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步归
古将军和赵大人的脚背上都有孔洞,而此时两人全身上下,一双脚紫黑色也最为明显。
“所以,这毒应该是从脚涌入的。”那仵作再次开口说着,而后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愧色,“至于中了什么毒,恕小的才疏学浅,暂时看不出什么来。”
“这毒有千万种,你若每一种都看的出来,早就名扬天下了。”乔苒倒是没有怪他,垂眸落到了脚背的孔洞之上,“其实比起这个,这毒如何下的才是关键。”
“用沾了毒液的针吧!”周世林道,“这不奇怪啊!”
除了毒针,还有别的可能么?
乔苒抬头,看向周世林:“大督护觉得古将军身手如何?”
她又要问莫名其妙的问题了?周世林怔了一怔,随即认真的想了想,道:“自是不错的。”
“靠近他可是一件易事?”乔苒又问。
周世林摇头:“不是。”顿了顿,忍不住又说,“你便是不信我也不能不信陛下。”
若不是古将军身手好,陛下也不会胆敢将他派到这里来。
毕竟,这里可是山西路啊!古将军的身手在当朝武将中也是排的上号的。
“那有人靠近他,且要在他脚背上扎一针而不被古将军发现或者踢飞的可能性大督护觉得有多大?”乔苒继续追问。
古将军和赵大人被扎针的位置很特殊,在脚背上。
这不是什么可以一个擦身而过一碰一触就能中招的地方。就似先前被红豆嫌弃了许久的唐中元的藏钱财的方法,为了防扒手,有时身上带的大额银票,他会藏在鞋底。
鞋底、脚背这种地方,便是妙手空空,雁过无痕的老扒手都没有办法轻易偷取到,可见其难度。
更遑论,其中一位古将军还是个这样的好手。
周世林恍然,随即大怒:“我知道了,定是那一日替他二人洗脚的洗脚婢……”
洗脚婢……乔苒听的默了一刻,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侍婢确实有可能接近古将军与赵大人,只是洗脚洗脚,突然被扎了一下,两人难道一点都察觉不到吗?”
别忘了,古将军不是普通人,就算是身为普通人的赵大人被突然扎了一下,定也会感受到疼痛的。
“而且洗脚这件事并不可控。”张解在一旁突然出声道,“没有人可以推测到古将军与赵大人会不会突然起性子让人伺候做这种事。”
先前古将军和赵大人带兵离开时,队伍中并没有带侍婢,除了赵大人带了个伺候洗漱的小厮外,古将军并没有带伺候的人。
而且那小厮日常做的更多的也是整理书籍之类、递水什么的。这样累极懒得动喊人伺候的举动并不常见,只要不是日常举动的事都是不可控的。
也就是说此事是临时起意,如果两人并没有临时起意,便是凶手真是什么侍婢,她又要何等方法近身?
周世林听的一阵沉默,半晌之后,道:“挑选的侍婢也是周某随意指派的。”
所以,这件事更证明了不是可以控制的事。
如用毒针下毒杀人,还要定好毒发时辰,并设下陷阱这等可算是精密的计划,绝对不会在至关重要的下毒这一步上出纰漏。
甚至杀人这种事,什么障眼的陷阱加起来都远没有一击得手那一步来的重要,用这等不可控的方法来杀人,这显然不合情理。
“所以,下毒的手法定然是一件不足以令人觉得奇怪的事。”乔苒认真的想了想,道,“而且即便感到刺痛,古将军和赵大人也没觉得在意。”
“那能有什么办法?”周世林瞥了她一眼,叹着拍了拍脑袋,“我想不到,你来想。”
难怪常人言武人伤身,文人伤发,成天这么想着,非得想秃了不可。
“好,我来想。”对此女孩子倒是笑了笑,一口应了下来
从她来山西路,今日也不过第二日,周世林对这个回答已经不觉得奇怪了。虽然眼前这位乔大人古里古怪的,还喜欢办案带个孩子,但有一件事却是做的比他所见的大部分官员要好得多了。
言出必行,从不推却,责任必担,这样的同僚真是多多益善的好。
剩下来的仵作也查不出什么来了,毕竟不是随便哪个仵作都是封仵作的水准的。周世林对此倒是颇有微词:“那还用他作甚?那个脚,我等自己生了眼睛都能看得到。”
仵作颤了颤双唇:“若是早一些……”这能怪他吗?这大督护自己不让他碰尸体,找了个新手也不知查出什么来了。
周世林冷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抬手招来人:“关回去吧!”下次再用到时再带出来就是了。
待到仵作被带走之后,他才又看向一旁不知何时眼神古怪对视的乔苒和张解,而后忍不住咳了一声,提醒道:“乔大人,张天师。”
他们人还在这呢,也不知收敛收敛。当他还是门口那个捏鼻子的孩子?
“若是没有别的事……”他开口想下去歇会儿了,这两日折腾的也够累的了,晚些时候还要陪白郅钧去军营呢!
那头两个对视了一番的人听他出声便转过来看他,而后便听张解咳了一声,点头道:“你说吧!”
乔苒笑了笑,看着周世林,道:“大督护,我想看看这些时日这行馆中人的出入记录,可以么?”
周世林将这行馆里的事看管的如此严密,定然是不会随意让人进出的,出入必然录入在册,方才可以追究。
所以,这记录行馆中人出入的册子定是有的。
听她突然提起这个……周世林诧异的点了点头,原是想问她怎知晓有这个册子的,但想了想她“见微知著”的本事之后,便没有再多问了。
若是没有这等本事,陛下又怎会将她派到山西路来?
……
“山西路。”徐和修叹了口气,看向身边那眼熟的官差道,“自从乔大人被派去山西路,大理寺都清闲的派你们出来帮忙开道了吗?”
唐中元干笑着应了一声,看着在观雪亭这里走动,穿着广袖大袍直喊冷的的一众权贵子弟之后,目光落到了眼前这个换了一身锦衣,穿着狐裘斗篷,还特意在腰间栓了块玉的徐大人。
倒是忘了,这位徐大人最近也清闲的很,而且徐家作为当朝一品太傅背后的家族,自然也是权贵之族了。
兴致起了,也会跟着来赏雪。
第485章 闲聊
沾了这些权贵子弟的光,他们倒是也看到了传说中的骊山雪景。
确实好看,唐中元心道,他只是个粗人,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样的雪景,思来想去,也只有“好看”二字可以说说了。
相比于自己,显然雪景要好看的多,这一点,唐中元自忖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不过在这位徐大人眼里,这雪景似乎没什么意思,还没有同他说话来的有趣。
那来看雪做什么?闲得慌吗?
确实挺闲的。
“真是无趣。”眼见唐中元没什么话的样子,徐和修感慨了一声,道了声“无趣”之后便向人群望了过去。
不少人穿着广袖翩跹的袍子在雪地里走动,瞧着倒是好一副“仙家做派”,若是不走一段便回来烤烤火什么的便更有说服力了。
观雪台那里已经开始准备了,对于不少讲究的权贵子弟,看雪自然少不了吟诗作对、挥笔作丹青。
落雪时节,红毯软塌,倒是颇有几分韵味。徐和修兴致恹恹的走上铺好的红毯上,寻了个软塌坐了下来。
炭盆、暖炉其实已经备的很足了,可相比天寒地冻来说还是有些吃不消。他拢了拢自己的衣领,手里抱着暖炉看向长桌边一字排开正在作画的几个广袖文人。
“手都冻红了。”徐和修拿起手边的酒盏,轻抿了一口。
温酒暖身,倒是不错。对吟诗作对这种事情,他向来没有多少兴趣,便自顾自的喝酒。也不知是哪家备下的酒,入口微甜的梅子酒,几杯下去,手脚立时暖和了,不过后劲也有些上来了,头脑有些晕了。
徐和修打了个哈欠,敷衍的应付着前来同他打招呼的几个关系不远不近的公子,待到手边那一壶梅子酒喝空了,才站起来,准备离开了。
只是离开前,还得同族里的四堂兄说一声。
这一次来骊山看雪,是被族里的四堂兄拉过来的,虽然他对此并不感兴趣,可架不住四堂兄的软磨硬泡再加上最近大理寺衙门清闲以及……呃,四堂兄送了只金砚台给他。没办法,徐氏子弟虽说日子过的还是不错的,可手里的银钱,莫说长安第一等的权贵子弟了,就是二流甚至三流族中子弟手头都比他丰裕。
有时候,就是想买个看得上眼的东西都要找解之借钱,真真是叫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那只金砚台彻底打动了他的心,他便跟着一起过来了。
只便是来了,也玩不到一处去,徐和修自忖自己也坐了一会儿了,算是对组织了这次骊山看雪的四堂兄的一个交待,可以同四堂兄说一声准备离开了。
毕竟,砚台已经到手了,这走不走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四顾了一番,却没看到四堂兄的影子。
徐和修皱了皱眉,走至长桌边一个抱着一只腊梅插花瓶的小厮身边,喊了声:“坤至。”
正抱着花瓶让人作画的小厮被他这一声突然吓了一跳,人也蓦地一抖。
“别乱动。”正低头作画的一位年轻公子当即喊了一声,而后瞥了一旁的徐和修一眼,蹙眉道,“我这副雪中落梅图画了快一个时辰了,他这一动,岂不是叫我前功尽弃了?”
真是吃饱了撑着!徐和修冷哼了一声,抱臂看着那一身广袖衣袍,手脚冻得通红的年轻公子道:“薛怀,你要画梅花折腾自己身边的,我倒也不能说什么,只坤至是我四堂兄身边的,我徐家的人动一动关你什么事?”
那个形容瘦削名唤薛怀的年轻公子当即冷下脸来,喝道:“你懂什么,若是耽误了我这画作……”
“瞎吹什么?”一旁已经停笔抱上暖炉的青衣公子发出了一声冷笑,“你这等作画天赋,哪个先生说过好的?”
徐和修认得这位:是国子监祭酒虞世基的侄子虞是欢,书读的倒是平常,不过作画是作的真不错。
也因着这一点,在国子监颇为自傲。
薛怀脸色一僵,正要说话,那个抱着暖炉的虞是欢已经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画桌上的画扬了起来,扬声道:“大家快来看呀,看看薛怀这厮折腾旁人身边的小厮又画出了什么旷世名作!”
正看着雪景发呆的唐中元是被一阵突然响起的哄笑声惊的回过神来的,而后转头本能的看向哄笑的人群。
见一个身着青衣的公子手里举着一幅画正在笑,那笑容怎么看都有股子蔑视的意味,而被众人围着站在正中的那个年轻公子脸色很是难看。
是画的不好被人取笑了吗?唐中元心道。
画的确实不好。徐和修看着画纸上的那几支腊梅,便是再不懂欣赏的都看的出来的不好,仿佛初初学画的孩子画的,笔法可称简陋,形韵更是惨不忍睹。
可关键这薛怀并不是个初初学画的,他学了已有整整十年光景,徐和修在一旁看的叹了口气。他和承泽在国子监读书时这薛怀就在国子监学作画了,更是三番两次的拜访国子监的几位作画先生,折损在金陵的那几位身上惹了人命的先生也在其中。可这些先生无一不是摇头拒绝,无他,委实是天赋太过一般了。
换而言之,根本不是学丹青的料。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国子监里也不缺样样不行的子弟,这本是稀松平常之事,可薛怀的执着还是没少被人在私下说过。
只是如此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扯出来耻笑,饶是薛怀也是头一次。
对着众人的嘲笑,薛怀狠狠的咬了咬牙,伸手对着虞是欢指了指,恨恨的撂下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放狠话谁不会?众人的哄笑声更大了一些,薛怀跺了跺脚,连东西都未收拾,转身跑出了人群。
这一跑便一直跑到了山道上,听着身后人群的哄笑声,薛怀狠狠地瞪向一旁的官差,道:“看什么看?我要下山,快备车!”
被指着鼻子说了一顿的唐中元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同身边几个官差走向一旁停马车的车道上。
做官差的,又不是第一回遇到迁怒这种事了。
待到薛怀走后,笑了一会儿的众人觉得没意思了,说了几句便也不提他了。
徐和修这才对一旁抱着腊梅花瓶的小厮道:“坤至,我四堂兄呢?”
坤至摇了摇头,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入目所见的众人中并没有自家主子的影子,他才着急道:“公子让小的在这里等他,他说要去别处看看去!”
别处看看?徐和修听的一阵皱眉,道:“我没看到四堂兄的人啊!”
人都在观雪亭这里,因着方便赏雪,自前朝就在观雪亭这里凿出了这片宽阔的观雪台,这样空空阔阔的观雪台上,要找一个人简直可说是一览无余了,入目所见的却没看到四堂兄的人。
徐和修心里一急,正要去官差那里找人帮忙寻人,便听有人喊了声:“小徐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