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宓
从那以后,母妃就开始变了,变得越来越严肃,越来越冰冷,甚至在他七岁那年开始,姣好的容貌一日衰老过一日,不过两年,竟然就已经老得快要离开人世了。
而直到她临死之前,闻人无忌才知道他的母妃在背地里到底为了他做了多少的事情。
她说,她算出南楚皇室气数已尽,现在不过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叫他记住四个字,不破不立。
她说,让他忌惮那个名叫亓殷的北秦质子。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要尽量蛰伏。她已经给他做好了最充足的准备。亓殷再厉害,也不过是她早就为他备好的一柄开疆辟土的刀罢了,她的孩子闻人无忌才该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她说,她没有什么留给他的,只有一匣子书。让他切记一定要熟读,最可惜的是她已经来不及教导他了。但那些东西懂得没那么多,可能也是另一种幸福。
她说,她已经给他那许诺爱她一生一世却负了她的父亲下了世间最毒的蛊,只要她一死,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蛊虫啃噬的只剩下一张皮子,让闻人无忌就算知晓了消息也不要恐慌害怕……
仅留下这些断断续续的话语,闻人无忌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妃,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在他的眼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冀州城内,在得知慕容郇败了,第一时间便毫不犹豫逃离了冀州府衙的闻人无忌,不由自主地回想着。
此时的他正穿着毫不起眼的灰布衣裳,头上戴着的斗笠压得低低的,站在一条逼仄的小巷口,目不转睛地不远处大开的城门口,缓步行来的北秦士兵们。
下一瞬,男子眼神一暗,因为他看见了——
骑在一匹赤鬃马马背上的亓殷,和他怀中抱着的,戴了层面纱的虞娇。
对比于亓殷的得意顺遂,和如今狼狈犹如丧家之犬的自己,一时间他甚至都开始有些怀疑起母亲留给他的那些遗言来。他真的能像母亲所说的那样,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无比的人吗?
什么让亓殷成为他的刀,可为什么他只要遇到亓殷,他就有一种干什么事情都不顺利的憋屈感呢?他真的可以做到吗?
这般想着想着,他忽然就瞥见了不远处的虞娇似是被什么逗笑了,双眸跟着微微眯起。日光之下,一时甚至有些刺疼了他的眼。
对虞娇的感觉也空前的复杂起来。
明明以前,在他还是南楚九皇子,她还是将军之女。她天天追着他跑,更是为了他与燕清各种争风吃醋时,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有时甚至还会觉得有些可笑。并打心底里认为,这样的女子着实难登大雅之堂,以后他成了皇帝,给她在后宫留一席位,偶尔拿来逗逗趣儿还行,其他再多就没有了。
可现在,看着跟亓殷这般亲密亲近的虞娇,莫名的,闻人无忌的心头竟突然涌出一股蓬勃的怒火而来,甚至还心头还产生了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来。
他紧紧地盯着虞娇的脸,怎么以前他就没发现,向来病恹恹,矫揉造作的虞娇也能美的如此耀若春华呢?
而就在闻人无忌盯着虞娇不放的时候,似是有所察觉的亓殷第一时间便立即转头,精准无比地朝他看去。
见状,巷口的灰衣男子第一时间便捏紧了拳头,迅速低下了头。
同时心中的那根弦再次崩得紧紧的,不知道什么缘由,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立刻必须马上离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半刻钟后几名得了指令的士兵立刻脱离了队伍,去往了闻人无忌方才站立的小巷。
彼时逼仄的小巷早已一空。
几乎同时,冀州城中,打扮得灰扑扑的闻人无忌,整个人就像只过街老鼠一般,慌不择路地逃着。就像上回一样,他甚至都不知晓自己到底是如何败露行迹的,就迎来那样一番不问缘由的追杀。
好容易寻到个地方歇了口气的闻人无忌,此时心中对亓殷的怨恨,乃至恐惧,一时间到达了最顶点,他的心中无比迫切地想要要了亓殷的性命。
但他仍在牢记母亲的遗言,不可正面对上亓殷。
思前想后,满心烦躁之际,竟然还真叫他想到了一个最适合的人选出来。
虞不虏。
虞娇与他,两人这般要好是吗?那他就要看看,一边是疼爱入骨的父亲,一边是冷血残忍的暴君,虞娇到底要怎么选了?
打定了主意,闻人无忌便立刻离开了躲藏的地方,往西边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虞不虏佣兵的幽州。
大刀阔斧坐在高位上的中年男子目光如电地望向下方的士兵,声音微沉,“如何,娘子寻到了吗?”
“回禀将军,我们的人去晚了一步……娘子被南楚士族里的那些怕死之徒,搜寻出来,献于了……北秦皇帝亓殷。”
几乎一听到这样的禀报,男子便砰地一声,一巴掌拍裂了身侧的扶手。
“南楚那帮老匹夫,连老子的女儿也敢作践,哪日待我打回帝都,定要将他们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将……将军……那些人现今早已不在了……”
闻言,虞不虏轻挑了下眉,“怎么说?”
“在得了娘子这些美人之后,北秦皇帝就已经命人将他们全都杀了,现在连坟头可能都已经长出草了……”
听到这里,虞不虏低嗤了声,“算他们死得快!那娘子现今如何了,过得可舒心?”
“呃……”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娘子她,现今已成了北秦帝亓殷的……宠妃。据打探来的消息,北秦帝不论去哪儿都会带着她。不论娘子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会尽量满足她,甚至前不久才送了她整整几屋子的金银玉石,就为博得娘子一笑……”
一听到这里,虞不虏先是一愣,随即震天响的笑声响彻整个幽州府衙的上空。
“好好好,哈哈哈哈,娇娇干得好,不亏是我虞不虏的女儿!连亓殷那种到处咬人的狗崽子都能攻下,哈哈哈哈!来人啊,本将军今天高兴,上酒!”
男子再次朗声笑了起来。
没一会儿,成年男子腰身一般粗的酒坛被人抬了上来,虞不虏伸手打破了上头的封泥,抱着坛子就灌了好几口。
灌完了一抹嘴又大笑起来。
便是这时,外头疾行而来一名士兵,在门口就笔直地跪了下来。
“将军!”
“何事?”
“刚刚意外收到飞鸽传书,是在京都意外逃脱的燕仲燕丞相发来的,说是不久后将会遣一人前来投靠,望将军收留。”
“信上有提投靠之人身份吗?”
“未曾。”
“哦?是吗?”
虞不虏的眼中掠过一道精光。
十日后,在看到那位前来投靠让他深感熟悉的陌生男子之后,虞不虏的心中就更是玩味了。
只不过这人平日里装的恭恭敬敬,瞧不出一点破绽,就像是真的只是过来谋个前程一般。
之后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他基本都是老老实实的,还提出不少在虞不虏看来都十分有用的计策来。
就在他快要对此人生出爱才之心时,这人终于图穷匕见,暴露的他真正的目的,那就是极力渲染他的娇娇在亓殷身旁所受的种种委屈苦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各种劝说,只为让他与亓殷那只狗崽子对上。
来人如此用心良苦,虞不虏又怎能不“好心成全”呢!
待虞不虏举兵出征冀州的消息一传来,虞娇整个人立刻就呆住了,随后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惊惧不安。
只因电视剧里,亓殷就是在与虞不虏的长坡一战之后,胸口中了他射过来的一箭,然后才身体虚弱慢慢去世的。
这是亓殷的死劫。
也正因为此等功劳,虞不虏才有足够的资本一圆女儿想要做皇后的梦想,弄得闻人无忌甚至都没法拒绝,只能转头去做燕清的工作。
可是为什么这本该五年后的剧情,会提前这么早。
虞娇的心砰砰的,看向亓殷的眼中几乎布满了惶恐与惊忧。
她恐惧害怕于剧情的不可逆性,一旦……
所以她必须要想个法子才行。
虞娇缓缓垂下眼睫,嘴唇轻抿。
却在她低头的一瞬,亓殷眉头微皱,望了她一眼,他并没有听到虞娇到底准备了什么办法。
这一天半夜,万籁俱寂。
亓殷与虞娇漆黑的营帐之中,一双白嫩的小脚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上铺着的纯白的毛皮毯子上。
冷清朦胧的月光下,脚一步一步地往不远处的床榻走去,一直走到榻前,见床上的男子正睡得香甜,对她的到来似是毫无察觉。
见状,脚的主人又凑近了些听了听,见对方呼吸一直比较平稳,便悄摸摸地往他的胸前探去,却在她的手指碰触到对方衣襟的一瞬,一双大手猛地将她拉了过去。
整个人都摔进了对方怀中的虞娇,低低地“哎呀”一声之后,脑中想着自己的计划,又趁着天黑胆大,当即不管不顾,毫无章法地在身下之人的脸颊、脖颈、胸膛上胡乱地啃了起来。
反正大军行来还有一段时日,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最好有个孩子什么的,她就不信虞不虏能真的宰了孩子他爹。
这已经算是虞娇急忙之下想到的最稳妥也最不要成本的法子了。
“虞娇……虞娇!”
混乱中,终于听清楚对方心中打算的亓殷,当即伸手将怀中的女子用力抱紧,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后的肌肤上。
虞娇还要挣扎,因为实在挣脱不开亓殷的钳制,心中害怕难过之下,鼻子一酸,眼泪就滚了下来。
“你放……”
她的话还未说完,亓殷的声音就已经在暗夜之中轻声响起。
“虞娇,你信孤吗?你信孤,孤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你担心的场面永远不会发生,永远都不会,知道吗?”
“可是……”你会死的。
“没有可是,不会有任何问题,你也不需要担心什么。所有的事情孤都会处理好,你只要开开心心待在孤的身边,什么都不用烦恼,听见了吗?”
一片漆黑中,亓殷清冷的声线难得的软柔下来,连带着虞娇微微有些激动的情绪,都跟着一并缓和了过来。
“真的吗?”
“嗯。”
“好……”
虞娇轻吸了吸鼻子。
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安谧。
这样抱着也不知道抱了多久,可能是觉得有些硌得慌,虞娇的身子不舒服地动了动,因为脑中实在混乱不堪,手下意识往后推了下。
“妾腰上有什么东西硬硬的,戳得有点难受,陛下可否拿开一……点?”
不是,等等……
虞娇:“!!!”
亓殷:“……”
作者有话要说: 虞娇:!!!
亓殷:……
就,说好的,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