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果冻
皇上哼了声:“得了,你倒是把事情说来听听。”
“遵旨。”杜科接着道,“皇上还记得永州边关军营的秦放吗?”
“秦放?”皇上想了想,“是那个提出把投诚蛮子化整为零来安置的秦放?”的确有印象,主要是这事情发生在不久之前。
杜科道:“是,这件事还跟秦放有关。”能让皇上有印象的人,且听皇上的回答和神情,还是个不错的印象,那可是件好事情。“秦将军带着三千的投诚蛮子步行去云襄县安置,顺便调任为云襄县的守城将军,途径环水县,发生了两件大事情。”
皇上挑,神情变幻莫测:“环水县?朕记得环水县还算富裕。”环水县骑马到京城要三天的时间,这路程不远不近,但从启国的地里位置来看,还算不错的了,所以也算是个好县城。“怎么?这还算富裕的县城,还能发生两间大事?朕也没有收到环水县的奏折。”
启国没有内阁,除武将奏折会经过兵部,余下的奏折都是直达天听的。也就是说,如果环水县出了事情,这奏折会直接送到皇上面前,然后经由内侍区分。奏折根据颜色的不同,来区分紧急情况。然后皇上再从奏折的紧急程度开始批阅。
杜科道:“第一件是秦将军带着的三千蛮子中有几百人生病了,此病为传染性的着凉,病发后患者会咳嗽、头疼、全身乏力,虽然会传染,但是如果按时服药的话,并无生命危险,现在秦将军已经把患者和健康的人隔离了。只是,这发病到痊愈的时间较长,约莫要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每天服药的话,光是药材费用可不少。”
皇上最怕什么?老百姓最怕生病,皇上也最怕生病啊。皇上看得起大夫……不,他有御医,他有药材,但是他和老百姓不一样,老百姓生病是怕花钱,他生病是怕死。
皇上听到这个,心就烦躁,传染性的病虽然和瘟疫、天花不同,但是也让他烦躁。好在秦放已经控制,还隔离了:“和太医确认过吗?确定只是传染,不会致命?”
杜科回答:“微臣进宫之后去过太医院,和太医确认过。实际上,每年到了春季,这种病较为常见。但是,每年因为没有钱买药的老百姓,死于这种病的也大有存在。”
皇上一听,若有所思的打量了杜科几眼:“你的意思是,让朝廷给秦放拨款,治疗蛮子?”
杜科心头一紧,马上义正言辞道:“蛮子刚向我们投诚,如果一下子死了几百人,这件事一旦传到其他蛮子那,不仅那些观望的蛮子不敢再投诚,就是其他的蛮子也会担心。不过,这笔款,秦将军已经解决了。”
这下皇上诧异了:“秦放怎么解决的?莫不是自己出了钱?”他可不认为有人会这样做。
杜科道:“这就是微臣要说的第二件事了,也是较为严重的一件事,影响到了朝廷的声誉,以及……陛下您的声誉。”
杜科这话一出,御书房原本轻松的气氛全无,皇上的脸色也严谨了起来:“怎么回事?”影响到朝廷声誉和他个人声誉的事情,是他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杜科道:“环水县县令和盗匪勾结,秦将军……”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然后把秦放的书信奉上,上面还有好些盗匪的证词。
皇上先看了信,秦放信中所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如果有问题,杜科也不会上交。只不过看了信,皇上不轻不重的说了句:“他倒是会想到给你写信。”
杜科不揣摩这句话的意思,他解释:“秦将军才刚升为武德将军,关于朝中的规矩估计还不知道。三月初,微臣去了永州军营一趟,也算和他有几分熟悉,故而才给微臣写的这封信吧。”加了一个吧字,也说明了他对秦放的所为也不是十分清楚也不是十分肯定,能够排除他和秦放勾结的行为。
文臣和武将勾结,就算不设计皇子,这不是历代皇上想看到的。杜科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为自己解释。不过,他也知道皇上不会怀疑,毕竟秦放是什么出身?草根出身,没有后门、没有靠山,这个月才升职的。这样清白的身份,谁也怀疑不到他身上去。更何况睿智如皇上?
可是皇上不怀疑是一回事,他身为臣子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
皇上笑了笑:“这秦放倒是有意思,剿匪便也罢了,既然还想取三成的钱财作为军饷,拿来建云襄县军营,这做法像永和侯啊。”
杜科赔笑,没有回答。
皇上又道:“不过这样也好,如果人人都像秦放这样自觉,需要钱财自己去想办法,朕又何必为国库的银子愁心?你瞧瞧那些建水坝要银子的,闹水灾要银子的,怎不学秦放去剿匪生财呢?”
杜科继续赔笑,这话让他怎么回答?说他们怕死不敢剿匪?“那皇上是许了他三成的款?”
皇上道:“就给他四成吧,多出来的一成是朕奖励他的赏银。”也是说,归秦放私有了。
不过,皇上又不亏。这钱是秦放剿匪所得,原本的七成打算留作给环水县的百姓,现在他所得一成,说起来,也就是说百姓那边只能得六成了。
不过,既然是皇上奖励他的,秦放自然拿的下手。
三天后
“将军……将军,我回来了。”陶山一到盗匪窝,就急冲冲的往里面跑。雨已经停了,天气转好了。那些健康的人依然住在大队扎营处,而生病的人则被转移到了盗匪窝。
昆狮等人听到陶山的声音,纷纷出来了。
秦放这几天倒是空闲着,等着陶山回来。一来一回六天,他等的也心急。主要是就怕县太爷那边突然过来。但是有些意外,都几天了,县太爷那边竟然也没派人来。也许盗匪和县太爷除了分赃之外,平时很少联系吧。
秦放终于等到陶山回来了,看着风尘仆仆的陶山,他道:“辛苦了,信可是送到杜科杜大人手中了?”
陶山憨厚的笑了笑:“不辛苦,信已经送到杜大人手中了,属下带回了杜大人的书信和皇上的圣旨。”
秦放听闻,马上跪下接旨。陶山恭敬的请出圣旨,交到了秦放的手中。
秦放接了圣旨便对陶山道:“你先去好好休息。”
陶山:“是。”
回到屋子里,秦放先看了杜科的信。杜科信中写道,他不日就来环水县,因他钦差出行没有陶山快,所以让陶山先带着自己的书信和圣旨过来。同时,也让秦放接到圣旨之后,先把县太爷扣押了,之后的事情等他来了再说。还有,信中提到,皇上许了三成的赃款作为他的军饷,又奖励了一成的赃款作为他的回报。
秦放看了这份信,很是高兴。盗匪的银子已经清点出来了,一共有五万的白银,余下的一些珠宝什么的且不算,如果奖励他一成的话,最起码得有五千两白银。
秦放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在飞,原来……剿匪才是生钱最快的法子啊。
屋子的门突然打开了,秦放拿着圣旨出来:“来人。”
士兵:“将军?”
秦放:“赶紧清点人数,所有人随本将军去县城捉拿县太爷。”
士兵:“是。”
半个时辰后,所有的士兵在五里坡集合,启国的两百士兵,蛮子的三百士兵,一共五百士兵全都在这里了。
秦放站在最前面,手拿圣旨道:“皇上有旨,命我等拿下环水县县令,大家准备出发。”
“是。”整齐的声音非常洪亮。这几天有了三成银子的军饷,士兵们吃了好几顿肉了,所以这会儿精神着呢。
环水县县城
县太爷之所以注意五里坡盗匪窝的事情,一则是他们平时很少联系,只有分赃款的时候才联系,因为联系的多了,被人发现端倪就不好了。二则是他最近也忙,冯家医馆的事情让他烦躁的很。发生了命案没办法草草了之,更何况大家都看到了。
县衙内
县太爷怒气冲冲的瞪着坐在一边的冯大夫:“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拿百姓试药,不要拿百姓试药,你怎么就不听呢?现在可好了,已经死了三个人了,万一那些人的家属不安分怎么办?”
冯大夫不在意的一笑:“当初大人拿钱的时候,那爽快的样子,我以为大人只是口头说说而已,不在意我拿老百姓试药的。”
县太爷:“你……可是现在闹出人命了。”
冯大夫不以为然:“那些贱人的命本来就贱,何况我选的都是家里极其贫寒的人,给他们一点银子补偿,他们就不会在乎这些人命。”
县太爷呸了一声:“你怎么不说说前几天你差点把有身份的人牵扯进来?如果不是捕头让对方直接离开了,这件事把无关的人牵扯进去,可能就不能善了了。”
冯大夫:“人都已经走了,你还提这个做什么?”
县太爷:“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拿老百姓试药,不然……”
“不然如何?”冯大夫反问,“大人准备和我一拍两散吗?”他还有一句话要问,县太爷你敢吗?只是没说出口而已。
但是,县太爷何尝不知道他的意思?
正当此时,外面突然传来巨大的动静,捕头急冲冲的到了门口:“大人……大人不好了。”
县太爷在房间里吆喝:“什么不好?怎么回事?”在冯大夫身上没洒出的火气,朝着捕头去了。
捕头道:“有人自称是武德将军,奉旨来捉拿您,已经把县衙给包围了。”
县太爷一愣,虽然大声道:“放肆,什么武德将军,好大的胆子,本官都没有听到朝廷的风声,谁敢假传圣旨?”说着,他大步走出房间外,“那个什么狗屁将军呢?”在外人面前,他是清官县太爷,只有在自己人面前,他才露出这样的“真性情”。
捕头:“在……在县衙门口。”
而此时的县衙门口,秦放身着武德将军官服,威武的站在那里。他本就身的高大,面色刚毅冷峻,再加上多年边关生涯,让他的肤色比寻常人黑了不少。所以不语不笑的他,就像一尊武神般。他虽则为官不久,官威不大,然通过这次的剿匪,气焰也长了,官威逐渐有了。在县城里的老百姓面前,很能装样子。再说,他手持圣旨,心里有种一成奖励兜底,正是意气焕发的时候呢。
故而在别人看来,这是大将军啊。
“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
“这是大将军吧,将军都是穿这样的衣服的。”
“他们为什么把县衙为了起来?”
“就是啊,他们好大的胆子。”
“会不会是县太爷凡事了?”
“闭嘴,别瞎说,当心惹祸上身。”
“可不就是嘛,看看便罢了,有些话可不要乱说。”
“你们轻一点,当心祸从口出。”
在老百姓的议论间,秦放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安静一下,你们的县太爷官匪勾结,本将军奉朝廷的命令前来捉拿他,钦差大臣不日就到。”
“什么?县太爷和盗匪勾结?”
“这不可能吧?”
有大胆的人好奇的问了:“这位大将军,您说的是五里坡的盗匪吗?”
“你不要命了,敢提起五里坡的盗匪?”
“我就提了,他们还能当着大将军的面杀了我不成。”
“那群天杀的五里坡的倒霉,早该把他们抓了。”
“就是早把他们抓了,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被霍霍了。”
秦放道:“不错,就是县城外五里坡的盗匪。”
得到秦放的承认,老百姓又议论了起来。“我就说嘛,每次县太爷都说没有证据不能抓人,原来是官匪勾结,县太爷定然得了好处。”
“我呸,这样的人凭什么当县太爷,就该把他抓起来。”
人群中,有一妇人悄悄的离开了,她拼命的往家里跑,在县城里左拐右拐之后,来到一处破旧的茅屋前:“娘……娘……老天开眼了,老天终于开眼了。”
那破旧的茅屋里出来一个瞎眼的老太太,身边一个小姑娘扶着她。老太太用沙哑的声音问:“这是怎么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紧张和关切,这沙哑的声音也不是天生的,而是生生哭瞎的。
妇人道:“娘,方才县城来了一批官兵,不是县衙的衙役,而是军队里的官兵,为首的是个大将军。大将军带着官兵把县衙围住了,大将军还说,县太爷勾结五里坡的盗匪,官匪勾结,他奉朝廷的命令前来抓人。他还说,叫大家不用担心,不日钦差大臣就会来了。娘,咱们现在就去找那位将军,求他为我们伸冤。”
老太太犹豫:“但是……但是大将军会为我们伸冤吗?”
妇人道:“难道我们要让相公死不瞑目吗?而且钦差大臣就要来了,如果那畜生在钦差大臣来之前杀人灭口,我们怎么办?或者说,那畜生在钦差大臣来之前逃跑了,不是一辈子都抓不到他,不能为相公报仇了吗?”
老太太一听,马上道:“你说的对,我们这就去找大将军,求他为我们伸冤。”
夫人接着道:“娘,我自己去,您和菊儿不去,你们躲在这里。如果大将军没为我伸冤,反而勾结那畜生,那你们就别管我了,跑出这里。”
被唤做菊儿的小姑娘忍着眼泪点头:“娘,我知道的,您放心。”
老太太却道:“我去,我去找大将军伸冤,你和菊儿藏起来。儿媳妇啊,我年纪大了,活不了多久了,如果我跟着菊儿,反而会连累她的。但是你不同,你还年轻,有你照顾菊儿,我才放心。”
妇人也知道这个理,但是:“娘……”
老太太摇头:“我已经决定了,你送我到大将军那,然后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
秦放尚且不知道一桩冤案正等着他,此刻的他在县衙门前等到了县太爷。
环水县的县太爷是个清瘦的人,看上没几两肉。难怪没有人怀疑他官匪勾结,因为他实在太瘦了,一看就是个吃不起肉,条件不好的啊。如果官匪勾结,县太爷必然有钱,也肯定大吃大喝,这样的人就应该是肥胖的。
而眼前的县太爷,这幅尊容,一看就是吃不饱的人。如果不是他从盗匪哪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还真会被他的外在给骗过去。
在秦放打量县太爷的同时,县太爷也在打量秦放。眼前的男人从外表上看不出年纪,但是高大的身躯带着满身的肃气,让县太爷咽了咽口水,他毫不怀疑,对方就是压都能压的死他。不过县太爷作为地头蛇,也不是没有经历过风雨,他连盗匪都敢合作,更何况什么将军?他冷声道:“你是什么人?敢冒充朝廷命官私闯县衙,你这是犯了诛九族的大罪。你速速退下,本官还能为你求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