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被她逗时很着急,过后却很欢喜。
方才一路牵手飞奔,让他渐渐找回了两人相处时那种熟悉感,因蓦然发现她是女孩的陌生和拘束就去了。
诸般情绪过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欢喜涌上心头,汩汩而出,难以用言语才描述。
他是极欢喜的。
……
抵足而眠是不敢了,欢喜却数之不尽,汩汩而生,充盈心坎,纪棠逗他,他也不恼,连往常笑骂几句也没有,抿唇微笑。
不过赵徵这表现也不算起眼。
事实上,大家都非常高兴。
顺利登船顺水而下,这一趟又成功请回沈鉴云,对方道骨仙风一看就是高人,和大家事前想象的形象是一模一样,兼相处下来也不错,陂州一行可谓完满成功,众人可以说高兴极了的。
秋日的河风褪去炎意,拂面而来舒爽至极,船上气氛一直都很高涨。
纪棠也是。
但随着出了陂州,进入芦州,在谷水转入雒水支流长青河掉头北上之后,她就难免想起一些不是那么高兴的事情来了。
——暗部那个内鬼。
纪棠用手挡了挡夕阳,心里叹了口气。
船还是那条船,看着旧但结实得很,难得偷得浮生,出了陂州之后,她就迷上了钓鱼。
她和赵徵两人正在甲板上钓鱼。
也不知是不是很久没坐船的缘故,沈鉴云有点点晕船,这两天多在屋内休息,赵徵不用怎么作陪,这两日有空就跟着兴冲冲的纪棠在甲板上折腾。
他才学了两日,已有板有眼,坐在小凳子上面,正专心帮着往纪棠的鱼钩上挂鱼饵,专心致志,眉目舒展。
见他这么高兴,还是先不给他提这个了。
过两天再说吧!
纪棠心念几转,面上笑嘻嘻的,赵徵已经给她弄好了,好大一只虾!
她提起来看了两眼:“这么大,那鱼能咬进去吗?”
“你不是要钓大鱼吗?”
昨天纪棠连钓十几条鱼,就是略小了点,信心满满吹牛逼,说今天必须钓上一条大鱼!
赵徵还记着呢,给她挑了最大一只虾挂上,鱼饵不够大,是钓不上大鱼的。
纪棠不禁笑了起来,“看我的!”
她信心满满提起鱼竿,站起来观察一下水面,兴致勃勃往前用力一甩!
带了鱼饵的鱼钩甩出一个相当漂亮的弧度,完美入水!
她比了个耶的手势!
夕阳无限,浮光掠影,金灿灿的霞光投在水面又照在她的脸上,她眯着眼睛,笑脸和粼粼波光一样灿烂。
赵徵微微笑了起来,连着恼人的刺目阳光看着也觉顺眼了许多。
“你来呀!”
“嗯!”
“今天我们继续比赛!”
“好。”
第46章
但哪怕纪棠刻意没提,这茬也没拖得很久。
次日一大早,陈达就呈上刚收到的明暗信笺。
赵徵把信拆开,头一封是明面上的信笺,乐京送来的,柴皇后给写的。
“母后给我来信了。”
赵徵对纪棠说,他马上把信封裁了,抽出信纸展开。
纪棠凑头过去看,柴皇后的字迹她现在也挺熟悉的了,皇后每月至少来一封信的,很娟秀的簪花小楷,说入秋天燥,让赵徵记得进些滋润膳食,她给送了贝母黄精等物,还让他勿要贪凉,要注意旧伤云云,絮絮叨叨,都是些平常话语。
但赵徵看得很认真,柴皇后送来的东西因顾忌皇帝有可能动手脚,以防万一他们其实是没用的,但这些东西赵徵都仔细收进自己私库里。
晨光微熹,水声淙淙,赵徵一边看,一边和纪棠轻声说母后嘱咐了什么什么,他神色难得变得柔软下来,除了纪棠,也就柴皇后能让他流露出情绪来。
可看完柴皇后的信后,就不行了。
除了密州军政二务的消息外,剩下的就是暗部的常报了。
拆开一封,纪棠眼尖,最先瞥见最底下的署名——孙承玹。
前池州五名负责人之一。
她偷眼一看,赵徵脸上果然晴转多云,已经阴沉下来了。
他扫一眼常报,扔在桌上!
——既鉴云先生顺利请出,那么先前耽搁的内鬼之事,也该开始着手处理了。
……
纪棠他们目前还在船上,水路更快,出了陂州后这条不大不小的商船经过两次伪装调整,现在已经快到甘州了。
沈鉴云那点不适早好了,赵徵待他颇礼遇,于是又回到厅中煮茶船舷赏景说古今谈天下的节奏。
“密州虽偏,却属大魏南界,与山南不过一山之隔,于长远发展而言,却要远胜于亳盘等州。”
沈鉴云客观评价:“殿下当初选择密州为封地,却是再正确不过。”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现在回首当初,密州却是最最正确的选择。
要是选择了国境腹地的亳州盘州,繁庶是极繁庶了,却没有今日拓展之可能。
只不过,上述这些也就在今日回顾过去才能这么叹谓一声,在当时是绝不可能的。
那时赵徵仅仅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刚失了最大的倚仗胞兄和祖母,他不知道密州山匪是寥信,也不知决堤是官匪蓄意勾结的结果,更不知寥信勾搭了卢非,以及平阴山有条直通山南的古径。
他只是一个还未曾亲自挂过帅的少年人,当初做出这个决定那时,重重困境,甭提多几多挣扎艰难了。
也就纪棠一个人知道他的难。
纪棠回忆当初,也不由心生感慨,想起那个彻夜难以阖眼和她低低倾诉的少年,就很难不生出怜惜。
她侧头望一眼赵徵,恰巧赵徵也望着她,他大约也想起了那段时光,眼神除了慨然之外,难免还也有些晦暗,因为他同时还想起了最初促使他选密州最重要原因——就是查清害他皇兄殒命的内鬼。
他当时的心情的是如此迫切,可是现在已经一年过去了,此事却未曾有太大的进展。
他打落牙齿和血吞,强自压抑隐忍已太久了。
纪棠偷偷端起酒杯,冲他举了举,他读懂她眼中怜惜之意,脸色这才稍缓了一点。
赵徵端起酒盏,仰首喝尽那樽酒,先敛下思绪,控制神态,继续听沈鉴云说话。
沈鉴云说的话也很重要,谈着谈着,他们现在讨论的话题是赵徵再往后这一两年的短期发展,不但赵徵纪棠,连柴兴陈达也很认真在侧耳倾听。
“陛下出征西北也有些时日了,他出征之前,又多次命人至偃州慰军。”
沈鉴云并未让赵徵失望,那么既请得他出山,那么自然是按照事前他和纪棠商议好的,委对方文政之首和中军军师的位置。
既然是这样,相关军务政务的情况当然不会隐瞒对方,这几日的军政简报沈鉴云也有在看,并给他深入浅说了许多与之相关的来龙去脉。
甚至连与皇帝之前错综复杂的龃龉都有隐晦涉及,不过这方面赵徵本人开口的少,一般都是纪棠代言的。
不过这也够了,沈鉴云是聪明人,纪棠隐晦提一下,他立马就明白了未尽之言。
知道得差不多,他们的话题也逐渐从景色人文古今天下变得深入了起来。
沈鉴云判断:“翟通固然悍勇,然柴国公亦非庸碌之辈,若再加上陛下,……”
他话锋一转:“去年旱情中原失收,据闻西北尤为甚啊!”
先前,皇帝被流箭所伤又引发外邪回京城休养,如今早已痊愈。赵徵就藩后,他没多久下令亲征西北。
就是赵徵剿寥信奔袭上雒那个时间段。
赵徵动作不停,皇帝也是。
西北是大魏的一个大隐患,要南征,必须先解决西北的翟通。
翟通之势比刘黑思有过之而无不及,又有天堑地利,防守易攻伐大魏也易,非常棘手,故柴武毅近年一直在西北守着。
沈鉴云判断:“皇帝下翟通之心极其强烈,一年之内,瞿通必败!”
至于为什么这么强烈呢?看一眼上首的赵徵,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
“待解决了翟通,陛下必转战偃州。”
皇帝出征之前,连连遣皇子慰军偃州,他这是在催促钟离孤尽快拿下安都王高欷。
等西北和偃州的战事全部结束,皇帝必会立即调转枪头转向池州。
“届时,刘黑思必败。”
刘黑思固然是山南一霸,但大魏若全军压上,他必败的。
皇帝这是通过军事活动进一步收拢兵权,还有,他在尽可能压缩赵徵的成长时间!
纪棠说:“如果可以,最好不让皇帝来池州,如果能在此之前解决刘黑思就好了。”
柴兴摇了摇头:“难。”
一个字,道尽一切。
这刘黑思还挺厉害的,且他麾下二十多万大军,兵力甚至要优胜于驻池州的大魏军。
如果容易,他早就完蛋了,这仗也不必打了好几年。
而赵徵也不能轻易伸手,这池州战场上可还有十万东征军是先帝留下的亲信兵马,让刘黑思占便宜壮大来抗衡皇帝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沈鉴云道:“殿下目前要做的,是尽快拓占山南!”
“若能赶在陛下到来之前成功取下茂陵等州,与吕衍将军前后夹击刘黑思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