周敏打电话:“你最近和吴佩珍联系过吗?”
周敏和吴佩珍在同一所大学,两人一个当行政老师一个读研究生,联系相对密切一些。
然而周敏也说没有:“没联系。最近一次联系是春节,她说自己要闭关写论文,之后我就没打扰过她。”
周敏说到这里,也发现自己许久没有和吴佩珍联系了:“她是不是谈恋爱啦?”
林清暂时没说自己今天看到的。吴佩珍今天看到她就跑,显然不希望老朋友见到她现在的状态。
林清原本还想给方婷打电话问问,现在决定不打了。既然同在一所大学的周敏都不知道,工作忙碌的方婷应该更不知道。
第二天,林清去吴佩珍的房子找她。
敲门后她听到屋里有动静,然而吴佩珍却迟迟没有开门。
最终林清留下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希望吴佩珍给她打个电话,有什么困难大家一起想办法。
当天晚上,林清接到了吴佩珍的电话,是一个新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对面先是不说话,然后传来压抑的哭泣声,哭声越来越大。
林清一直默默地守在电话对面。
等到吴佩珍哭完,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带着哭腔:“林清,我家破产了。”
说出第一句话后,就像水闸开了一个口,后面的话再也藏不住,吴佩珍一股脑地全都对林清说了出来。
原来在她们上一次聚会,去年十月份的时候,吴佩珍家里就不好了。只是那时不仅林清她们不知道,就连吴佩珍自己也不知道。
吴佩珍的爸妈一直瞒着她,想等她研究生毕业后再告诉说。
上一次聚会时,林清建议吴佩珍在杭州置换一套好房子。
她回家后将林清的建议告诉爸爸,吴佩珍爸爸的回答是不买:“杭州买房干嘛?你毕业要回家的,我和你妈可不会同意你留在外面。”
对这个回答,吴佩珍心中一点也没有生出怀疑,她的爸爸妈妈一贯如此。
其实那时吴佩珍的爸妈不是不想买,是已经没钱买了。
然而吴佩珍爸妈拼命瞒着女儿的事情,最终还是没有瞒住。催债的人找到了吴佩珍的电话,打电话疯狂辱骂和威胁。
吴佩珍就是这样在一片骂人的词汇中,知道自己家已经破产的消息。
她打电话回家问爸妈,爸妈还想继续瞒她:“珍珍你别信,那个人和你爸有矛盾,打电话过去吓唬你的……”
然而拙劣的借口和爸妈语气中一瞬间的慌乱,终究还是没有瞒过吴佩珍。
春节期间,吴佩珍爸妈甚至不允许女儿回家,勒令女儿留在杭州。
吴佩珍爸妈原本说会过来看女儿,然而最终没能成行,债主们天天堵门,根本不给他们去外地的机会。
吴佩珍一个人在杭州的房子里过了春节,大学食堂有为留校的学生准备丰盛的年夜饭,但是她不想去。
寒假期间,吴佩珍拼命地写自己的毕业论文。等到新学期开学,其他同学的毕业论文刚开题,吴佩珍就已经将论文成稿发给导师了。
导师对吴佩珍的论文很满意,提出了要修改的两个细节,吴佩珍修改好后就通过了。
完成毕业论文的吴佩珍在最后一个学期疯狂地找工作——
她找工作的标准只有一个,高薪!
她不怕苦不怕累,不怕加班不怕出差,只要求工资高。
吴佩珍本就很优秀,找工作时更是拿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几乎面试的所有岗位都通过了,目前她最倾向的工作是房产销售,这个做得好的话提成最高。
找工作的同时,吴佩珍还在网上接一些翻译的工作,以此赚钱。
她白天面试,晚上翻译,睡眠时间长期不足,整个人又一直处于高压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吴佩珍开始暴饮暴食。
她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但是只有食物可以带给她短暂的慰藉。为了省钱,吴佩珍吃的都是价格低廉的垃圾食品,比健康的食物更容易让人发胖。
后来,吴佩珍已经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了,但是依旧无法停止每天吃很多。
至于吴佩珍的手机号,她之前的手机号被债主知道,自然没办法再用下去了。
吴佩珍说道:“我现在手机号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
——为了省钱。
现在手机号还没有实名制,移动和电信在抢业务,新号花一百块钱能买到两百块话费。
于是吴佩珍一直在用新号,话费用完后就再换个新号。
吴佩珍一口气说完后,整个人轻松多了。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这么轻松过了,她和林清打了一通电话,像是从心头搬走了一块大石头。
原来只是对朋友说出来,就能让她这么轻松。
这几个月,吴佩珍一直躲着学校里的同学们,和爸妈打电话的时候强颜欢笑,报喜不报忧,爸妈为公司破产的事情焦头烂额,她不能再让爸妈担心。
林清听到后,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虽然大学四年吴佩珍经常和周敏她们一起吃食堂,但是一些地方依旧能看出来她是个富二代。
宿舍住着不舒服,吴佩珍爸妈就在学校旁边给女儿买了一套房。
读书时宿舍里只有她和吴佩珍有手机,她的手机买了就没换过,吴佩珍的手机却年年换。
前几年股灾,吴佩珍赔了一点小钱,爸妈担心她心情不好,直接给她打钱让她去上海买衣服做头发。
吴佩珍在上海做的发型很满意,从此之后每次剪头发都要去上海,再也没有在杭州剪过头发。
周敏和方婷都对林清感慨过,认识吴佩珍之前从来不知道有人可以活得这么轻松恣意。
这样的生活在她即将研究生毕业时戛然而止。
林清眉头紧锁:“你家里是怎么破产的?”
吴佩珍说道:“因为互相担保。”
吴佩珍说,家里很多做生意的老板都是互相担保的,甲为乙丙丁担保,乙再为甲丙丁担保。
吴佩珍爸爸担保的一个老板破产了,然后就像是引爆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地一串老板都破产了。
“可是如果不互相担保的话,生意根本做不起来,出不了头。”
“只靠自己的钱是不够的,发展速度慢,竞争不过那些互相担保的。人家抱团互帮互助,你单打独斗,直接在前期就被摁死了。”
只能说成也萧何败萧何。
早期吴佩珍爸妈靠着互相担保把生意做起来,赚了钱。
现在又因为互相担保而破产。
林清在心中叹息一声,问道:“你家的财产能保住多少?够你们过普通生活的吗?”
吴佩珍语气平静:“除了我现在住的这套杭州的房子,什么都没了。”
公司破产了,房产和汽车被法拍了,连珠宝也要被法拍。
吴佩珍说道:“林清,谢谢你,我爸妈都说要谢谢你。”
“当年如果不是你建议我们在学校附近买房,这套房子我们不会买。”
谁能想到这套在吴佩珍名下的房子,如今竟然成为了家里唯一的房产。
最关键的是这套房在外地,而且没什么人知道。否则即使房子在吴佩珍名下,法律上和吴佩珍爸妈的债务无关,实际上本地的房子也留不住,根本不可能安安稳稳地住着。
吴佩珍说道:“我爸妈说等他们处理完家里的事情,过上一两年,没人盯着他们了。他们就来杭州和我一起住,我们一家三口在杭州生活。”
吴佩珍现在找的工作都是杭州的、上海的,家里出了这样的变故,她肯定不能再回家了。
爸妈无法再为她安排工作,回家后连她的工作生活都要受到影响。
林清想了想,说道:“我也可以为你提供一份工作,也是高提成性质的,本质和卖房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