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姀锡
方静姝乃方修远的妹妹。
楼瑾欢目光一眯,只死死盯着方静姝及卫臻二人瞧着,眼中渐冒寒光。
卫臻见了, 心中微微一紧,只立马拉着方静姝躲开了楼瑾欢的视线,忽而觉得如此玄妙,上辈子卫臻因卫得罪了端阳郡主的缘故,继而将楼瑾欢一并得罪了,导致楼瑾欢此后一直逮着卫臻便开始伺机刁难奚落,而这辈子卫臻分明与端阳郡主与楼瑾欢毫不相干,却也阴差阳错的被楼瑾欢盯住了,命运的轮回竟然如此相似,命里有缘的人,原来是会因着各种机缘巧合来跑来与你相会的,连逃都逃不掉了。
而因方修远的毫不留情,实在令人惊愕,霎时将整个场地微微震住了,只见大家伙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纷纷紧张不已,生怕一个不留情,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颜面,落得跟楼瑾欢一样丢人眼线的下场。
太子见了,眉毛微挑,只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顿了顿,目光忽然与人群中的卫绾视线撞了个正着。
卫绾神色一禀,飞快的低下了头去。
太子原本微微勾了勾唇,见状,只抬手摸了摸鼻子,正淡淡笑着摇了摇头,忽而见一道娇俏的身影从眼前一晃而过,再看,却已被人群挡住,太子不自觉的搜寻了一阵,最终目光落在了方修远身后。
只见卫臻俏生生的立在了方修远身后,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方修远看着。
太子眉头一蹙,只冷冷说了一句:“小小年纪,不知羞耻。”
一旁的端阳一脸懵然,道:“太子表哥,您说什么?”
太子微微咳了一声,不多时,目光移到了方修远身上,只面色如常道:“谏臣如是。”
端阳闻言,瘪了瘪嘴道:“依端阳看,不过是个傻不愣登的二愣子罢了。”
端阳深居深宫多年,长这么大,就没见到过如此直言不讳的傻子,这样的人若是在宫里,活不过半日,不过,看到那个聒噪的楼瑾欢被他一言堵得脸上白一片,红一片的,端阳莫名觉得爽快不已。
嘴上虽这样说着,双眼却不由自主的直往方修远身上投去。
接下来,方修远依旧不急不缓、不偏不倚的对每首诗词进行了细致深刻的赏析,虽方修远十分严苛,可点评起诗词来却面面俱到,有理有据,虽某些言辞过于激烈冷岑,可谓是毫不留情面,却公平公正,倒也令人信服,慢慢的,评级的结果反而成为了次要,每一次对方赏析的过程却一次比一次精彩,到要紧之处,人群中甚至还渐渐还起了掌声,倒是十足纳罕。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共将二十余首将近三十首诗词一一鉴赏完毕,虽整个过程就方修远一人在评,可精彩的程度不亚于一轮精妙绝伦的辩论赛,方修远出口成章、娓娓而谈、妙语连珠,评每一首诗都不带一个重复的字眼,霎时语惊四座,最后,到只剩下最后三人时,太子忽然派人送了茶水过来,每个人缓缓落座,然而赏析到了尾声,却见二十余首诗词中,乙等不过五首,丙等十五首,丁等五首,而甲登为零,竟然没有一首。
直到赏析到卫绾的那首《玉兰》时,方修远只举着那册诗端详良久,许久许久后,嘴里只缓缓吐出两个字:“好诗!”
话音一落,只缓缓提笔,直接在诗册上评了一个甲,此乃今日一上午头一个甲等,竟又是出自卫家六娘子卫绾之手,霎时,满庭惊愕。
太子闻言,竟缓缓起身了,不多时,只走到方修远身边,冲其道:“孤来瞧瞧。”
方修远只将卫绾的诗卷恭恭敬敬的递到了太子手上。
太子一只手握着,一只手背在身后,娓娓复念了一遍,念完后,太子亦是久久无法缓过神来,周围所有人为之一震,良久,太子抬眼深深看了卫绾一眼,冲一旁的方修远道:“缘何方公子对这首诗无任何赏析!”
方修远闻言,只冲太子缓缓作揖道:“禀殿下,大抵好诗大多往往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草民口拙,唯恐玷污了此等佳作。”
说着,便又朝着卫绾缓缓颔首,示意敬意。
而卫绾面带着羞涩,亦是朝着方修远缓缓福了福身子,回敬。
这时,椅子上众人相继跟着起了,只一个个拉着卫绾的手,一脸赞叹道:“想不到妹妹竟然如此才华斐然,三年前咱们大俞出了一位小神童,没曾想,今儿个怕是又要再出一位小神童了,妹妹真真出口成章啊,今年这魁首怕是又是妹妹的囊中之物了。”
另又有人一把拉住卫绾的另外一只手道:“正是,正是,妹妹今年才十二,可不正是活脱脱小神童一枚么,不,不,不,不仅仅是一枚小神童,还是一枚小仙童了。”
众人争相将卫绾围着,有巴结讨好的,有真心敬佩的,也有前来结交的,霎时,卫绾一时间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
不多时,只见卫绾微微红着脸,一脸羞涩道:“诸位姐姐们谬赞了,今日这诗,其实不是我一个人做的,多亏了乐瑶姐姐在身旁提点,不然,以我一己之力,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其实这首诗合该算作是我跟乐瑶姐姐一起做的才是!”
卫绾说着,忙将奚乐瑶一块拉了出来。
奚乐瑶只笑着摆了摆手道:“我不过是个瞧热闹的。”
这时,端阳施施然走了过来,往卫绾跟前一站,冲她淡淡挑眉道:“卫绾,是你做的便是你做的,你既有这个才华,便受得住众人的称赞,不必拘束!”
说罢,直接从自己的头上取了一支凤钗,冲众人道:“这支凤钗是我及笄时母妃送的及笄礼,一共两枚,是本郡主的珍爱之物,今日魁首的彩头便是这支凤钗,卫绾,这支凤钗从今日起便是你的了。”
说罢,端阳忽而缓缓走到卫绾跟前,微微踮起脚尖往她头上一别,竟亲自将那只凤钗给卫绾戴上了,上上下下瞧了一阵,方微微挑眉道:“我端阳的凤钗,也唯有你这样有才华的女子才才衬得上!”
说着,满意一笑。
卫绾微微一愣,整个人还隐隐没有缓过神来,却见身子一恍,只见端阳拉着她一路来到了太子跟前,冲身后的太子殿下笑着讨要道:“太子表哥,你呢,今儿个诗宴上,表哥预备给咱们的魁首添什么礼呢?”
端阳为了将她这个作诗宴做大做强,是腆着脸向太子讨要起了彩头来。
太子闻言,只将目光投放在了卫绾身上,定定的瞧了许久,少顷,只勾了勾唇,直接将自己腰间的那枚麒麟玉佩解了下来。
众人见了纷纷大惊。
卫绾见了心头也跟着跳了一跳,眼瞅着太子一步一步朝着她直接走了过来,只强忍着心中的紧张、惊诧,只一脸谦逊道:“二位殿下,今日的作诗宴还未曾结束,卫绾魁首一名,还未曾坐实,如今获赏,卫绾委实受之有愧。”
卫绾只有些尴尬的朝着众人笑了笑。
卫绾话音一落,只见端阳微微挑眉,看向一旁的方修远,道:“还有哪个的诗未曾被评?”
方修远微微挑眉,往身后瞥了一眼半眼。
这时,忽而从人群里传来一道俏丽的声音,道:“这里这里。”
众人四处搜寻,不多时,只见从方修远身后冒出来一个绿衣小娘子,拉着一位白衣小娘子,朝着众人福了福身子,一脸娇俏道:“还有方家姐姐的诗。”
说着,从方静姝手中将她的诗卷一把夺了过来,往方修远跟前,一递,道:“喏,念吧。”
方静姝乃前世京城双姝,她才华冠京,卫臻不能因为自己不想出头,便夺了方静姝该有的尊荣。
卫臻话音一落,只见满庭所有人齐齐朝她及她身后的方静姝瞧了过来。
“是方家小娘子。”
“方家小娘子是方大才子的亲妹妹,方大才子满腹诗书,想来方家小娘子亦是个有些乾坤的罢。”
“可即便再有乾坤,也比不上卫家六娘子罢。”
“那可未必。”
“哎,你说,方小娘子是方大才子的亲妹妹,方大才子那什么……不会包庇自个的亲妹子吧。”
世人最爱凑热闹,一瞧这这场面有些反转,顿时,一个个都兴奋了起来。
方修远举起方静姝的诗卷瞧了一眼,不多时,双眼微微一缩,在朗诵这首诗之前,竟下意识的抬眼往卫臻脸上看了一眼,良久,只缓缓开口念道——
《楼兰仙子》
聘婷新妆似玉归,远看素娥雪成围.
吾知楼兰真仙子,天降霓裳试羽衣.
婆娑花影映空阶,香生别院晚风微.
玉环飞燕无可敌,笑比江梅不恨肥.
(摘自《咏玉兰》文征明,微改)
第144章
方修远话语一落, 只见四周陡然一静。
对于不懂诗词的人来说,只觉得这首诗仿佛要比旁人的长不少。
可是对于懂诗的人来说, 只觉得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用得恰到好处, 不过寥寥数字, 却像是生生在人们的脑海中勾勒了一副画卷来。
能够做出一首好诗, 出一个好作品,是需要运气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好运道,有些人冥思苦想, 甚至一两年也做不出来一首满意的作品来,而有些人眨眼之间方可出一篇佳作, 虽实力占据上风, 可有时候也是运气使然而已。
方静姝这首诗, 可谓是出口成章,一气呵成,她私心想要收藏,然后私下赠送给卫臻, 却不想——
方修远念完一遍后,只紧紧捏着诗卷, 竟然又背对着众人低低的吟诵起了第二遍。
不多时, 只缓缓闭上眼,脑海中放佛出现在了一道飘飘欲仙的倩影。
直到再次睁开眼时,卫臻那张娇俏的脸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方修远一贯神色寡淡的脸色微微一变,竟然吓得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卫臻见了嘴角微微勾,看着方修远道:“方家哥哥,大家伙儿还等着你给这首诗做评呢?”
方修远缓缓呼出了一口气,抬眼告诫似的瞪了卫臻一眼,随即只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来,冲着众人道:“诸位,此诗乃幼妹所做,为了避嫌,对此诗,我便不作评了。”
说着,忽然抬眼看向太子,朝着太子恭恭敬敬道:“既然殿下为今日的裁判,便请殿下作评罢!”
太子闻言,只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片刻后,将那首诗卷接了过来,低头定定的看了片刻,尤其,双目在那句“吾知楼兰真仙子”上略略停顿了片刻,少顷,只缓缓抬眼,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方静姝身上,面带赞叹道:“孤是欣慰,未曾想,咱们大俞的娘子们竟不输儿郎,今日这首《楼兰仙子》与卫六娘子的《玉兰》,孤均为欣赏,不知方娘子与六娘子,可否分别将这首《楼兰仙子》与《玉兰》的手稿赠送于孤,我想亲自收藏于我的藏诗中。”
卫绾做的那首诗《玉兰》恰好也是写的兰花。
而太子说到最后一句时,太子竟然将自称“孤”直接改为了“我”,示意对方静姝及卫绾的敬意。
太子话音一落,所有人一片愕然。
没曾想,这位方娘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然如此惊人,果然,不愧为方大才子的妹妹,京兆府尹方家,这可如何了得啊,未来定然无可限量啊。
就在这满庭震惊之际,只见忽然有人走了出来,只一脸疑惑的问道:“那么今日这场诗宴的魁首,究竟是花落谁家呢,究竟是卫家六娘子,还是方小娘子呢,我都给弄糊涂了?”
问这话的人是楼瑾欢,而楼瑾欢话音一落,只见大家也跟着争相讨论了起来。
就连端阳郡主闻言,也忍不住抬眼看了太子一眼,顿了顿,又将目光落在了方修远身上。
太子闻言,只淡淡笑了笑道:“孤以为这两首诗各有各的秒,竟也一时竟难以抉择,那便这样吧,方才端阳给卫六娘子添了彩头,那么,孤这枚麒麟玉佩便赏给方娘子罢,今日诗宴,魁首花落两朵,倒也是盛事一桩!”
说着,将解下的玉佩往辕文德跟前一递。
辕文德立马接过,走到方静姝跟前,冲其道:“方小娘子,这是殿下添的彩头,请小心收藏。”
方静姝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随即顿了片刻后,只见方静姝忽而上前一步,朝着上首的太子福了福身子,道:“禀殿下,民女可否将这枚玉佩转增给民女的一位朋友?这是她该得的。”
太子听了,双目微挑,道:“哦?赠送给何人?”
方静姝朝着身旁的卫臻指了指,道:“民女的好友卫臻,今日做这首诗,她有一大半的功劳。”
太子见了,目光直直落在了卫臻身上,双眼微微一眯,只阴晴不定的看着她,良久,嘴里淡淡的吐出了几个字,道:“东西赏给了你,便是你的私物,你自己看着安置罢!”
说着,抬眼看了眼时辰,冲端阳道:“时辰不早了,孤该接母后回宫了。”
临行之前,忽而扭头看了方修远一眼,顿了顿,又看了卫绾一眼,掀起长袍,直接大步离去。
一时间,整个庭院里的人齐齐拜首道:“恭送殿下!”
待太子走后,一时,所有人全部齐齐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压在脖子上的秤砣一下就被人拿走了,每个人都觉得轻松不少,毕竟,太子为储君,若无意外,是未来的九五至尊,自太子今儿个往这一坐起,在场的小娘子一个个都绷着心神,大气不敢出一下。
太子走后,方静姝便立马将太子赏赐的那枚玉佩直接塞到了卫臻的手里,并冲她眨了眨眼,道:“今日若无妹妹,我可做不出那首诗来,因此,这个彩头理应是妹妹的才是。”
而卫臻低头看着手心里的这枚玉佩,明明玉佩冰凉,刺骨凉爽,然而她却觉得手心里阵阵发烫,整个手心快要被灼烧了似的。
这块玉佩便是前世她跟太子的“通、奸”之物,未曾想,兜兜转转间,到了这辈子竟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上。
卫臻的手隐隐发抖,玉佩在她手心一颠一颠,险些坠落到了地上。
就在卫臻惊魂不已之际,只见一众人忽而全部朝着方静姝跟卫臻围了过来,之前拉着方静姝求指导的那位小娘子此刻依旧一脸兴奋不已的拉着方静姝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厉害的,方大才子的亲妹妹怎么可能是个作不出诗来的呢?”
对方又圆又憨,瞧着比方静姝要大上一两岁,却幼稚无比,只拉着方静姝的手原地直蹦跶道:“方家姐姐,你诗里头那个楼兰仙子是哪个,是不是这位姐姐啊?”
那个憨圆娘子圆滚滚的手指头往卫臻脸上一指,又一脸炙热的看着卫臻,道:“姐姐,你是不是楼兰仙子啊,你好俊啊,就跟仙女似的,其实你今儿个一露面我就觉得你是最好看的,你肯定是楼兰仙子罢?”
之前还觉得这个小娘子一脸娇羞,这会儿稍稍熟稔了几分,人一放开了,整个人就彻底暴露了,关键是,卫臻手里的这枚玉佩差点儿被她给颠簸了出来,她只紧紧捏着,看着这个小娘子道:“那什么,你几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