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影明河
由君缨带路,一行人转入书房说话。
元蓁开门见山,以示诚意。
“在大长老面前,小仙不敢弄鬼。今日之所以趁机言刺大长老,说到底,只是为了替自己换个自由身罢了。”
但君绫却并不相信。
“你若想要自由,直接离开北荒便是。君氏的触角就算遍布北荒,但却还蔓延不出北荒之外。”
“哎~”元蓁长长地叹了一声,有些无奈,“我也想呀。”
你当我不想一走了之?
如果能潇洒离去,她早走了。
君绫狐疑道:“莫非元仙子还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有难处,您可以说出来,本座若能帮上忙的,一定帮你了结了。”
对君绫来说,只要元蓁快点走,离君绋远远的,怎么都好。
君绋固然还是个恋爱脑,但只要不牵扯到元蓁,还是很正常的。
君氏长老的承诺,是多么地贵重呀!
只可惜,元蓁无福消受。
她就算是再心大,也不会在君绫和这个既得利益者面前,说她曾立了誓愿,要打破北荒如今的局势,重定北荒的规则。
别看如今的君绫很好说话的样子,如果元蓁真敢实话实说了,只怕第一要灭了她的,就是君绫。
因而,元蓁只能遗憾地放弃了这个大助力,一言难尽地叹息道:“因果之事,向来最是难言。大长老一片好意,小仙却不能连累大长老。”
一听事关“因果”,君绫蹙了蹙眉,抱怨了一声,“也就你们人族看重因果。”
但她却没再说让元蓁快走的话了,元蓁的第一步,也算是走出去了。
于是,她精神一震,再接再厉。
“这第二个原因,说来还是小仙的私心。”
“你私心倒是挺多。”君绫瞥了她一眼,语气十分不屑,但心里却也因元蓁的实诚放松了几分警惕。
元蓁笑道:“人人都有私心,小仙也是人,又怎能免俗?”
“你倒是实诚。”这一句就有些褒贬不定了。
但元蓁厚着脸皮,全当夸赞接受了。
她还谦虚了一句,“大长老谬赞了,除了实诚,小仙也没有别的优点了。”
坐在下首的长生扫了君绫一眼,心里为元蓁的自贬之言十分不忿。
在他看来,若是元蓁都没有优点了,那这世上除了君缨,就没人有优点了。
唔,君缨纯粹是他情人眼里出西施。
君绫被她逗得失笑,摇了摇头,道:“行了,还要有什么私心,你就直说。”
反正说了她也不一定会成全。
元蓁正色道:“或许在大长老心中,千年前放我一马的事不值一提。
但在小仙心目中,大长老之恩甚重。若不还报,小仙寝食难安。
因此,小仙的第二个私心,就是想借机还报了大长老的恩情。”
君绫怔住了。
这个发展,实在是她没想到的。
她仔细看了看元蓁的神色,却只在她眉眼间看到一片真诚。
当然只有真诚,因为元蓁说要还她恩情这件事,全部都出自真心。
至于其余的,真真假假,就只能靠君绫大长老自己来判断了。
君绫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准备如何还我恩情?”
或许,她已经明白了,君绋为何会对元蓁情根深种,念念不忘了。
甚至于,还有一个荒唐的念头从君绫脑中一闪而过。
——如果元仙子和家主两情相悦,有了元仙子的才智做助力,君氏岂非要更上一层楼?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她心里飘了一下,就立刻消散了。
因为是事实就是君绋自作多情,元蓁对他毫无情意。
终于要进入正题了,元蓁暗暗吸了一口气,正色问道:“敢问大长老,君绋真的是大长老心目中的明主吗?”
君绫面色微变,却只是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动怒,而是淡淡地敷衍她,“家主自然是明主。”
坐在长生对面的君缨突然就笑出了声,见君绫看了过来,她便笑道:“大长老这话,只怕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君绫叹道:“我才夸你聪明,你怎么又犯起傻来了?”
但这一回,君缨却是不会再被她轻易撩起心绪来了。
君缨“呵”了一声,“大长老觉得我傻,那就是我傻。”
说完,她就低头喝茶,不再给君绫转移话题的机会。
元蓁趁机逼迫了一句,“若是大长老真觉得君拂是一个能够带领君氏走向巅峰的家主,那就当今日不曾来过,我们也什么都不曾说过。”
说完这句,她低头喝了一口甘露,瞥了君绫一眼,叹息道:“怕只怕君拂疯病犯了,就不管不顾,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连累了大长老。”
“你这是什么意思?”君绫的脸色终于变了,“你好好说,什么叫家主疯病犯了?”
“大长老身为君拂的心腹,竟然不知道吗?”元蓁一脸诧异,就仿佛这件事是人人都该知道的。
但君绫却没有心思再和她拐弯抹角了,直言道:“元仙子医术通圣,连君氏的医师都读自愧不如,本座自然也有耳闻。
所以,请仙子明言,你说的家主的疯病,又是怎么一回事?”
人家都这样说了,元蓁也不再卖关子,也正了神色,反问道:“想必大长老平日里也是有所察觉,只是不敢肯定?”
君绫默然片刻,点了点头,再次请求道:“还请仙子明言。”
她一直就觉得,只要不遇到和元蓁相关的事,君绋还是很正常的。
但是这“很正常”三个字,本身就隐含了难以言喻的不正常。谁会特意说一个正常人很正常呢?
君绫说的很正常,只是不会影响大局而已。
只是从前没有人提这个话头,君绫也就从来没有往那个那方面去想而已。
今天被元蓁特意点出来了,君绫才猛然惊觉:原来家主的不正常,不仅仅是牵扯到元仙子的时候啊。
只能说是牵扯到了元仙子,他就更加不正常了而已。
元蓁在凡间行医多年,见多识广,当下就给君绫说了一些自己总结的关于心理疾病的案例,让她自行判断。
那君绫是越听越心惊。
——家主何止是心理不正常呀?简直就是心理扭曲。
她豁然起身,对四人警告了一句,“今日之事,我若是在别处听到了,你们后果自负!”
说完之后,她就遁走了。
长生好奇地问:“老师,你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元蓁反问:“你觉得我是在骗她?”
“哎哟!阿缨,你干嘛打我?”
他正要回答,却突然额头一痛,立刻就捂着额头,可怜巴巴地控诉起来。
眼见这俩人也又有不顾他人死活,狂撒狗粮的趋势,元蓁急忙抢白了君缨,“若我说的全然是假,凭君绫的心智,又怎么会被我说动?”
陈蒿恍然道:“也就是说,元仙子说的,半真半假?”
“不,我说的,全是真的。”
见陈蒿和长生都面露疑惑,元蓁和君缨相视一笑,说:“我说君绋心态不正常是真的,举得那些病例也都是我在凡间亲眼见过,甚至是亲自诊治过的。”
只不过,她说的那些病例都很巧,每一样都和君绋表现出来的情况,有几分相似罢了。
真的只是有几分,多的菜五六分,少的一两分而已。
但君绫心里既然对君绋起了怀疑,那寥寥几分的相似,就会变成白纸上的墨点,牢牢地锁住君绫的注意力。
许多事情,都是经不起推敲的。
只要这颗怀疑的种子落进了君绫的心里,在她带着有色眼镜观察君绋的过程中,君绋在她眼中,就会越来越不正常。
所以……
“想来,过不了多久,大长老就会再次来找阿蓁的。”君缨笑得眉眼弯弯,眼中尽是狡黠。
长生立刻捧场地赞叹,“阿缨好聪明!”
君缨眉眼间都透着得意,嘴上却没好话,“这还用你说?”
“我只是情不自禁地赞叹而已。”
“算你有眼光。”
——又来了,又来了!
因着仰天长叹,就连陈蒿也忍不住侧目,眉宇间透着隐忍。
——
“谁?”
晚间,因着刚刚沐浴完毕,就察觉到卧房内多了一道陌生的气息。
“楼仙子,别来无恙?”
来人转过身来,清丽的容颜氤氲在夜光石的光辉里,平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饶是元蓁素日里不以容貌为意,也忍不住柔和了几分嗓音,“原来是君氏的二长老,小仙有失远迎,还望二长老恕罪。”
来的竟是君纾。
君纾脸上露出了几分惭愧,“仙子说笑了,是小仙做了不速之客,耽误了仙子休息,还要请仙子恕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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