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手丁子
嘉禾走得太快差点与疾歩迎面走来的太子撞了个正着。两人微惊,同时道:“失礼了。”
闻声又同时道:“不要紧。”
嘉禾愣了会儿,微抬头瞧他,太子也正朝她看来。四目相对,太子似有些不知所措,面上泛着一抹浅浅的红。
正在此时,玉筝追来出来,呼呼喘着气朝嘉禾道:“程三,你怎么跑那么快?”
“咦,皇兄你来了。”玉筝朝太子看去。
太子点头轻轻应了声“嗯”,随后去了宾客席。
太子一来,参与春宴的人便都到齐了。人一到齐,原本坐在宾客席上的姑娘们纷纷离了席,赏花的赏花,散步的散步。
这同春宴历来定下的规矩有关。为了避免尴尬,男子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在大庭广众之下赠桃枝。而会等姑娘们离席之时,将桃枝摆在写了姑娘名字的席位上。
桃枝上会绑上小纸条,男子会将自己的名字和想同姑娘说得话都写在纸条上,若是恰巧他喜欢的姑娘也对他有意,指不定便能成就一桩好姻缘。
有时候喜欢同一个姑娘的不止一个男子,姑娘们私下也会比比谁在这场春宴上收到的桃枝最多。若是连一根桃枝都没收到的姑娘,心里多少会有些介意。
前世春宴沈云亭没来,嘉禾本以为自己会一无所获,可也不知是谁悄悄在她席位上放了一枝桃枝。
那时她满心都只有沈云亭,便没打开桃枝上的字条来看。也不知今生她的席位上是不是还会有那根桃枝?
大约一炷香后,姑娘们重新回到了宾客席上,几乎每个人的席位上都摆了桃枝,除了唐露芝一根也没有,她当即丧着脸跑去外头哭了。
席位上桃枝最多的要数银朱,一个人便收到了六枝。银朱将桃枝上的纸条一张一张地打开,待看完所有字条后,脸沉了下来。银朱素来要强,明明今日她风头最盛,却好像一点也不高兴似的。
嘉禾回到了席位上,低头见自己席位之上摆着的桃枝,一惊。
同上辈子不太一样,这回摆在她席位上的桃枝有……
两根。
嘉禾拿起两根桃枝,盯了一会儿,解开绑在桃枝上的小纸条。
两张纸条上都没写名字。
第一张纸上写着——
明日黄昏后山凉亭见。
第二张纸上的字迹怪怪的,写着——
明日清晨后山凉亭见。
嘉禾垂眸,将纸条和桃枝收了起来。重活一世,她是不是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玉筝在那欢喜,说收到了一支桃枝,纸条上画了她最喜欢的小兔子,定是唐律画给她的。
嘉禾朝那纸条上的小兔看了眼,微微张了张嘴,这小兔似乎是她阿兄画的,不是唐律画的。
她转头瞥向阿兄,见他正红着脸偷望着玉筝。
明日,阿兄便要赴西北剿匪,嘉禾想他不是不敢在给玉筝的桃枝上写上名字,只是不能。
或许他心里明白,此去剿匪凶险万分,不一定能再回到京城,再见到玉筝。
春宴结束后,夜已深。
嘉禾回到府里,替阿兄整理明日赶赴西北的行装。刀具、盔甲和干粮,她都一一放好。
整理完阿兄的行装,嘉禾回了房,找了只干净的梅瓶,将春宴上得来的两枝桃枝放进梅瓶。
随后梳洗就寝,一夜辗转反侧思绪纷乱,终是在清晨太阳初升之前做出了决定。
她没有办法改变别人的决定,却尚能改变自己。
天刚亮,程景玄见嘉禾房门紧闭,猜测她大约尚在熟睡,便也不去叫醒她了,直接提着行囊骑着马孤身赴往西北军营。
走到半道上,忽察觉有人跟着他,回头却看见了女扮男装背着行囊骑着马朝他而来的嘉禾。
程景玄呆愣地瞪向她:“你这是做什么?”
“阿兄。”嘉禾抬眼认真望着程景玄,“我随你一道上西北。”
“胡闹,你一个弱女子去那能做什么?”程景玄严肃道。
“我不弱。”嘉禾抬起头鼓起勇气反驳程景玄道,“我能帮厨,可在军中伙房帮忙。也认得草药,可帮着料理伤员。我的骑术尚可不至于会拖累行军。我懂针线,若军中将领行军在外衣服盔甲破了我能帮着缝补。我会是最好的后援,永宁侯府的女儿不会比任何人差。”
“最重要的是,阿兄这回无论生死我都会守着你。”
生则同你一同归京,死也要将你的尸骨带回故土,不至于再让你埋骨他乡。
*
后山凉亭,沈云亭从清晨一直等到黄昏也未等到嘉禾的身影。
昨日春宴,他将桃枝摆在了嘉禾席位上。他怕嘉禾认出他的字迹不肯赴约,刻意用左手写了字。
他期盼着能见嘉禾一面,嘉禾能抬眼看看他,不用笑,只需抬眼瞧瞧他便好。
可他等不到。
他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山路发怔。
也不知过了多久,山路远处似有人影靠近。沈云亭整颗心雀跃了起来,却在见到来人之时沉入谷底。
怎么是他?
来人身着浅色外袍,广袖上纹着金线,矜贵高雅。
太子李询从山路慢慢走至凉亭,在见到沈云亭时不由一怔。
第31章 夺妻
“思谦表兄?”李询道, “你怎么在这?”
“等人。”沈云亭言简意赅,“你呢?”
“我也……”
想起昨日刚参完春宴,两人略一思索同时开口。
“是来等江姑娘?”
“你来等银朱表妹?”
两人异口同声道:“不是。”
“……”
两人一阵沉默。良久李询开口化解尴尬, 朝沈云亭道了句:“恭喜思谦表兄。”
沈云亭抬起幽沉的眸看向李询。
李询道:“我提前得了消息, 这次会试第一乃是思谦你。之后的殿试相信思谦也定能独占鳌头。”
“多谢。”沈云亭淡淡回了句。
李询笑着道:“听闻姑姑已在京城替你谋了份好差事, 只等着你高中之后赴任。”
沈云亭顿了片刻,开口:“我并不打算留在京城。”
李询好奇:“那你打算去哪?”
“西北。”沈云亭道。
去救回她的阿兄。
前世程景玄的死并不简单,他尸首上浑身骨头都断了,可验骨得知他的致命原因乃是被匕首之类的利器刺穿胸膛所致,从刺穿肋骨的方位来看,杀他的人必须与他面对面且离他极近, 否则很难做到。
程景玄武艺高超, 怎会放任匪寇与他面对面离这么近。再者, 那群贼匪所用武器多为长刀长剑,匕首过短,不利交战只做防身和偷袭所用。
故而他猜测杀程景玄的多半不是匪寇, 而是他所信任的“熟人”。
他本想在今日告诉嘉禾,他定会想方设法将他兄长完好无损带回来。
等到深夜李询走了,他还在等, 嘉禾笨, 山路那么绕,她容易迷路,再等等说不定她就来了。
可山上地滑, 嘉禾冒失,若是不小心摔一跤可就遭了。沈云亭越想越惴惴不安,终于坐不住了,他开始漫山遍野地寻嘉禾, 从山顶到山路再到山脚。
重复不停地寻,可连她的一个影子也没找到。
找不到就继续找,整整找了两天,找到满手都是都是血痕,疲惫地倒在亭子里,意识在清醒和弥散之间,望向空阔的天际。
他清楚嘉禾没来。
颓然从后山下来之后,沈云亭慢慢走去了永宁侯府,他知道嘉禾不想见他,可还是来了,站在巷角望向侯府大门,可侯府大门一直紧闭着。
连着去了数日都见不到嘉禾的身影。
他慌了。
原是嘉禾同程景玄一同去了西北。
*
嘉禾骑马随程景玄由黄河北上,前往西北陇地。
程景玄起先虽不愿意跟着,但同为程家人,自家阿妹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一旦下定决心谁也改变不了。
此次剿匪之行,程景玄遵延庆帝旨意,带着虎符秘密出行,待到凉州之后,再与驻扎在凉州的军队汇合。
目的是为了出其不意,趁那群悍匪不注意将其一网打尽。
故而嘉禾与程景玄,一路都扮成做丝绸买卖的商人,有了延庆帝给的通关令,一路都格外顺畅。
连着赶了十日路,终于跨入西北地界。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土窑连绵,风卷着无尽的黄沙吹打着面孔,带来丝丝刺痛。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嘉禾的担忧也越来越深。
传闻那些悍匪杀人如麻手段残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闹得西北之地民不聊生,导致每年西北交给朝廷的岁供都是最少的。
悍匪头子骆远的刀下亡魂不计其数,骆远为自己盖了一座土城,土城里堆满了金山银山、翡翠珠玉,那都是用人命换来的。
天色渐暗,嘉禾同程景玄两人寻了家客栈住。
说来也巧,西北地大物博,但这十里八方只有这一家客栈开着。
荒漠夜里常常起狂卷风,一个不慎被会被卷进去,若是被卷进去,怕是至少得去半条命。
不得已只能暂住这家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