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柔桡轻曼
过去时,蒲珠珠都已经上了马车,准备去大理寺。
德阳侯骂道:“你们什么东西,也敢随便跑来侯府抓我女儿。”
官差无法,只能解释一遍,说蒲珠珠与巫蛊之案有关,德阳侯不听,继续骂道:“胡说,什么巫蛊之术。”
官差道:“侯爷,蒲姑娘只是巫蛊之案的受害者,是您夫人去大理寺报官的,所以才请蒲姑娘同我们走一趟的。”
白氏不让齐氏同德阳侯说,是因德阳侯从不信鬼神之事,要同他说自己女儿是被下了蛊,只怕他还会来一句荒谬,根本不会相信,现在白氏和齐氏直接报官,他没法子,只能也跳上马车,跟着女儿过去大理寺。
马车上时,德阳侯还沉着脸,“你母亲到底弄的什么东西,什么巫蛊之案?她是不是得了失心疯,这几日还总去什么养生堂,说可以调理身子,啥时候疏松筋骨睡上一觉就能调理身子了?那还要郎中干啥,干脆所有药铺都直接关门得了!”
蒲珠珠也是心中惶惶。
“父亲,我害怕。”
德阳侯安慰女儿,“珠珠别怕,去了大理寺有爹给你撑腰。”
两人到了大理寺,进去后,白氏和齐氏都在。
大理寺可不是普通的衙门,办案时不得让人随便围观。
所以里面除了大理寺卿和别的官差,再无其他人。
德阳侯瞧见齐氏就想发脾气,“你作甚!怎地胡乱报官,还报的巫蛊之案?知不知道胡乱报巫蛊之案有什么下场!”
巫蛊之术,谁沾染上都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齐氏呐呐道:“老爷一会儿就知道了。”
德阳侯还想说些什么,身后有官差拖着一行人进到衙门来,德阳侯回头看,眼睛瞪大,这,这不是纪天材一家子?也是珠珠非要嫁的那家人。
蒲珠珠也瞧见他们,惊恐道:“天材,你,你们怎么被抓来了?”
纪天材的确生的一般,说句有些丑都不为过,个子也不高,身形外貌都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大理寺卿龚鸿振呵斥道:“肃静!人犯纪天材上前来!”
官差压着纪天材上前。
龚鸿振道:“德阳侯夫人齐氏状告你用巫蛊之术对她女儿蒲珠珠下情蛊,你可认!”
纪天材心中翻起惊天巨浪,怎么可能,齐氏怎么可能知晓他对珠珠用了情蛊?不可能的,不应该的……
“人犯纪天材可认罪!”卿龚鸿呵斥道。
纪天材自然不会认罪。
行巫蛊之术只有死罪一条,但只要他不承认,情蛊他们解不开,就没法让他认罪。
纪天材委屈道:“求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草民一家都只是普通人,什么情蛊都还是第一次听话,这到底是什么?大老爷,德阳侯的长女珠珠对我一往情深,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为了拆散我和珠珠,竟想出如此恶毒的法子,不信你们问珠珠,我与她是书肆结识,继而才生情的,从来都没给她吃过什么东西,这怎么下蛊?”
齐氏听他这翻言语,气得浑身直颤。
还是白氏冷声道:“都知下蛊要从饭食入口,还说你不知道什么是蛊虫!”
纪天材说,“可戏文里不都是这么唱的吗?”
他说完去看蒲珠珠,深情款款道:“珠珠,你帮我说两句,我何曾对你下蛊了。”
蒲珠珠哭道,“母亲,你这是作甚,你为了拆散我和天材,竟如此狠心,巫蛊之术,这可要是砍头的罪行。”
“珠珠!”齐氏气道:“你清醒清醒!若不是他对你下蛊,你怎么可能喜欢上他这种人!”
其实就连大理寺卿龚鸿振和周围官差都觉得奇怪,这般端丽漂亮的姑娘怎么会喜欢上纪天材这种人,这事儿在京城里可是人人皆知,都成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求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啊,巫蛊之术这么严重的罪行,德阳侯夫人也太歹毒了些。”
纪天材身后的家人也跪地叫喊起来。
龚鸿振也有些为难起来,这样根本没有证据证明纪天材行巫蛊之术啊。
像别的巫蛊之术里的诅咒术还能找到一些针扎的娃娃,情蛊,这要如何证明?
白氏和齐氏频频朝着大理寺门口望去。
正在这时,只见一位穿着丁香色衣裙的貌美姑娘进了大理寺,却被门外的官差拦下,貌美姑娘同官差说了几句话,官差朝案堂望了眼,最后官差从外面跑来案堂里,对龚鸿振道,“大人,外面有位姓沈的姑娘求见,说是能够解开蒲姑娘身上的蛊虫。”
白氏齐氏欢喜道:“大人,沈姑娘能为我们带来证据的,她是我们请的风水师,只要解开珠珠身上的蛊虫,就能证明了。”
龚鸿振道:“让她进来。”
沈糯进来大理寺的案堂里,看了那纪家人一眼。
第89章
沈糯进到大理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纪天材听闻她是德阳侯府请来的风水师,身子微颤了下,但很快镇定下来。
巫蛊之术同风水师虽然都是让人惧怕的存在, 但两种本质上完全不同,毫不沾边。
没有接触过蛊的,一般都不会知道巫蛊之术要怎么下怎么解,哪怕想要解出情蛊的法子其实很简单,但不懂巫蛊之术的, 对这些也只会毫无头绪, 就算这姑娘是风水师他也不怕,何况看这姑娘才十五六的模样, 指不定风水师都是冒充的。
这样一想,纪家人也稍微安心了些。
大理寺卿看着堂下的少女, 严肃问,“姑娘姓甚名甚, 家住何处, 籍贯何处, 有什么证据可呈上来?”
作为大理寺卿龚鸿振,自不会逼打成招。
但巫蛊之术是大案, 他需得谨慎对待,齐氏状告纪家人用巫蛊之术, 他当然是得先把人都招来大理寺审问,且也派了人去纪家寻巫蛊的证据和调查,但巫蛊之术,还是情蛊, 他清楚, 恐怕派人去纪家也寻不到什么。
他也不是没想到德阳侯夫人只是发癔症才胡言乱语的。
但按照他多年审案的感觉来看, 纪家人的确有些问题的。
这一家子,容貌都生的其貌不扬,连纪家大哥容貌也是如此,两兄弟都是遗传了母亲,父亲长相倒也还可以,但人中龙凤就说不上,只是比普通人长的稍微好些,此刻父亲也只是呆呆的跪在堂下,有些茫然。
可纪家老娘和纪家的那对兄弟,都有些紧张。
断案断久了,有时候也能从嫌犯和苦主面部表情看出些什么来。
还有那纪家嫂子,表情同纪父差不多,都是有些迷茫,显然不清楚,夫家怎么会跟巫蛊之术沾染上关系。
沈糯行礼,道,“回禀大人,民女姓沈名糯,籍贯饶城下辖镇盘临镇的水云村人士,现居住在京城南街的南福巷子里……”
一听到沈糯的名字和籍贯,龚鸿振心里就咯噔一声。
对这个名字,他是如雷贯耳,当初毕允远的案折里,他可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都是因着个叫沈糯的姑娘去报案,说是她看出端倪的,但具体怎么看出端倪,案折上没写,后来此案还惊动皇帝,皇帝领着他和一些朝中重臣过去建宁侯府的那个荒井中,找到物证,很多动物和小孩的骸骨,这才定了毕允远的罪。
可以说,没有沈糯,毕允远的罪行将永远都无法被人知晓,哪怕那时他已生不如死。
龚鸿振相信眼前这位少女是真的风水师了。
龚鸿振问道,“那你有何证据证明纪天材对蒲珠珠下蛊?”
不等沈糯说话,蒲珠珠哭道:“原来你不是郎中,你是风水师,你为何要拆散我和天材?”
沈糯笑了声,“蒲姑娘是觉得自己的感情禁不起考验吗?他若没对你下蛊,你怕甚?或者就算对你下了蛊,你若真心爱他,即便解了蛊,你的感情同样不会变,怎地,蒲姑娘怕了吗?”
“我……”蒲珠珠犹豫,“我自然是不怕的。”
沈糯道:“既不怕,那你还有甚好担心的。”
蒲珠珠不再说话。
沈糯继续道:“情蛊乃巫蛊之术,顾名思义,让人对下蛊之人动情的,哪怕下蛊之人奇丑无比,是个无恶不作的恶人,都会对他动情,甚至一开始明明很厌恶此人,但只要下的蛊进到身体里,你就会对下蛊之人死心塌地。这种情蛊可下在饭食中,也可沾在衣物上,它会顺着你的七窍进到身体里,依附在胸口的位置,蛊成后,中蛊之人若想着分开,只会心口处痛不欲生。”
沈糯这番话说出口,蒲珠珠和纪家大嫂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因为她们想到了自己。
蒲珠珠之前的确相信自己对天材的感情,她也知天材很一般,其实第一次见到纪天材时,她对他没有半分好感的,哪怕她不会以貌取人,都觉得眼前的青年实在不符合她对另外一半的幻想,甚至有点厌恶他,因着他上来就与她说话,觉得他唐突了自己。
可是第二次又在书肆里碰见他,是他不小心撞了她一下,之后跟她赔礼道歉,这一次,她也没有觉得纪天材有什么可取之处。
可回到侯府后,晚上她就做梦梦见了纪天材。
之后开始慢慢想念他。
她以为这就是相思。
第三次在书肆撞见纪天材后,他同她倾诉爱慕之意,她红着脸同意下来。
两人开始写信倾诉爱意,她缝制荷包香囊赠给他。
她一直不曾逾越,没有与纪天材私底下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
但纪天材有时总想与她行亲密之事,她都是拒绝的,她说要等到成亲后,这是她自幼到大学的规矩礼仪束缚着她,让她不可能做出婚前失贞的行为。
后来她与纪天材的事情被父亲母亲发现,父亲大发雷霆,让她断了跟纪天材的关系,她崩溃大哭闹了一场,甚至绝食,父母也吓着,最后实在倔不过她,父母就允她二十岁时,心意若还不曾改变,就允她嫁到纪家去。
之后三四年时间,她的心意一直不曾变过。
只是有时她也怕自己的姐妹们,京城里面的千金闺秀们笑话她,找了个这样的郎君。
她有时甚至也想着分开算了,也知道天材不是好的归宿,可每当她这样想时,总是痛不欲生,心口处很难受,快要死去,她以为这是相恋的两人被迫分开会有的正常的感知,从未往其他方面想过。
可现在这位沈姑娘说的每一句话,都与她的症状对上。
纪家大嫂也是位清秀佳人,她听了沈糯的话,惊疑不定看了自己丈夫一眼。
她的丈夫和小叔子生的一样,在普通人当中算是有些丑的,她一开始对自己丈夫也没有好感,后来不知怎么喜欢上,也曾想过分开,但一有这样的想法,开始心痛,茶饭不思,她以为是自己对丈夫感情太深导致,等放弃分开想法后,便感觉不到心痛。
后来见丈夫也还算勤快,帮着父亲打理铺子,日子也过的还算不错,与丈夫也恩爱,父亲也慢慢接纳丈夫了。
可此刻,她听闻沈糯的话,心里开始惊疑,难道丈夫家中真会使用巫蛊之术?
沈糯不管她们心态如何,说道:“想要解除情蛊其实也容易,下蛊之人必须用自己的血来养蛊虫,所以只要取下蛊之人的血,就能引出中蛊之人体内的蛊虫。”
她的目光落在纪天材脸上,纪天材身子都有些发颤,脸色微变,结结巴巴说,“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糯淡声道:“听不懂没关系,我会从你身上取些血,用来解蒲姑娘体内的蛊虫,大庭广众之下,你的血若奏效,看你还如何辩解。”
她说完回禀大理寺卿,“大人,我可否从嫌犯身上取半盏血来解蛊?”
龚鸿振点点头,“劳烦沈姑娘了。”
有官差取来匕首和一个洁白茶盏。
官差上前,准备帮忙制伏纪天材取血,纪老婆子突然开始大叫,“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这在堂上都敢拿刀害我儿子,我要去敲皇鼓,让皇上替我们伸冤啊。”
龚鸿振皱眉,“公堂之上,岂能如此喧哗!来人,将堂下撒泼的嫌犯的嘴给我堵上!”
官差上前堵住纪老婆子的嘴,其他纪家人一声不坑,纪老头犹豫下,到底没有出声,他总觉得,风水师说的情况,和他也很相似。
有官差帮忙,沈糯很快从纪天材手腕上取了半盏血,她割的口子不深,用止血散帮着止血后,再用纱布包好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