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矢翊
宣仪郡主咬着唇,嗔怪道:“就算有喜事,也是你的大喜事,我的不算什么……”说到最后,自己反而害羞起来。
裴织心中微动,隐约有些明白。
看来太后终于对外孙女的婚事有所决断,要遂了她的意。
她轻轻地皱了下眉,对上宣仪郡主那双泛着水光般盈盈的乌黑眸子,像只小狗狗似的,到嘴的话咽下去。
裴织有些明白太后的意思。
与其让她伤心难过,以泪喜面,不过遂了她的愿,让她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地嫁给喜欢的人。至于婚后会如何,太后还在,多少能关照外孙女,为她铺好路,待她日后不在了,外孙女估计也不会过得太差。
对于太后的作法,裴织不置可否,特别是看宣仪郡主高兴成这样,她也不好说什么。
宣仪郡主见裴织不再问,反而有些藏不住。
她有很快乐的事,想和好朋友分享。
“阿识,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啊……”
裴织一脸正色道:“放心,我的嘴很严的,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宣仪郡主倒是相信她,裴织身上有一种莫名让人信服的力量,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仍是让人想要亲近她,这也是她硬是凑上去和裴织玩的原因。
“阿识,外祖母说,等你和太子表哥大婚后,就会为我和三皇子表哥赐婚……”说到最后,她羞得满脸通红,又抑制不住脸上的喜色。
裴织先前已有猜测,倒也不奇怪。
她轻声问:“你真的决定嫁三皇子?”
“当然啦,我从小就想嫁给三皇子表哥的。”宣仪郡主喜气盈盈,“三皇子表哥不像太子表哥那么可怕,总是动不动发脾气,还会用鞭子抽打宫人……”说到这里,她想起裴织就要嫁给太子,赶紧看她一眼,见她对自己笑,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也不像二表哥那样,不喜欢和小姑娘玩,还嫌弃我哭哭啼啼的。只有三皇子表哥,他对我很好,不会觉得我哭哭啼啼烦人,小时候每次我被太子表哥吓哭,都是他主动安慰我……”
裴织听了一耳朵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终于明白宣仪郡主为何对三皇子倾心。
宣仪郡主从小就养在太后宫里,小时候接触最多的异性是三个皇子。
相比暴戾太子和直男二皇子,三皇子确实是个温柔体贴、能照顾小姑娘心情的男孩儿,怨不得能让天真单纯的小姑娘对他芳心暗许,非君不嫁。
如果不是齐幼兰等人过来,估计裴织还要继续听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她和三皇如何两小无猜。
“阿识,恭喜啦,咱们今天过来给你添妆。”
齐幼兰、温如水等人先是和宣仪郡主见礼,然后笑盈盈地贺喜。
裴织请她们入坐,让丫鬟沏茶,含笑说:“谢谢你们过来,今日人多,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哎呀,阿识你不用和我们这般客气。”齐幼兰笑道。
温如水蹭到裴织身边坐,问道:“织表妹,等你嫁进东宫后,我们还能去看你吗?”
“可以啊,只要你们想来,给我递帖子就行。”裴织温声说。
一群小姑娘都高兴地说以后会递帖子去东宫看她,其实她们心里高兴的是,就算裴织成为太子妃,对她们的态度也没有丝毫变化,这才是让她们开心的。
宾客渐渐地多了起来,添汝的人也越来越多。
屋子里的姑娘们听到声音,都跑出去看热闹。
裴织坐在暖阁里,唇角含着笑,她的眉眼盈盈,仿佛在用心感受着那份热闹的喜庆,那恬静闲雅的模样,让不经意看到她的人,一颗心也跟着沉淀下来。
宣仪郡主走进来,便看到这一幕,怔了怔。
她走过去,笑着说:“阿识,荣太妃、承恩公夫人……她们都过来给你添妆啦。”
今日来给裴织添妆的人,可不仅有威远侯府这边的亲朋好友,还有宗室以及太子的母族那边的亲戚。
裴织赶紧站起走出去,一边道:“我出去看看。”
她刚走出去,就见到匆匆赶来的梁萱。
梁萱也是特地过来告诉她荣太妃、承恩公夫人到来的事,忙带她过去。来到花厅,便见一群人簇拥着荣太妃、承恩公夫人和几个宗室的王妃。
裴织赶紧过去给她们见礼。
荣太妃慈爱地说:“四姑娘不必多礼,今儿我们来给你添妆,算是来沾沾喜气。”
裴织承她这份情,含笑道:“多谢荣太妃娘娘,您要过来,应该告诉我一声,好教我去接您才对。”
这话说得荣太妃不禁笑起来,暗忖裴四姑娘不愧是皇上挑出来的太子妃,光是这身气度和行事,便当得。
承恩公夫人也拉着裴织的手,笑盈盈地说:“我们老夫人原本也想过来给四姑娘添妆的,只是她的身体素来不好,便让我过来,希望四姑娘不要介怀。”
“怎么会!”裴织赶紧说,“老夫人是殿下的外祖母,我敬重不及。”
然后又询问承恩公府老夫人的身体情况,十分关切。
众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聚在裴织身上,她们也好奇这位被皇上钦点为太子妃的裴四姑娘会是怎么样的,容貌自是十分出挑,一举一动皆优雅天成,再听她和荣太妃、承恩公夫人说话,不禁心下感慨,裴府的这位姑娘确实是个出挑的。
怎地以前都没注意到裴家还有这般出色的姑娘?
不久后,外面响起一阵鞭炮声。
礼部和宫里的仪仗队来了,接着开始抬嫁妆进东宫。
一抬又一抬缠着大红布的嫁妆被抬出威远侯府,太子妃的嫁妆规格是一百八十台,可谓良田千亩,十里红妆。
每一台都塞得满满当当的,上面覆盖着红布,偶尔风吹起红布一角时,露出金灿灿的色泽,让沿途观看的百姓都不禁惊呼出声。
前来观礼的各家贵女脸上露出羡慕之色。
女人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候,便是出阁之时,嫁妆其实也变相地彰显她们的荣耀,可惜这样的规格,唯有当朝太子妃才有。
第63章 婚前之夜。...)
未时, 嫁妆悉数抬入东宫。
威远侯府送走所有宾客,将大门关上,门前柱子上的两盏大红灯笼幽幽地亮着,洒下一片淡红色的明光。
这只是前奏, 明日才是最热闹的时候。
威远侯府的大小主子们坐在寿安堂里。
裴织坐在老夫人身边, 她身上穿着雪青色拱碧兰花的褙子, 下系一件云白软绸金丝绣花挑线裙, 她的唇角含笑, 乖巧恬静的模样,颇为惹人怜爱。
就算是对裴织没什么感情的威远侯, 想到明日她将嫁进东宫, 日后想见一面不容易, 心里也生起几分伤感。
更不用说裴绣、裴绮等和裴织一起长大的姐妹, 满脸都是不舍,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裴安璧和几个堂哥坐在一起,偶尔看姐姐一眼,嘴唇紧紧地抿着,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几个堂兄知道他心里定然舍不得唯一的姐姐, 都拍拍他的肩膀,权作宽慰。
威远侯夫人向老夫人禀报明日婚礼流程, 梁萱和三夫人在旁补充, 不过大多数是威远侯夫人说, 由她来拿主意。
“你做事我是放心的。”裴老夫人对儿媳妇说。
眼看天色不早, 裴老夫人对众人道:“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回去歇息, 明日一大早还要忙。”
众人应一身,起身离开。
裴绣和裴绮看向裴织恋恋不舍, 但也知道祖母定然有话要和阿识说,不好留下,只能含着泪跟着各自的母亲离开。
屋里剩下裴织和裴老夫人。
“祖母。”裴织唤了一声,接过陈嬷嬷端来的参茶,呈到老夫人面前。
裴老夫人怔怔地看着她,那双浸染了岁月的眼眸似是有水光闪过,不等旁人看清楚,她已经端起参茶喝了一口,低头眨去眼里的水汽。
裴织知道祖母舍不得自己,乖巧地陪着她,手里拿着一条红色的绳子灵巧地编了一个络子。
络子编好后,她将络子递给祖母,笑着说:“祖母,你看这络子是不是很好看?”裴老夫人看了看,笑道:“是很好看,这样式看着就喜庆,以前没见过,是你自己折腾出来的?”
“不是。”
裴织将络子递给祖母,并未说这络子的出处,如平时那般,柔声和她说话。
裴老夫人如何不知孙女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安慰她,心里涌起更多的不舍和伤感。
“没想到转眼间,阿识也要出阁了,原本我还想多留你两年的……”她叹了口气,皇家的婚期由皇上和监天钦来定,心知想多留自家姑娘两年是不可能的,“我想起你爹和你娘在的时候,那时候你还小,他们说将来要风风光光地将你嫁出去……”
犹言在耳,他们却不在了。
想到明日阿识出阁,只能跪拜父母牌位,甚至作父亲的无法亲口对她诉以嘱托之词,裴老夫人就伤心不已。
裴织赶紧道:“祖母,你应该高兴才对!以前你一直操心我的婚事,现在我都要出嫁啦,终于少一个讨债的让你操心。”
她故意说起俏皮话,让裴老夫人伤心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只能轻戳她的额头。
“你呀!”裴老夫人无奈地叹了声,拉着孙女的手,“你进了东宫,可不能再如此顽皮。太子到底是储君,不是寻常的男子,他不仅仅是你的丈夫,还是……对待太子你要恭敬有余,又不能过于恭敬,要掌握一个度……”
男人的德行都差不多。
他们嘴里说着娶妻娶贤,其实哪个不好美色,哪个不希望妻子床上床下两副面孔。
裴老夫人是过来人,悟了大半辈子终于悟出这个道理。
她担心孙女年纪小、面皮薄,不知道如何与太子这位丈夫相处,对丈夫只有敬没有爱是不行的,但只有爱没有敬,同样不行,这要掌握一个度。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甚至很多女人一辈子都做不到。
她也担心若是太子哪日厌弃孙女,没有丈夫宠爱怎么办?只能希望就算太子不宠爱孙女,也能给她嫡妻应有的敬重和体面。
裴织:“……”
所以,距外祖父后,又轮到祖母操心她和太子的夫妻相处之道吗?
裴织虽然心里很澹面上还有装作听不懂,或者是要装作半懂不懂地将祖母所有话都记下。
裴老夫人真是恨不得将自己所知的夫妻之道全都塞给孙女,让她马上成为一个“上得厅堂、进得卧房”的完美女性,可惜时间不早,不仅她精力不继,也怕孙女明日出阁没精神,只好作罢。
她满腹的话,最终只能道:“阿识回去歇息罢。”
裴织温顺地应一声。
离开寿安堂,裴织往秋实院而去。
天色刚刚暗下去,路边已经点上红彤彤的灯笼,淡红色的光芒笼罩着这栋府邸,一阵夜风吹来,裴织不禁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现在已是深秋,秋夜晚的气温非常冷。
走进秋实院,芳菲突然道:“姑娘,七少爷来了。”
裴织看向坐在院子里的小少年,笑道:“阿璧,夜风大,你坐在这里作甚?”
她走过去,拉住小少年的手,发现他的手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寒风,赶紧将他拉进屋子里,给他倒了一杯花茶,让他捧着茶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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