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糖妖精
在将要下葬时,太子发现魏帝左手紧握着一物,尾部有一串流苏,与他时常佩戴的那只香囊相同。
皇后眼眶泛红,却面容平静道:“就这般下葬吧。”
十月初,太子登基,正式入主金銮殿,并以遗诏册封生母林氏为太后。
***
自建和元年起,新帝便以雷霆手腕镇住了一众以为他年岁尚轻的臣子,按着先帝的遗愿开始整清吏治,同时接着开通港口,长延打通往西域的商路,与他国开展货物交往。
魏国国力提升迅速,又有先帝曾命亲信将领驻守边界疆域,邻国不敢来犯,甚有攀附之意。
每回皇帝新得了什么稀奇珍贵之物,都会让身边的近宦送去太后处,但很快又会被送回来。
三年后,皇帝娶后。太后迁居玉华行宫,宫中事务也全交皇后处理。
而曾经的冠宠之地凤仪宫也被皇帝下旨封禁。
至建和十九年,太后因病逝世。
皇帝大恸后,命人将生母与先帝同葬明临山的皇陵。又令宫人将那些在行宫中散落的水墨画轴收齐整,把它们作为陪葬物件,一同埋入皇陵。
又逢细密秋雨淋落,明临山生出一层缥缈的冷雾,与对岸的恒巫山遥遥相隔。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更新前世番外了。
第100章 前世番外1
我出生那天,梁京城下了很大的雪。
后来听哥哥说那天的雪几乎把整个京城埋了,往年的庙会没了,家家户户都闭门过年节。
也就是在这样糟糕的日子里,阿娘在生我时遇到难产血崩。任稳婆再想法子救她,终是无用。
因而我自第一声啼哭起,就没了阿娘。
那时的我尚在襁褓中,并不知道自西北昼夜不停赶回的阿爹是如何伤心悲痛。
兴许是早产,又是寒冬,我自幼便患有弱症。
阿爹听从了大夫的话,并不允我乱跑乱跳,也不许我吃那些寒凉之物。总之,事事都得注意,万不能出事。
他常摸着我的头,对我说:“善善,你要乖些。”
即使阿爹不说,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很差。
我想乖些的,可药汤每日都得喝,没有一日断的。那些药愈加苦了,苦地我常常吞咽不下,有好几回趁着红萧不在偷摸着倒掉了。
但这件事被哥哥发现,是狠骂了我一顿。
阿爹知道后,又骂了我一顿。
我哭地上气不接下气,恼怒道:“我不要喝药了,那些药好苦!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在话出口时,我就知道自己错了。
阿爹显然愣住了。我看得出,他很生气,也很难过。
“阿爹,我错了。”我拉住他的手。
也是在那天,阿爹对我说:“善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取良善这个名吗?”
我摇摇头,抽泣道:“阿爹,你别生气,我以后会好好喝药,不会再倒掉了。”
但阿爹并不理我,他自顾自地说着。
“我和你阿娘认识,是因那年我被追杀受了重伤,正巧被上山采药的她遇见,她心善,便救了我……”
我听不懂这些,只不断晃着他的手,想让他消气。
阿爹说完后,就一直看着我。最后虎目中竟掉下一滴泪。
我慌地忙伸手擦去那滴泪,真地知道错了:“阿爹,我以后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你别哭。”
“善善,你是她留下给我唯一的孩子,定要好好活着,才不会辜负她。”
我哭着,拼命地点头。
那时,我不明白为什么阿爹会用唯一这个词,想的是还有哥哥。但后来一次无意,我听到了阿爹和哥哥的对话,乱糟糟的,什么沈家,什么报仇,什么圣上误判。
我只听懂了一件事,那就是哥哥并不是我的哥哥。
就似晴天霹雳般,我偷摸着跑了,伤心了许多天,也不敢去问阿爹和哥哥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恰好那时,阿爹以我常在府上孤僻成性为由,想让我学些诗书,多与人说话,把我送去了国子监。
起初我不愿意,但又不想继续待在府上,不想再见到哥哥。
我看见与我同岁的孩子是如何的玩闹,但他们都不愿与我玩。在上学的第三日,我听到他们说是我害死自己的娘亲,是个灾星。
我当时气极了,就从角落处出来,扑过去要打那人,却被他推倒在地。
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我擦了把眼泪,爬起来就要去打那个一脸欠揍的小少年。
再次被他推倒,他们一伙人都在看我的笑话,没人帮我。
漂亮衣裙脏了,花苞髻也散了。
等哥哥来接我时,瞧见我的模样,顿时生起气来。
“谁欺负的你!”他的声音很大。
我抽噎着不想理他。
恐是觉得吓到我了,哥哥蹲下身来,语气努力和缓道:“善善,是谁欺负的你?哥哥替你去收拾那人。你不要害怕,他下次绝不敢再欺负你。”
明明是不想告诉他的,可在见他哄我时,我又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哭起来,就像先前受委屈般诉说。
“我不认识他,呜呜呜,不认识……”
我不知道哥哥是如何找到那人的。第二日再见那个欺负我的人,脸上顶着红红的巴掌印,别扭地向我道歉。
我不想原谅他,可见着他那可怜的模样,手还捂着屁股,最后还是点点头。
此事过后,与我说话的人更是没有了,但我没有把这件事告知哥哥。
我一点也不在乎。只心中想:即便哥哥不是我的亲哥哥,他也还是我的哥哥。
这件事,我瞒得很好,谁也不知道。
一切又和之前一样。如果不是在那个雨天遇见江咏思的话。
一身书卷气,又有一张极好看的脸。那时我新学了一个词,叫温润如玉。即便他年岁尚小,但我也觉得极适合他。
他有着很好的身世和才华,父母疼爱关怀,又性子温和,身边有很多好友。不像我。
世上还有另一个词,叫一见钟情。
我想,这大抵是我那时生出的怪异情感。
为了能与他说上些话,我努力变得活泼,不再是从前的那个闷葫芦。府中之人,例陈娘、张管家,还有哥哥,都觉我性子变了许多。
我倒是没多大感觉,只觉得江咏思能与我说上一句话,我就能高兴许久。
那时阿爹已回西北两年,我在给他的回信中说了这件事。没料到他竟告知哥哥,不再让我与江咏思说话。
我自然很气愤,再加上那时哥哥忙碌着什么,也多少管不了我。
也许是我真地有些烦人,江咏思开始躲着我。
那时他的堂妹正进女院,我就去结识江寄月,又顺道认识了兵部尚书的女儿李兰芝。
此后我们三个的关系一直很好。
江寄月也乐意帮我给江咏思传达那些书信,也愿意告知我更多关于他的事。
这期间,我做了许多让人嗤笑的事。最严重的就是我的腿骨因摘青梅而断裂,在榻上躺了足足半年多。
对于该事,我很后悔,却不是后悔要去摘劳什子的青梅,而是那时候爬树应该再小心些的。
哥哥狠骂了我,也应了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阿爹。
在年末,我满心期待地等着阿爹回京述职,但等到的却是噩耗。
他死了,被埋入大漠黄沙中,尸骨无存。
如今回想,那实在是我一生中最为昏恶的日子,竟不知天明天黑,一个人在屋中待了许久。
江寄月来看望时,给我带我一封信,是江咏思写的。
无非是安慰之类的言辞,但我确是靠着那封信,对红萧说:“红萧,我肚子饿了。”
她急急忙忙地去端了膳食来。
我一边哭一边吃,只想着:此后这世上,我再无一个血缘至亲的亲人。
此后的每年,哥哥都会与我一起祭拜父母,事事恭敬。
我不知道他如何想,但绝不会将这件事捅破。若是破了,我将会失去最后一个亲人。
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
哥哥科举中进,又有皇帝的怜惜之情,竟入了刑部为官。我也真地好好学那些诗文,为的能与江咏思有更多可以说的。
我明白得很,他的那封信,不过是可怜我。但我却借着它蹬鼻子上脸,试图让他承认自己的心意。
好似自阿爹死后,我的性子又变了许多,开始蛮不讲理,骄纵妄为。
那年我快要十四,在看见他和什么远方表妹在大街上举止亲昵后,是当场大作脾气。该是气涌攻心,竟晕厥过去。
哥哥得知后,便把我送去了影梅庵修养。待开春后,才将我接回。
我一回来,又是想去国子监找江咏思。但一直未碰上他。
他有意避我。
虽已习惯,但我仍有些忧伤,便与红萧逛到了热闹的集市,买了一根糖葫芦吃。只是还未来及吃上一个山楂果,便被一匍匐在地的小乞丐抓住了脚踝。
却也是在那时,我瞧见了正从书肆出来的江咏思。只得将糖葫芦扔与地上的人,跑向那个白衣锦袍的少年。
只是即便我再如何讨江咏思的欢喜,他都未接受,身边反而有了更多爱慕他的女子,其中亦有皇帝喜爱的公主安平。
他那样好的人,有这些女子喜欢,也是正常,不是吗?只要他未真的要娶她们就好。
我不断对自己说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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