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负责躺赢 第59章

作者:花气薰人欲破禅 标签: 天之骄子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里面还有两个格格和五六个丫鬟,见了四爷都是连忙请安,两个格格福身还好,后头的丫鬟要下跪都找不到地方,又恐跪了绸缎布匹,好几个都扭曲的跪着,看着跟表演杂技似的。

  四爷:……

  他点了钮祜禄氏的名:“这是做什么呢?”

  眼前的钮祜禄氏少有的带了点窘迫的神色,跟以往的宁和不同:“眼见的要入夏,京中的天儿热的又快,这两日就明显热起来了。弘历弘昼两个这一年长高了不少,去岁的夏衣里衣都不合用了。”

  四爷了然,怪不得衣料多半都是适合男孩子的颜色。

  再看钮祜禄氏和耿氏,穿着家常的衣裳,虽然还梳着小两把头,但因为忙碌鬓边已经有一点碎发,头上手上更是光秃秃没有什么饰物,显见的忙了一会儿了。

  钮祜禄氏的声音有些小心的意味:“实不知爷要过来,这里乱糟糟的,爷都没处坐……”

  按理说,四爷要去哪个院,都会提前让人去说一声。

  一来让院中有个准备,起码要预备好茶点,二来也是为着这些妾室们难免相互串门,早通传一声才能让人分开,不好四爷在一个屋见两个人。

  尤其是今日,四爷用午膳前去了东大院,旁的院更想不到四爷会突然出现。

  所以四爷并没有怪罪凝心院失礼的意思,原就是他突然袭击来的。

  如今见两个人穿的朴素简单,加上这带着下人忙碌的样子,落在四爷眼里,这就是两个朴实无华为了儿子细心操持的无辜母亲啊!

  四爷想:这会子已经忙起来,是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来,也根本不觉得她们受的委屈能让自己出现吧。

  他在门口沉默了片刻,就见钮祜禄氏再次上前福身:“实在没有让爷在门口站着的道理,爷要去西侧间坐坐吗?”

  四爷的声音有些发闷,但语气和缓:“罢了,你们先裁吧,从今夏起,弘历弘昼要开始多练骑射了,自然要多些衣裳替换。”然后又叫被堵在门口根本没进来的苏培盛:“多送些上用的棉纱来,做了里衣穿在身上透气些。”

  然后摆手止了两人的谢恩,转身出门去了。

  门内,宋嘉书跟耿氏对着一笑。

  不必说了。

  年侧福晋轻易不动,动必然是说到狠处。

  她们在府里是格格,资历位份都不如李氏,再跟着告状反而是有以下犯上的嫌疑。还不如就做自己的事情,也算是无声胜有声。扮演好无辜的完美受害者就够了。

  完美受害者。宋嘉书忽然想起这个名词。

  正因为自己跟耿氏之前没犯错,这次也没有反抗,没有去讨要属于自己的尊严和利益,才有这一刻的完美受害者。

  虽然她并不认同这个‘道理’,但这世上千百年来发生的事情,之所以被人总结为经验,正因为它不一定是正义的,但却一定是通用的。

  宋嘉书忽然想起圣经的一句话: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三百年前三百年后都是差不多的,完美受害者最被人同情。

  至此,这件事情由年氏出首,福晋敲鼓,两位无声胜有声的完美受害者沉默,连成一张大网,把正在为儿子不是世子而伤心愤怒的李氏给套了进去。

第44章 醒世

  四爷此人,用一本书名来形容他的内心,就是《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对人好起来是真好,狠起来自然也是真狠。

  虽然封号是雍亲王,以后又是雍正爷。

  但他本人跟中庸之道可不大沾边。

  他出手了就是雷厉风行。

  当天四爷就指了两个老大夫去给李氏把脉,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失心疯”了。

  两个被王府供养多年,这辈子就是王府的人的老大夫很无语的去了。

  然一把脉,李氏还真有点病:到底是四十岁的人了,这一年来又接连受打击。于是肝气郁结,气血不调这种女人常有的病症,李氏都有。

  大夫们的药方子一开,四爷的命令就到了:闭门养病,不许外出。

  李氏再次遭受暴击。

  她不明白怎么会这样。毕竟她言语上刻薄别人两句是常有的事儿,这次不过是因为自己心情不好,所以态度更差,语言更恶劣些,在她看来就是日常而已,怎么就引得福晋和四爷都连环出手收拾她呢?

  可见嘴欠惯了的人,是不觉得自己有问题的。

  被人制裁了,还觉得怎么至于,我不过就说了两句话而已嘛。

  李氏喊冤喊到四爷跟前去:由不得她不喊,眼见得五月就是大选的月份,今年弘时肯定要被指婚的,儿子有了媳妇,这之后一系列事务,难道她这个亲娘竟不能伸手料理亲眼看着?而要被关在门里?

  四爷表示:没错,你老老实实在自己院里呆着。

  李氏一被关起来,对宋嘉书来说,这府里的生活就更自在了——熟悉的工作,优渥的工资待遇,还少了个讨厌的同事,可谓是从前梦想的工作环境。

  正巧最近弘历在换牙,她也就拿出更多的精力来研究小朋友的饮食。

  雍亲王府里乳娘和嬷嬷都多,养孩子的经验也多,一问起来,众人七嘴八舌的,都有好多私藏小秘方想要贡献给四阿哥卖个好。作为没养过孩子的人,宋嘉书被绕了个七荤八素。

  弘历跟弘昼又只差半岁,宋嘉书跟耿氏就总处于同一个养育孩子的阶段,于是两个人当真就抛开李氏这一茬,专注于给孩子做夏衣和儿童餐。

  时不常还要去给福晋帮个忙。

  福晋是满洲大家子出身,管家理事自然也是做熟了的。但无奈皇室是个大雪球,越滚越大。康熙爷自己的儿子女儿加起来都要上五十,孙子们更是破了三位数,如今还有长大成人开始给康熙爷产出重孙子的。加上京中各种袭爵的铁帽子王、朝廷勋贵、满汉重臣——红事白事,三节两寿的都是数不尽的应酬。

  福晋作为皇家的儿媳妇,这各家的亲戚指数样的增长,让她也越来越觉得繁琐,常叫宋嘉书和耿氏来帮个忙,核对下各种不能出错的礼单。

  多两双眼睛也多两分仔细,送出去丢脸就是雍亲王府的脸。

  宋嘉书每次看到各色礼单,都想起红楼梦里贾宝玉抱怨的:一年到头闹生日都闹不清。

  那还只是四大家族的亲戚呢,比起康熙爷这一大家子真是小巫见大巫。

  于是宋嘉书每每看福晋严肃的安排各色事务,都觉得,这年头做个当家的人不容易啊。

  ——

  而四爷那头,处理完了李氏也颇为悠闲。

  其实朝廷的事儿并不少,一个国家这么大,每日总有事情发生。四爷从十五岁开始得了康熙爷的允许,上朝站班,这些年也领过些差事。只是国家大事虽多,也由不得他一个皇子鞠躬尽瘁,有什么想法也只能压在灵魂最深处,皇上不给他差事的时候,他就只能做个富贵闲人。

  大清的皇帝,大概是从马背上来的缘故,所以跟之前的皇帝们不一样,老老实实在京城宫殿里头坐着是不能的。

  康熙爷几下江南这种大动作就不说了,平时的年份也不会一直蹲在紫禁城里工作,而是经常要出门:比如往盛京这等龙兴之地去拜诣老祖宗们的陵寝,再比如往塞外秋狝巡幸,跟蒙古各部友好建交,甚至连朱元璋的明孝陵他也曾跑去祭过一祭。

  除了这些正事,康熙爷闲了还会往畅春园住着度假,总之是个游走球型的皇帝。

  四爷这些皇子比较忙的时候,往往是亲爹出京的月份,那时候康熙爷会给他们安排不同的差事让他们看家。

  今年的四五月份,为着三年一次的选秀,康熙爷把自己钉在京城里了,定了六月再出门,所以这两个月四爷一点也不忙。

  甚至往后院来的时间都多了一点。

  除了陪着有孕的年氏,旁人处也都去转了转。宋格格、武格格和郭格格经年累月见不到四爷,偶然见一回那真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而宋嘉书和耿氏这里也得到了四爷许诺的好消息:等六月圣驾出京,四爷准备把孩子们再弄到圆明园里去避避暑,准备把福晋、到时候月份大些胎相稳了的年氏和她们两个阿哥生母都打包带上。

  宋嘉书也心生向往:圆明园,谁不想去看看呢。

  于是雍亲王府众人都在等候皇上赶紧把今年的秀女按需分配完,圣驾启程离京后,他们也好出去游玩一二。

  然而这世上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五月初,四爷蒙宫里召唤,被康熙爷叫到了跟前。

  ——

  乾清宫。

  四爷每回到这儿,都觉得这乾清宫正几间的房舍高的过分,颇有些深邃空旷,皇帝坐在其中,有种远隔人间之感。

  理政是个好地方,但家常住着难免觉得让人寂寞生凉。

  康熙爷难得用一种缓和的语气,问了许多四爷的近况,家常的事情。四爷边恭敬答了,边提起了十足的精神。

  他又没报病没报灾的,皇阿玛怎么忽然这么关心他?

  问完了个人情况,康熙爷作为一个日理万机的皇上,也不会拖拖拉拉,很快切入正题:“这回老三老五都为儿子请了世子,偏你那里没有动静。”康熙爷呷了一口茶,又道:“这也罢了,毕竟弘时不是嫡出,年纪也并不很大。”

  话锋又是一转:“只是今年他都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你这做阿玛的怎么没有进来与朕说话,难道连孩子的亲事也不管了吗?”

  四爷心里苦:他哪里能说弘时叫他失望太过。他原是想着不立世子这件事也算砥砺弘时,加上自己也费心开导了他,若是经此一事弘时能不破不立成长起来,倒是好事。

  到底也是长子,自己自然会重新考量看重他。

  谁料弘时别说不破不立,而是直接躺倒。

  自打不立世子的消息传到府里,李氏也‘病了’后,弘时索性也报了病,日日在屋里躲着。见了自己这个阿玛很有些木讷讷的,宛如霜打了的茄子,雪地里的皱巴巴的小白菜,让四爷一看就怒其不争。

  每三年一次大选,皇上要给各个秀女和宗室之间指婚。

  爱新觉罗氏如今已经很庞大,还有各种不可忽略的亲戚,总不能指望皇上记住他们谁到了年纪该有个媳妇。因而大选的时候,宗人府和内务府都会上报一下,京中需要婚事的大好青年。

  所以四爷也不怕弘时连个媳妇也没有,只要宗人府报上去,又是皇上的亲孙子,好坏肯定得有一个。

  四爷就没有进宫为儿子的婚事活动:在他看来,弘时也不要有个太煊赫的岳家为好。

  尤其现在京里各方势力犬牙交错,这万一弘时的岳家再是个墙头草,更是给四爷添乱。

  于是他索性做出一切听上裁的意思。

  四爷也了解他皇阿玛,这些年真是越老越独断专行,按理说他这样‘懂事’,皇阿玛该高兴才是,怎么还特意把他拎过来问呢。弘时又不是个在皇上跟前挂名出彩的孙子,四爷的警铃大作,总觉得是有人坑他来着。

  果然,四爷的警铃还是很准确的。

  康熙爷点了点桌上的一页纸:“这是你写的吧。”

  四爷从梁九功手里接过来一看就开始暗中咬牙。

  上面是一首他记下的《醒事歌》。他还未及说话,康熙爷已经在继续点桌子,还念了其中几句:“南来北往走西东,看得浮生总是空。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沓沓在其中。日也空,月也空,来来往往有何功?田也空,地也空,换了多少主人翁。”

  康熙爷念到这一句,眉毛尤其皱了起来,这个‘换了多少主人翁’,让他这个天下现在的主人翁不大痛快,于是斥了一句道:“这样颓丧,哪里像朕的儿子,以后如何教导子侄,为朕分忧?”

  四爷现在真是哑巴吃黄连。

  这首诗并不是他近来写的。

  而是去岁他连失两女的时候心痛难当,在庙里与和尚谈讲因果的时候挥笔而就。

  当时这首诗,他并没有禁止外传,想着皇上若是见了也能知他的伤痛,最好也看到一点他不争的禅意。

  不过这本就是步闲棋,当时没传到宫里,四爷也就没强求。

  总不能他捧着这个跑到宫里去给他皇阿玛念念吧,那就弄巧成拙了。

  谁成想今日被翻了出来!此情此景倒让老爷子觉得他颓丧,恰逢他不给儿子请立世子,不管儿子的婚姻大事,只怕更让皇阿玛不满,觉得他失魂落魄以至于连亲子都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