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若巢城关出现问题,皇帝则可直接率大股骑兵快袭赵军腹地,造成突乱,继而里应外合给予赵徵沉重一击!
这个裴进倒很不想和皇帝勾连的,毕竟赵徵目前已不比皇帝弱,而他正眼看前程似锦。
他又不傻当然知道选那边。
但无奈他有个把柄在皇帝那边。
皇帝在赵徵军内中高层的多年渗透,经过前后几桩的事宜,已基本被扫得差不多了。
这个裴进算是唯一的漏网之鱼。
他之所以会漏网,不是因为皇帝从前不想用他,而是从前这个把柄力道还不够。
裴进和他嫂子通奸过。
他长嫂和兄长性情不合相敬如冰,他兄长纳了几房妾也不耽误生儿子,他嫂子不忿,竟和还年少时的裴进私下勾搭在一起。
裴进当时年纪小,头脑一昏犯下大错。但怎么说呢,这错大归大,但也远不至死。他父兄在堂,只要父兄原谅他,哪怕漏出去也最多名声差些被人诟病而已。
但父兄一死,这个把柄就不得了了!
钟离孤头正是对他父兄痛心疾首之际,要是被揭出来估计能宰了他。
而且父兄不在,没人原谅,这错误的严重程度也一下子狂飙上去了。
裴进被要挟着,咬牙撑了好些时候,最终一咬牙,决定开关并带兵投奔了。
如果成了,还真可能成为决定胜败的关键一战。
但好在,现今赵徵对皇帝是十二万分警惕雷达全开。不单单哨兵,军中暗线,暗部细作,都全部启动。作为主帅,他深知蛛丝马迹的重要性,很多时候,足可以顺藤摸瓜牵一发而动全身。
明暗二报每日至少三次,已尽数启动了。
也幸好,冯塬死后,纪棠不管多忙,她也不忘努力往皇帝那边安插细作,就是想着哪怕深入隐秘暂探不到,大面上的消息知道多一点也是好的。
这么零星琐碎的消息汇总,每天都耗费沈鉴云和纪棠大量的精力打理,她每天都睡不够,赵徵心疼得紧,但也只能咬牙忍过去了,这段时间得坚持住了,闲适安逸的日子才能在后头。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的事件,就是在这里最先被察觉的。
八月十七,沈鉴云从敌军貌似正常的巡逻和调防中,隐隐嗅到点不对劲。
“嘶,……敌军可能有异动。”
这是沈鉴云的直觉,他反复翻看消息汇总,最后盯着纪棠画出来的调防变化草图,沉吟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最后他指了指左翼和右翼,还有后军,“前逢道一顺,可直奔左翼后军,辛截道则指向我们右翼。”
可己方布防足够严谨啊,哪怕夜袭,也占不到什么便宜,除非……
沈鉴云抬眼:“除非里应外合!”
纪棠一听这个就牙疼,他nn的,难道赵元泰的暗线还没打干净?不能吧!柴武毅钟离孤那么重要,什么底牌都该打出来了吧?
“怎么办?”
她揉揉眉心,前头他们刚给皇帝来了一记离间计,后脚人家都回击过来了,偏对方每每动手都是大阵仗,谁也不敢轻忽。
可怎么办?现在只有一点猜测,总不能把左右后各关窍的人都换了的,哪有那么多的人?而且这是自乱阵脚啊,肯定不行的。
左想右想,都没什么快准狠的办法,最后还是赵徵,他沉吟半晌,敲了敲长案:“既然找不到,那咱们索性明着来!”
赵徵这对策极绝。
他随即和选出来的一柴家军裨将上演了一出周瑜打黄盖的好戏,“破获通敌细作,其麾下追随叛者尽数明正典刑”,而令下全军!
——凡有察觉异常者,举报有功。若有参与,就此既往不咎。非主谋者,可连擢二级。
于是乎,裴进就被人举报了。
很多事情,瞒上不瞒下,不是不想瞒,而是没法瞒,毕竟事情总要有人配合着做的。
在周瑜打黄盖大戏之前,可能经手者还不知道自己干的是什么,可事件一出,本来不在意的都醒悟过来了,更何况那些本来隐隐就有点疑惑的。
不是谁都肯跟着投敌的,原先已经被拉进去洗不清了,可现在既往不咎啊!
赵徵的话没人质疑,因为他自幼深得其父教诲,一贯都是令出如山的。
说既往不咎,那就是既往不咎!说悬崖勒马举报有奖,那就是举报有奖!
连升二级,都能坐裴进的位置了。
于是乎,临门一脚,裴进直接被人拿下,底下人一合计,已经将他举报了。
“押下去,军法处置!”
赵徵冷冷吐出一句,他站在关门之上,冷冷看着极远前方。
刘元直接自城墙而下,飞速往前掠去。
果然过得半个时辰,就带回消息,果然有敌军骑兵急行军赶至!
赵徵冷冷一笑,抽出长剑,斜指前方:“擂鼓!进军!!”
他安排好布防,亲自坐镇巢城关!
关门大开,栗泉带着柴显柴兴钟离颖杜平侯忠嗣以及二万骑兵疾冲而出!
牛皮大鼓隆隆轰响,夜色下厮杀呐喊震天,双方展开了一场小范围的骑兵激战,结果各有损伤,不分胜负。
只不过对于皇帝而言,这战果却是极不如意的。
毕竟此战在他的预期中,应当是承前启后击溃赵徵的关键一战,可现在就这么消弭于无形了。
魏军大营,帝帐。
自一发现裴进没有按时间开启关门,皇帝脸色就沉下去了,后续发展果然!
他面沉如水,战果于他看来一开始其实已经出了,冷冷詈诘赵徵之后,他直接把战场交给颜遂指挥,径直一扯马缰回营。
冯增来回踱步,南征以来不过大半年,冯增眉心的纹路深了不少:“靖王此人,确实不容小觊啊。”
“如今战事已到了至关重要之时,若再僵持这样下去,只怕最后胜负难料。”
必须打开一个缺口来啊!
“朕知道。”
皇帝抬目,一双锐如鹰隼的眼眸盯着被夜风拂动的营帐,他站起身:“仲德放心,他赢不了的。”
皇帝信步往外。
冯增很有分寸,哪怕昔日堂弟冯塬掌着皇帝暗中之事,他也没有探问过一分,见状并没有跟上去。
皇帝快步来到中军边缘,即暗卫据点的那一小片营帐。
这个时候,距离赵宸被拿下已经四五天了,皇帝还没顾得上处理他。
赵宸也已经被关了四五天了。
营帐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但里头却什么都有,一箱一箱的物品和刑具,甚至还有一个囚笼。
不大,半人高,一人长,关一个人足够了。
赵宸被关在里头,吃喝拉撒也在里面,最多笼子被抬开清理一下地面,昔日一个天潢贵胄,如今简直狼狈至极。
他挣扎过,喝骂过,但看守暗卫动也不动,他也不敢真的把附近的兵卒都惊动过来,这事抖搂出来,他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终于回过神来折腾过想逃走,可他怎么逃得了?这个囚笼看着不起眼,但却是铁木制成,里面还打进铁枝,纹丝不动。
从骇然到恼怒到焦灼,始终不变却是入骨的惊骇,他如同困兽,惶然地等待着皇帝出现,等待着自己下场。
赵宸唯一还能安慰自己的,就是正义那派还在,皇帝如今声名狼藉,更需要自己的存在以让正义党归附聚拢。
这是长远必须有的。
也是如今局势稳定军心的极关键一环。
所以皇帝不能杀了他,权衡利弊后,终归要把他放出来的。
他可以起誓,但其实不起也差不多,皇帝肯定会派人在他左右监视的,慎防他折腾幺蛾子。
但不管再多监视钳制也没关系,只要能出去,就有希望。
赵宸左思右想过,哪怕皇帝立时战死,只怕也安排了后手,他继承登基只怕没希望了。那么,他伺机逃吧!
只要在战场中,机会总能找到的。
以后改名换姓,商通天下,也不是不行。
赵宸细细分析过,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现在,他反而希望赵徵能坚挺,尽可能地撑久一点,甚至最后战胜皇帝,杀死皇帝,给他制造遁撤时机。
赵宸也留有后手,他只有成功遁出,他并不是一无所有的。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哭求哀求恳求,尽一切表现自己臣服,好让皇帝放他出去。
应该不会很久的,毕竟宁王殿下不能太久不见人的。
赵宸猜到了过程,他分析也一点不算错,但他做梦也猜不到结果。
皇帝确实没有让赵宸等很久。
宁王就算生病,几天也该痊愈了,这几天战事激烈频繁没人探病,明天也该有了。
但皇帝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暗卫,他还带了一个人来。
这人的职业很特殊,有个自起的绰号,叫“皮匠”。
这日深夜,营内突然点了灯,不多,就一盏,放在赵宸的囚笼前,地面也被细细洒扫干净了。
赵宸抓紧栅栏,皇帝要来了!
有脚步声,帘帐一动,一个身披玄黑披风的高大身影信步而入,熟悉的眉目熟悉的身形,正是皇帝。
赵宸抬眼望去:“父皇,父皇!儿臣知罪,可儿臣知悉内情之时,已年愈十五,儿臣根本,根本……!”
他涕泪交流,囚笼打开,他跪在皇帝跟前,慌乱说着,重重磕头:“儿臣非父皇骨血,不敢肖想尊位,只求父皇给儿臣一个将功赎罪之机,儿臣必全力以赴!!”
“儿臣,儿臣还可以替父皇迷惑赵徵纪棠,助父皇布局击溃赵军杀死赵徵!”
赵宸灵光一闪,为了给自己增加筹码,索性连纪棠那边要挟过他的事情都说出来!
“父皇不知!儿臣迫不得已,但也没敢泄露什么,只随意糊弄一下,若父皇有意,儿臣可以……”
“朕知道。”
皇帝俯身,盯了赵宸的眼睛,打断了他的话。
他瞳仁深处那种漠然的冰冷,昭示了他对赵宸的不在意,视线对上,赵宸心口一突,无端失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