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有韶华 第72章

作者:荔箫 标签: 天作之和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张俊略显疑色:“竹园已然围了,娘娘是说驯兽司……”

  “驯兽司的那方院子。”顾鸾顿了顿,“还有柿子一路过来所经的地方,不论要用多少人,都围起来。若见到形迹可疑的,一应押到皇上跟前去回话。”

  “诺……”张俊应得迟疑,从她身前告退后就去向皇帝禀话。顾鸾只见楚稷往这边看了眼,就点了头,张俊即刻带了人去办。

  他许她这样办就好。

  顾鸾安了些心,正想再四处看看,一名嬷嬷朝她走了来。

  “佳嫔娘娘。”嬷嬷稳步行至她跟前,屈膝微福,“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她说罢一引,顾鸾的目光自一小片竹林间穿过,隐约见到那段的人影,不敢多言,颔首随着这嬷嬷而去。

  皇后仍自向楚稷回了话:“大公主倒还好,尚不满月,什么也不懂。欣和县主却吓着了,臣妾已让人知会仪……”

  “过来说。”皇帝忽而开口,皇后一愣,皇帝已提步前行。

  举目望去,原是佳嫔随着一嬷嬷走了,那嬷嬷一看就是太后跟前的人,这是太后要叫佳嫔去问话。

  睇了眼皇帝紧绷的神色,皇后心下滞了滞。

  身为皇后,她从未想过要皇帝对她上心,便也不曾设想过他对人上心会是什么样子。

  原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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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娘娘安。”顾鸾在太后面前深福下去时,心是提起来的。

  太后安然坐在石凳上,瞧着倒无为难之意:“免了。”

  她刚力气身,就闻身后传来一声:“母后。”

  太后和顾鸾一同看过去,皆看出皇帝走得衣袍生风,与他同来的皇后跟得直有些费力。

  顾鸾心下动容,太后冷言冷语:“哀家叫佳嫔过来问几句话,你不必护得这样紧。”

  楚稷驻足,多少有些窘迫:“儿子并无此意……”

  “皇后,你先陪皇帝去看看贤昭容。”太后言毕又跟皇帝说,“放心去吧,哀家不会为难佳嫔。”

  她这话说得太直接,楚稷纵有担忧也只得告退。太后平心静气地抿着茶,待他们走远了才抬眸睃了眼,睃见旁边石子路上静默侍立的宫女,禁不住地轻笑摇头:“还要留个宫女在那儿盯着。真是的,哀家何时是个恶婆母了?”

  言毕朝顾鸾招了招手:“过来,坐吧。”

  顾鸾欠一欠身,依言坐到旁边的石凳上。太后看一看她,慢条斯理地启唇:“别当哀家支走皇帝是要发难于你。这后宫的一些心思让他知道了,对谁都不好。”

  顾鸾闻言一怔,即道:“太后娘娘,臣妾在此事里并无算计。”

  “你当然没有。”太后眉头轻挑,“你一个宠妃,算计贤昭容做什么?她不过比你多个女儿,可你又不是不能生,是不是?”

  “是。”顾鸾颔首。

  太后笑了笑:“哀家不想皇帝在这儿,只因想问问你,你得宠这些日子都与什么人结过怨?恃宠而骄树了敌也不打紧――你这个岁数的姑娘哀家见得多了,年轻气盛,有几个能不恃宠而骄的?在哀家这里不是错处。”

  “我……”顾鸾噎了噎,垂首摇头,“臣妾没有。”

  其实太后这话说得在理,也大度。只是就如太后所言,“恃宠而骄”这种事多是年轻时性子不沉静,行事张扬才会做的。

  而她……

  太后现下不到四十的年纪,她两世的岁数加起来几是翻了个倍数。因为得宠四处张扬这种事,她想想都觉得没趣。

  “若你不曾得罪过人。”太后又打量她几眼,“那哀家还想问一问,这事将你牵扯其中,你觉得会是何人的意?”

  顾鸾望着太后,困惑不解。

  “你不必这样看着哀家。”太后含起笑来,“哀家在后宫沉浮半辈子,多少摸到些道理。这大事上,你若无凭无据却就是疑到了谁,许多时候便是对的。”

第70章 抽丝(“诺。”宫女福身应下,忍...)

  顾鸾神情微凝, 望着太后,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太后将她眼中的情绪尽收眼底,复又笑道:“你若有了想法不愿告诉哀家, 也不打紧。去吧, 你是皇帝的宠妃,哀家从未见过他对谁这样上心, 你护好自己, 把凶手揪出来,把自己身上的嫌隙洗干净, 平了六宫议论,别让他左右为难。”

  “诺。”顾鸾垂首,见太后无意再言,就起了身, 施礼告退。

  太后犹自在石案边端坐着, 待她走远, 才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叹。

  “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上前为她添茶, 边添边轻道,“太后娘娘怎的提点上佳嫔了?您总说自己到了安心养老的时候,不愿再招惹这些闲事的。”

  “哀家是不想招惹。”太后摇摇头,“可这事若不平了, 日后只怕纷争更多。”

  嬷嬷没明白她的意思, 带着惑色看她。太后一哂:“现下后宫人是不多, 家世好的却也有几位。这好家世若添上满心的算计,容她一回就会有二回三回。若只是争宠倒不是什么大事,可如今事情犯到孩子头上, 哀家若是不管,那就不必当这个太后了。”

  “奴婢知道太后是为了大公主。”嬷嬷欠了欠身, “奴婢只是不明白……您何苦推佳嫔娘娘去。倘是咱们的人去查,总比佳嫔娘娘来得快些。”

  “哀家也想快刀斩乱麻,可总得顾一顾那些老臣不是?”太后说着轻笑了声,“他们啊,位子越高越谨慎。宫里头略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要觉得是不是皇帝给他们脸色看。这事若是何美人、秦淑女她们干的倒还好,哀家发落也就发落了。若是仪嫔舒嫔……”太后抿了口茶,“你瞧着吧,一道旨意下去,朝中必起波澜。”

  言及此处,她无意在这竹园中再坐着,便起了身,欲回颐宁宫去。

  嬷嬷赶忙上前搀扶,太后搭着她的手一壁前行,一壁循循又道:“……所以啊,不如把这事交给佳嫔,便只是她们后宫相争了。争出什么结果都跟哀家没关系,甚至也牵不到皇帝头上,省了他们战战兢兢胡思乱想的工夫。”

  嬷嬷闻言恍悟,衔笑欠身:“太后娘娘用心良苦,皇上与诸位大人都该好生谢您才是。”

  “他们别招惹哀家的清闲日子,就是谢哀家了。”太后淡声,顿了顿,又说,“这件事你还是帮哀家盯着些。哀家虽不愿多插手,但佳嫔到底还年轻。她若是办不妥,咱们还得另想法子。此番险些伤着大公主,总归是不能轻拿轻放的。”

  “诺,奴婢明白。”嬷嬷恭谨应声。

  永宜宫中,贤昭容正昏迷着,帝后同至,宫人们都不敢吭声。

  乳母抱了大公主过来,小小的孩子好似也感受到了些什么,乖乖地坐在父亲怀里,望着床上的母亲怔神。

  大公主生得很白净,性子也比皇长子乖巧。皇后看着她不禁唏嘘,与皇帝商量:“昭容不知何时才能醒,臣妾先将孩子接去栖凤宫吧。”

  楚稷颔首:“也好。”

  说话间,大公主扯了个小小的哈欠。

  “去睡吧。”楚稷摸摸她的额头,交由乳母抱走,房中更静了一层。帝后一同落座到茶榻边,皇后黛眉蹙着,沉吟半晌,又说:“这事臣妾怎么想都蹊跷。臣妾听闻佳嫔那匹马原是贡马,脾性极好,怎就突然这样疯了起来?只怕不是马的错处,而是人祸。”

  “自是人祸。”皇帝眸中沉下去。

  皇后续说:“一应与此有关的宫人都该好生审过才是,就从那训马的宦官开始,都交由宫正司问话吧。”

  皇帝刚要点头,张俊上前了半步,轻声说:“那宦官与佳嫔娘娘相熟,方才挨了掌事的打,佳嫔娘娘着人带他去歇着了,现下人应在纯熙宫里。若是这般押出来……”

  皇后眉心一跳,神情转厉:“事关大公主与贤昭容的性命,佳嫔总不至于这样不分轻重!”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太冲了些,有些失了分寸。

  若有似无的,她感觉到了自己对佳嫔的怨怼。

  她紧张地看向皇帝,好在皇帝似乎并未察觉什么,只点了点头:“是,想来佳嫔会体谅。再者,此人留在纯熙宫中也不合适。”

  皇后心弦一松。

  却听他又道:“朕去跟佳嫔说一声,让她把人送去宫正司。”

  皇后愕然,眼中不禁漫出几许惊诧――这样大的事,他竟还要先好声好气地与佳嫔打个商量?

  在她看来,那匹马可是佳嫔的马,伤了贤昭容还险些伤了大公主,佳嫔现下便是头一个的不干净。只不过碍于他对佳嫔的宠爱,这话她不好直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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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熙宫,顾鸾回到寝殿便阖上殿门,在茶榻上安坐下来,翻来覆去地想太后说的话。

  太后所言,与她数年来的想法是相左的。

  她当了一辈子的女官,经历过的大事不少,如今这桩放在上一世都未必排得进前十。

  越是在这样的事里她就越怕冤枉了无辜之人,每每遇上案子都会千般万般的小心。太后说若她心里疑到了谁就十之八九是对的,这话她实不能认同。

  可她又知道,太后活得很是通透。

  ……罢了。

  顾鸾摇摇头,终是摒开了这些杂念。

  太后活得通透,但她也不是傻子。许多事上诸人观点或不相同,却也未必有对错之分,只不过是经历所致的分别罢了。

  这事若依太后所言,她疑仪嫔。

  但依她自己一贯的法子去办,也未必就不能求个公正。

  “娘娘在殿里歇息……”

  隐约闻得燕歌在外禀话,顾鸾抬眸看过去,楚稷正好进殿,绕过影壁走向她:“阿鸾。”他看着她,由有些担忧,“没事吧?”

  “没事。”顾鸾抿笑,“太后娘娘没觉得是我。”

  他松气,坐到她身边将她揽住。她问:“贤昭容如何了?”

  “还没醒过来。”他一喟,“这事蹊跷。那个训马的宦官,交由宫正司审一审吧。”

  话音刚落,他就觉她在怀里打了个哆嗦,猛地抬头看他。

  “阿鸾。”他心疼地搂着她,“我知道你们相熟,可此事总要查个清楚才好。”

  她摇摇头:“你误会了。”

  楚稷浅滞,垂眸看她。

  顾鸾神色平静,一言一语不疾不徐:“我不肯审他,不为相熟,只因我知道不是他,审也没用,贤昭容与大公主要的公道从他那里讨不来。”

  她边说边抓住他的衣襟,美眸里含着期盼:“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已做了些安排,背后是谁我能查出来,若是迟迟没有结果再押他去审也不迟。”

  楚稷蹙眉,原本想劝,与她目光一触却噎了声。

  她看他的时候眼中总含着万般情谊,温柔又真诚,他便说不出拒绝她的话。

  噎了半晌,楚稷哑音:“……也好。”

  顾鸾松气地笑了下:“我也知道,这事在旁人眼里,我是嫌隙最大的。”

  “不会。”

  “恐怕只在你眼里不会。”她失笑,“你放心,杨茂虽在我这里,看守的人却是与张公公借的。我若是去见他,他们便也都会知晓,我不会做给旁人留下话柄的事。”

  楚稷看她一眼,心下多少有些意外。

  即便知道她通透,他也仍时常惊异于她这般通透。遇了事,她好像总能把利弊理得清清楚楚,安排得一清二白,让人挑不出错。

  上一世,他没觉得这有什么。因为早在到御前之前她就已是高位女官,他自然而然地觉得她的这些本事都是历经风浪磨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