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中猫
纪长泽也的确是困了。
他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又去看了看那位沉迷缝猪皮的姨娘,指点了两下后,才在周围跟随士兵一言难尽的眼神下跳上马车。
周三娘过了会也上了马车。
她展开今天收到的信件,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这是她姐姐的信。
当初周三娘和离时,这个姐姐就写信来安慰过她,虽然两人一个是嫡母所生一个是庶出,但老夫人性子一向平和,她与周大人也并无什么爱情,只是夫妻之间互相敬重罢了。
周大人给老夫人妻子该得到的丈夫尊重。
老夫人帮他照管好家事。
对于妾侍,老夫人的态度一向是只要妾侍乖顺,她也不会为难。
这样的态度很好的传递到了周三娘身上。
她得到的教导就是若是丈夫纳妾,这妾侍没作妖的话,就不要再去多做一些无所谓的事,纳妾终究是她的丈夫主动,而不是被人逼迫。
当然了,妾侍不老实不安分的话,她们肯定也不会坐以待毙。
这个姐姐待遇自然是比不上周三娘,但也比其他人家的庶女日子过得好多了,老夫人没怎么插手她的婚事,是由周大人指定了一户人家出嫁。
出嫁时带的嫁妆对比庶出来说也算是风风光光。
为此周三娘记得那妾侍的生母很是感激母亲。
两姐妹时常写信来往,她们有姐妹之情,但也没那么深刻,因此信里面的内容大多都是“你好吗我很好,最近天气变了多穿衣服”之类的。
周三娘和离时,她就曾小心翼翼的写信来安慰,还找了个她所在城市的一户人家,一女子与丈夫不和,和离后一年便嫁到了更好地人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例子来举证和离也可以过好日子。
之后周三娘将她过得很好,京城中也无人多嘴的处境回信过去,那边也放了心,之后来信就又恢复了正常。
这次来信,信中内容却让周三娘有些意外。
她的姐姐想和离。
不是和丈夫的矛盾,是和婆婆的。
自从出嫁后,她生了三个女儿,没有儿子,丈夫没说什么,婆婆却怎么看她都不顺眼,为她丈夫纳了许多妾侍。
那些妾侍仗着婆婆撑腰,没少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她性子和顺,本来是一直忍让着的,结果其中一个妾侍竟然公然训斥她的大女儿。
大女儿性子刚烈,当即吵了起来,最后婆婆直接罚了那孩子跪祠堂,说她不敬长辈。
那孩子跪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热,折腾了半个月才退烧,那段时间正好是周三娘和离消息传到家中的时候,她婆婆像是抓住了个天大的把柄一样,用这个做借口去刺她。
周二娘有些迷茫了。
她知道和离不是姐姐的错,可婆婆却以此为借口认为她姐姐不守妇道。
不敬长辈是规矩。
妾以下犯上就不是规矩。
不守妇道是规矩。
她因为新婚时被婆婆要求罚跪,跪掉了一个成型男婴就不是规矩。
她本来是一次次忍受的,直到在周三娘这里看到了希望。
周三娘在信件末尾看到她小心翼翼的询问,她可不可以和离。
她很怕得到反对答案,在上面就非常小心的写了如果和离她不会回娘家,她身上还有银钱,可以去租个院子,做绣活挣钱。
这样的小心翼翼,这样的害怕遭到反对。
周三娘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她静静的拿着这封信看了半响,才要了笔墨,认真写下一封回信。
【姐姐见信好。
信已收到,十分明白姐心中所思所忧,从前我也与你一般,担忧自己和离后变成拖累,为此惶惶不可终日,便是睡梦中都不得安眠。
幼子长泽,我曾与你提过,他性单纯,却极容易看透人之心事,也不知如何知晓我心中所率,某一日与我言,望我和离与否只是基于己身,而非子女,家族。
得这句话后,只觉拨云见日,如同此刻,你我犹豫是否和离,并非是因想与不想,而是能与不能,所思所想皆是为子女,家族,其中并无自己。
长泽说,希望我是以周三娘的身份决定和离。
我没想多久,便和离了。
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若是和离后自觉无处可去,可来寻我。
妹,三娘】
周三娘不光写了这些,她还有很多很多想写,但她想,姐姐应该能明白。
从前她始终把自己困顿在一个圈里,直到纪长泽与她说了那番话。
那一刻,她突然察觉,当她抛下妻子,母亲,女儿的身份,单单作为自己而言,她做梦都想要和离。
她相信姐姐那边也与她是一样的情况。
姐夫是对她还不错,可她过得不开心。
她嫁的那户人家家资的确是丰厚,可她过得不开心。
她的确已经有了三个女儿,和离就等于骨肉分离,可她过得不开心。
为了这些,赔上一辈子,到老了都没能高高兴兴的走,值得吗?
周三娘将信装好,递给旁边伺候的丫头。
“交给送信来的人,让他快马送过去。”
等着丫头拿着信下去了,她掀开帘子,看向外面景象。
四处都是篝火,士兵有的在巡逻,有的在席地而睡。
旁边就是长泽的马车,近到她稍微往外探出头就能掀开帘子。
从前周三娘是不会去做这样事的,因为有违礼数。
但是现在,她却探出头,掀开了旁边马车的帘子。
纪长泽正在里面呼呼大睡,小孩睡的很踏实,因为野外冷,他身上盖了厚被子,脸睡的红扑扑的,旁边是吃到一半的点心。
周三娘心底满是平静安宁,放下帘子,对着马车内的丫头说:“吹灯吧,该睡了。”
睡醒后,又是阳光满满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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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长泽第二天才知道他二姨要和离了。
他对此举双手双脚支持:“我记得外祖母说过,说二姨特别聪明,她之前写的那些小词外祖母现在还留着呢,百岁他们小时候就没少看。”
“二姐是很聪慧,她写的诗词一向不错,我记得当时她屋里都是书。”
那个时候她们还打趣她是个才女。
哦……玩笔杆子的。
果然周家都是人才。
纪长泽怂恿他母亲:“那二姨和离后去哪里啊?要回外祖母家吗?不然就接来和母亲一起住吧,陛下打算开办报纸,到时候二姨也可以帮忙啊。”
皇帝现在还没打算开办。
但相信等到他回去后吹一吹才华风,对方绝对会同意的。
周三娘点头答应:“我也是让她来寻我,就算是到时候不能为朝廷做事,她起个笔名,照样也可以养活自己。”
纪长泽敏锐的发现周三娘思想好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因为这是好事,他也没放在心上。
人嘛,总是要改变的。
他们这一路上旗帜飘扬的,到了一个地方就立刻开始收购药材,熬制汤药分发给百姓。
慢慢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大家都知道,有一位钰王殿下跟一列会医术的娘子军正在沿路治病。
知道这都是好人,百姓们也不像是一开始那样躲着他们了,有病没病的都凑到跟前。
新手学医,最缺的就是练手。
娘子军们这下可不缺病人了,只是她们就算是再怎么认真学习,抓紧时间提升自己,也不可能真的一下子就学会医术了。
最后只能硬生生的靠着病人堆经验。
许多常见病症见多了,把那些症状一对上就能确诊。
一些比较不常见的病,她们要是判定不了就去喊御医或者纪长泽,然后再跟在身边学习。
一路下来,娘子军们医术突飞猛进,正儿八经的开医馆肯定是不行,但在那种乡野里当个无证行医的大夫绝对绰绰有余了。
一路走来一路医治。
纪长泽已经过了新手阶段,对这些可以让别人医治的病人基本都让旁人来,自己只会有他们治不了的病人时才出手。
倒是更加确定了那个钰王医术高强的“谣言”。
纪长泽也没闲着。
他点亮的是医术,但从一开始,研究方向就是药。
学医救不了所有病人。
但研究出大众通用的药物却可以。
一路过去,跟随车队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的名声也越传越广。
于是慢慢的,不相信朝廷的话,躲起来不愿意接受医治的病人们就都知道了。
天元病已经被钰王破解了。
他们不用再死了,只要好好吃药,都可以治好。
当地头疼的病人不配合问题,还不等到纪长泽他们到来就迎刃而解,再加上他们带来的朝廷拨出赈灾粮食,此行倒是不像是来给人治病,而像是给国家治病一样。
到一地,平息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