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水中的鱼
宜妃站不住了，瘫软在椅子上，看着自己不知何时长大的小五，捂着嘴，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这是她最亏欠的孩子……
“后来您有了小十一，看着因为您关心小十一，忽视了小九，我真高兴呀！”这些话胤祺在心中憋了好久，如今一股脑就想全部说出来。
小表妹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第一个看到他就满脸欢喜，第一个在他生病的时候，会为他伤心难过的人……与其说他想一辈子跟表妹在一起，不如说他想要留住这个对他好的人。
“他是你亲弟弟！你们都是本宫肚子里爬出来的，你们不能……”宜妃艰难的从嘴里吐出这句话，心中充满了绝望。
小五、小九还有小十一，他们是骨肉相连的亲兄弟，都是自己的孩子。
没有一个额娘，会在听到自己的一个孩子怨恨另一个的时候，还能保持冷静。
“今天小九跟我说，他不喜欢小十一，跟我同样的理由。”胤祺红着眼睛，有些释怀道。
宜妃瞪大了眼睛，心中泛起一股没法压抑的悲凉，浑身没有一丝的力气。
“我跟小九和解了！”胤祺接下来开口道。
宜妃听到这里，好像活了过来一样，激动道：“真……真的？”
“真的！”胤祺眨眨眼睛，泪水留了下来，开口道：“表妹很喜欢小九，我不想她失望。”
“只是为了納喇哈日娜？”宜妃一顿，不可思议道。
胤祺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光是为了表妹，但是一开始是因为表妹，我想跟自己和解，我不想做心中阴暗如胤禩那样的人。所以才会主动跟小九谈心，才会知道小九也在嫉妒小十一，就如我在嫉妒他一样。”
宜妃低着头，任由泪水滑落，开口道：“本宫这个额娘当的很失败是不是？”
“额娘，我今日跟您说这些，并非指责您。”胤祺叹口气，解释道。
表妹说放在心里的在意只有自己知道，得说出来，别人才知道。
所以胤祺看着自己的额娘，轻声道：“我在乎您，所以才会厌恶得到您关心的小九，小九亦然。可今日看到小九这副模样，我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担心，怕他生病，怕他不知何时被人伤害。我以为我怨恨他，可是其实我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又将他也放了进去。”
宜妃红着眼睛看着胤祺，任由泪水滑落，儿子的心里话让她难受，也让她释怀，她从不知道他们这么在意自己。于是也有了吐露心声的想法。
宜妃哽咽道：“都是本宫的错，可本宫……我不后悔。你不知道，我有多怕？……宫中的孩子有多少都保不住，不说没生下来的，光是夭折的……十个手指都数不清。”
“皇上将大阿哥跟三阿哥送出宫，亲自抚养太子，皇贵妃拿眼珠子一样整日盯着四阿哥……我怕……我宁愿见不到你，我宁愿你恨我，我想你活着。”
“把你送出去，我拼了命的学蒙语，我想尽千方百计去慈宁宫看你，我不敢抱你，不敢跟你多亲近，不敢多跟你说话。每次回宫，我必会哭一场。可第二日，我还是想去看你，发了疯似的想去。可又不能去的太多，惹了皇太后厌恶，怕她说不想再抚养你了。”
“有了小九，我天天跟他说，你有个哥哥，只有对着肚子里的孩子，我才敢悄悄说自己的想念。”
“小九出生以后，我也想经常带他去看你。可宫里头有两个皇子，明晃晃的靶子！我怕招人算计，根本不敢离开小九，好不容易小九大了些，我又怀上了小十一。”
“我以为我特别厉害，我以为我能护住你们，可是……德妃的六阿哥出事儿了，我当时刚生了小十一没出月子……”
“六阿哥圆头圆脑的，很是机灵，便是不喜欢德妃，但那个孩子也是极为讨人喜欢的，皇上也喜欢极了。可他马上就去上书房了，又是健健康康，明明已经立住了，却突然就没了……”
说到这里，宜妃惊恐的拉着胤祺的手，颤抖道：“我……我害怕极了，我想把小九关在钟粹宫里。我每日每夜都要查看他们身边的人。每天夜里不看看他们，我睡不着。我不敢多去看你一眼，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只能相信皇太后。”
“可就这样……小十一的身子却一日日的坏了起来。”
“她们都说小十一生来体弱，就连太医也说，小十一天生体弱。可是我不相信，我知道我的小十一生下来是个健康的孩子，他的嗓门是三个孩子里面最大的！”
“小十一出事以后，我放纵小九胡闹，我不拦着他跟十阿哥交好，因为我知道，十阿哥身后有钮祜禄一族的保护。”
“我竭尽全力，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小十一身上，但是他们说他活不到成年……他活不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那么乖，他们说他活不了……我知道我亏欠你跟小九，你们埋怨我是应该的，可是……可是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
“没人跟我说怎么办，我只能小心的护着他，活一年，我护他一年，活十年，我护他十年……”
第48章 （第一更）
胤祺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 他从前看到的只是肆意张扬的额娘，见到的大都是她的笑容，却从不知笑容背后竟有这么多伤心事。
心中一软, 他上前抱住即将崩溃的宜妃, 感受着额娘的痛苦，安慰道：“会好起来的，额娘, 一定会好起来！我会好好学本事，会好好护着两个弟弟的, 一定会的！”
宜妃哭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哭声，紧紧地抱着从未抱过的长子, 眉眼间很是温柔跟满足。
自从送他去慈宁宫开始, 宜妃就从未期盼过儿子会跟自己这般亲近。
“本宫还是不喜欢納喇哈日娜！”宜妃虽然知道儿子愿意跟自己吐露心声多亏了納喇哈日娜, 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宜妃不想委屈自己, 直接就说了出来。
还没有见过她，自己就被禁足, 塔娜也因她做错事，被驱逐。
娘家因为她失了脸面！
在宫中的女人, 除了圣宠跟儿子，最大的依仗就是娘家，让自己家兄嫂不喜的人，她怎么喜欢的起来？
胤祺一顿，坚定的推开宜妃的怀抱，红着眼睛，坚持道：“可儿子喜欢！”
“你是要跟本宫做对？”宜妃心中很是酸楚，看着他问道。
胤祺也看着宜妃, 开口道：“并非想跟额娘作对，也并非勉强额娘。只是儿子喜欢納喇表妹的心意不会变，您若是实在不喜欢她，儿子也不强求。但是求额娘看在儿子的份上，别为难她！因为她难过，儿子会比她更加难受！”
宜妃定定的看着自己的长子，他的眼神坚定而又倔强，宜妃知道他不会妥协，可自己也不想妥协。
母子俩就这么相互坚持着。
良久，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成了，本宫日后不会为难她，还会尽量护着，行了吧？你们一个个都是讨债的，本宫竟是不知上辈子欠了你们什么？”到底宜妃没有坚持下去，儿子跟自己本就不亲近，她太害怕自己坚持下去，儿子会因此对自己生了怨恨。
胤祺轻叹一口气，恭敬道：“劳烦额娘操心是儿子的不是，但是表妹是我心里的光，任何人，包括我自己，都不能伤害她。”
宜妃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想骂娘，手也特别痒！
可是胤祺跟胤禟不同，胤禟打了骂了，知道他不会记仇，可胤祺……宜妃到底不敢赌。
只能憋屈道：“知道了知道了！毛都没长齐，做什么情圣？”
胤祺利落的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头。然后才准备过去看看十一弟，刚刚听到额娘说十一弟的事情，他心里也很难受。
“姐姐，世上真的有仙丹吗？吃了就能不生病的仙丹真的有吗？”听着孙悟空在太上老君的炼丹房里吃了那么多的丹药，胤禌突然带着期盼问。
哈日娜直接摇头，坚定道：“没有！世上没有那种仙丹，世上所有的丹药都是含毒的，即便一开始能治疗一些小病，但是吃多了，都会因丹毒致死。”
胤禌有些失望，道：“原来这样呀！”世上没有能治疗百病的仙丹，自己会好吗？
“你在失望什么？”哈日娜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笑道：“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同的，你不用羡慕别的人。好好听话，乖乖吃药，一定能跟姐姐一样好起来的，我从前比你还惨呢？我都躺了足足五年，你才几年呀？”
“姐姐你是怎么好的？”说到这个问题，胤禌连故事都不想听了，忙问道。
哈日娜想了想，道：“我阿玛说，只要心怀希望，有战胜病魔的决心，往好处想，病就会好了。每天我都会对我身体里面的坏东西说滚蛋！让他们滚出我的身体，我是不会被他们打败的！”
“我也要说！”胤禌眼睛一亮，满怀希望道。
哈日娜点点头，拉着他，悄悄用异能安抚着他，柔声教导道：“你就大声喊：坏东西滚出我的身体，我要打败你们！”
“坏东西，滚出我的身体，我要打败你！”胤禌先是弱弱说了一句，突然瞪大眼睛，激动道：“姐姐，有用，有用的，我突然觉得轻松了好多！真的轻松了好多!”
“那就继续呀！”哈日娜看他这般兴奋，继续鼓励道。
胤禌咬着牙，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喊：“坏东西，滚出我的身体，我要打败你！”
他不停的喊着，不知疲惫。欢快坚定的喊着，好似这样自己就真的能好！
让胤禟忍不住扭了头，胤誐低着头，心中也有些难受，门外的宜妃更是泪流满面。
“好了，好了！”等他发泄了一会儿，哈日娜将他抱在怀中，轻声安慰道：“坏东西太多了，我们每天只能喊三次，剩下的时间要好好吃饭，好好吃药，好好睡觉。等有力气了，就尽量走一走，慢慢的，你就会越来越强壮。等你能跑了，姐姐教你爬树，爬树课好玩儿了，大阿哥教我的。”
胤禌紧紧的拽着哈日娜的衣服，使劲的点头，刚才的感觉很明显，让他似乎看到了痊愈的希望，于是坚定道：“嗯！姐姐能打败坏东西，胤禌也能！等我好了，姐姐你在教我爬树，给我做那个土豆条番茄酱吃好不好？”
“没问题！你不信，咱们拉钩，拉钩盖章了就再也不会改变了！”哈日娜直接就点了头，还伸出小拇指跟他拉钩盖章。
她理所应当的态度让胤禌忍不住笑了，他真的觉得自己的病能好，好了以后就能跟哥哥姐姐们一起玩儿了！
“等你好了，五哥带你去跟四哥读书。”胤祺走进来，柔声道。
胤禌眼睛一亮，兴奋道：“是很会讲故事的四哥吗？”
胤祺微顿，这是什么错误的认知？四哥会讲故事？谁说的。
“是呀是呀！四表哥懂的特别多。”哈日娜欢快附和道，四表哥这么好，她自然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好。
让那个坏坏的德妃娘娘后悔，就算她没有给四表哥爱，四表哥也不缺！
胤祺看着表妹兴奋的模样，跟着笑道：“是的，四哥什么都会，会讲故事，会写字，还有一只特别听话的小狗。”
胤禟蒙圈了，为什么自己遇到的四哥不一样？
胤誐也有些迷茫，难道真的跟姐姐说的那样，他们不一样，所以四哥也不一样吗？
好羡慕呀！他也想要一样的四哥。
胤禌使劲的点头，为了表示自己的激动，一手拽着哈日娜，另一只手伸出小拇指，欢快道：“五哥，拉钩，姐姐说拉钩盖章了就要算数的！”
胤祺伸出手跟他拉钩盖章。
“等我病好了，我要吃很多的土豆条蘸番茄酱，我还要吃桃子，吃好多的肉肉，我还要跟姐姐去学爬树，听四哥讲故事，跟他学写字……”胤禌满脸笑容的看着宜妃，高兴道：“额娘，你帮我记住，这些一个都不能少，我都要做的。”
“好！”宜妃点点头，柔声道：“额娘都记着呢！”
胤禌听后咯咯咯笑个不停，欢快的模样看的宜妃心中只发软，扭头看到被他紧紧拽住的納喇哈日娜，也生了感激。
这丫头到底还有些用处的，自己日后护她一护，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天色不早了，表妹，我送你回去休息吧！”此时天基本上已经黑了，胤祺连忙道。
宜妃刚升起的感激瞬间又没了，闭上眼睛，心道这个儿子许是真的白生了！
“姐姐，你明天还来吗？”胤禌也知道自己强留不了，很是不舍道。
胤禟赶紧期待的看着哈日娜，胤誐也是，他还想听后面的故事呢！
哈日娜点点头，道：“你明儿早上多睡一会儿，我上午要读书，过了晌午睡一觉就来。下午你陪我看着九表弟运动。”
胤禌低头想了想，乖巧道：“好，我等姐姐。”
“姐，我跟十弟也要送你。”胤禟看着弟弟乖巧的给每个人告别，然后躺下去，拉了被子，便扭头道。
宜妃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五哥一人送就行了，你凑什么热闹？”说着还在胤禟身上捏了一把！
胤禟倒吸一口凉气，瞪着自家额娘，嚷嚷道：“你捏我干嘛？额娘，虽然我肉多，但是也是会疼的，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呀？”
胤誐眨眨眼睛，喃喃道：“原来九哥说的是真的，宜妃娘娘凶得很，真的会动手打人呀？”
宜妃呆住了，扭头看着胤誐问：“胤禟在外面就是这么说我的？”
“没有！我答应过九哥，不会说的。”胤誐连忙捂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