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糖妖精
红萧想了想,道。她将四年之间的事,慢慢叙说,却刻意避开了一些事。
可此时,林良善却瞥眼瞧见挂在墙壁上的凤凰风筝,火红色的尾羽随风摇曳,与那满山的枫叶一样惹眼。
她情不自禁将猫放下,走过去,细看那风筝。
“这是买的吗?”她问。
红萧颇有些不知所措道:“不是买的。”
“那是哪里来的?”
林良善觉得不对劲,她盯着红萧,看了好一会儿,道:“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一些事?”
红萧本不欲说关于真宁,也即是闵危的事,因他已死在金州。她害怕说出那些事后,会令小姐伤心。
可到底还是说了。
“真宁?”林良善困惑道。
这个名字,她毫无印象。她救了这人?还将他带回府上,让他练字习武?甚至还因冒雨出去找他,生了病?……
这些事,真的是她做的吗?可是,能让她在乎的人极少,为何她会那般对一个陌生人好呢?
“后来,镇北王回京,他认祖归宗,回了王府,换了名姓,改叫闵危。”
“闵危?”林良善喃喃道,却仍是想不起。
“小姐都不记得了吗?”
林良善摇摇头,道:“嗯。”
她又问道:“他现今还在王府吗?”毕竟随便在路上捡到的人,竟然是镇北王在外的遗子,还是颇让她好奇的。
红萧张了张口,终究道:“在两年前,他与镇北王去往金州南地抗敌。前不久,镇北王被敌军砍断半截身体,逝世后。他为父报仇,也遭遇不测了。”
到底曾在一处府上做过事,这话有些伤感。
林良善只皱了皱眉,望着蹭过来的猫,然后笑道:“你与我说些江咏思的事吧。”
***
江府,花厅中。
江咏思让婢女沏了上好的茶水招待,这才歉意道:“是我的过错,让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林原锐利地将面前这装模作样的人打量,厉声道:“你敢说这件事,与你毫无干系!”
一阵沉默后,江咏思平静道:“确实与我有关,是我与她约见红叶寺,才发生这样的事。可如今善善忘记了有关闵危的所有事情,不是很好吗?”
他知晓林原的愤怒只是因为这件事的突然,担心他会伤害到林良善,并不是因为林良善忘记了那些事。
江咏思抬眼看向对面,缓慢道:“善善除去失去记忆,也并无其他伤处。还是说你想让她记起那些事?”
他明白林原的想法,反问道。
得到的是默认,他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曾经因查闵危时,他偶然从要逃出府,叫灵鹊的婢女口中得知,那丞相府淹死的真千金小姐对闵危的重视。从而得到了那味令人失去记忆的消愁散。当时不过是对这类神奇“毒物”的新奇,却未料到有用上它的时候。
给林良善那杯茶水中的用量,是经过试验的,为了让她彻底忘记那些事。
这是最省力的方式,他们会回到从前,不用再因一个叫闵危的死人而纠结痛苦。
在林原走后,江咏思收敛笑容,思考几瞬,踱步出屋,向另一处院子而去。
只间隔两日,林良善还对着桌上那张写满闵危的白纸发呆时,就听到门外传来的疾步声。
她回头去,就见红萧兴高采烈的样子。
“怎么那么高兴?”
红萧道:“小姐,你快到厅堂去,江家派人来提亲了!”
“什么!”
林良善震惊不已,却很快掩不住笑,提着裙子,跑出去。
这是期待了许多年的事,巨大的喜悦几乎冲昏她的头脑,甚至让她差点摔了一跤。
此刻,她想起那日从红叶寺回来,在路口分别时,他笑说:“善善,两日后,我让人去林府提亲。”
原来都是真的,就像美梦一般。
林良善不明白为什么会在醒来后,被周围的人告知自己失去了四年的记忆,但现今,那些记忆又有什么重要呢?曾经企及不到的人,将要娶她了。
三书六礼,除去最后的迎亲,一切都定地很快,似是早就准备好的。
对此,林良善在喜悦之余,还感到羞赫和无措。
两家约定婚期定在明年开春,红情绿意时。
阖府上下都在谈论这件事。不过几日,就连梁京城都传开了。
“你知晓吗?江家送去的聘礼足有六十六担,礼金、名贵物件都装了好大的箱子,可真是羡慕死了我。”
“这还不算,今个我还从别处得知,流仙坊中最好的绣娘正在赶制各种婚亲绣品,哪一样不是百两银子起步的?”
“嚯,这江府可真有银子。”
“银子?怕是金子,我做一辈子的活儿,怕都赚不到一个金元宝。”
“哈哈哈,谁不是呢。也只有看着眼红的份了。”
……
嫁衣,是要亲手绣的。
林良善还特意去往绣庄上,找胡三娘,想让她教自己如何绣制。
胡三娘乐意得很。
她也听自家女儿说了小姐失忆的事,但那些都比不得婚亲一事重要。她认真地去库房中挑选最好的布料,又挑选了最好的绣线。不得马虎,都得要最好的。
她拿着针线,耐心地讲解,该如何下针,如何切线。每一步,都说得极清楚,又拿了其他布料示范。
“小姐,你试试。”
林良善点点头,手心有些湿,她又用帕擦了下手,再次拿起那根银针。
她害怕绣地难看。若是在迎亲时,让他人见着她绣的嫁衣,指不定要说她一个女子,连女红都不会,实在丢人。也许会连带着说江咏思,怎么会娶这样的女子。
她不想让他丢脸。
可在下针的那瞬,林良善仿佛知晓该怎样绣制,居然不用胡三娘教予的绣法,而是转用了另一种绣法。
胡三娘反复看了几遍,大红云锦布料上栩栩如生的凤羽,惊讶道:“小姐,这般是青州的绣法,你何时学的?”
林良善停顿时,针偏了些,扎进她的中指指腹。
她“呀”的一声,血滴落到布料上。
胡三娘急地要去找药。
“三娘,不用了,是我不小心,不疼的。”林良善拉住她的衣袖。
她又解释道:“我也不知,好似下针就自然而然地。三娘,我不是故意不用你教的绣法。”
胡三娘虽觉诧异,但她笑道:“小姐就按这绣法,我还道这青州绣法颇难,一时学不大会,就没教你。”
这日,自绣庄出来,林良善并未直接回府,而是让车夫调转方向,去了一趟明运大街。
快逼近入冬,天气愈来愈冷,她突然想吃热乎的红糖芋苗了。
街角有一家,她自小就常去的。
那处排队的人有些多,红萧看了眼,道:“小姐,你在马车上,我去买。”
“好。”她将手揣进暖融融的袖子中,眯眼笑道。
但在等待时,有人经过,低声窃语:“江大公子为了娶林小姐,都拒了好多家的议亲,尤其是云家,只听说那云三小姐昨日差点跳河了。”
“这几日要哭晕的何止云三小姐,我可悄悄和你说,就连安平公主都要哭瞎眼了。”
“嘿,你从何处得知公主消息的?”
“还不说听人说的,也是昨日,有人瞧见安平公主堵了江大公子下朝回府的路,哭得那叫一个惨烈。”
“你这听着也忒假,一国公主能做这样的事,也太掉身价了。”
“你爱信不信,我也是听说来的。”
人走远,话也听不太清。
林良善缩在雪白毛绒的领子里,咬着唇,眼眶微红,鼻子发酸。
自卑又开始冒出来。
她一直都知晓自己配不上江咏思。他那样的身世,那样的才华容貌,脾性品格也是梁京城公子中顶好的。
许多女子想嫁予他,而她也是其中一个,甚至比不得她们,或是身世,或是才艺,亦还是相貌。
她不过是借着与他相识早,趁机缠着他,求得他对她的上心,讨得他的欢喜。哪怕他时不时地露出厌烦的神情,她也当做没瞧见,还笑嘻嘻地,厚脸皮凑上去。
世人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可到了她这处,好似变得很艰难,那曾纱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竟比铜墙铁壁还厚,让她硬生生地去磨。磨啊磨,磨地睡过去,再醒过来,纱破了。
尽管奇怪,终归是破了,不是吗?
林良善笑地眼角泪花冒出,她抬手擦去,看见手指上的细小针孔。其实是有些疼的,她最怕疼了,自小就怕,能哭上许久。
她在心中对自己说:别再哭了,以后你还得为他担些责任,不能让他在外操劳,回府后还要来照顾你。他会厌烦的,会厌弃你的。若是他喜欢上其他女子怎么办?会不会休了你,再娶其他喜欢的女子?
光是这样想,她就忍受不住。
红萧掀开车帘,端着红糖芋苗进来时,就见缩成一团的人儿,泫极欲泣的模样。
“小姐,你怎么了?”
林良善慌乱地抹掉眼泪,笑道:“你回来了?”
“红萧,你再帮我一个忙,你去和摊主说声,看能不能让他送一碗红糖芋苗到江府。”
“要热的,可不能凉了,会伤身体的。”
这样的事,从八岁那年的冬日,就开始了,只是不知之前三年有没有继续,应该有的。
她要将自己喜欢的事物,都与他分享,让他时刻记得自己,不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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