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荔枝很甜
流莺摇摇头,“奴婢没听说将军府有妾室。”
锦上捏着耳下的小珍珠,一双美目亮晶晶的,又道:“那……他家中有几口人?”
“据说将军的父亲十多年前便战死了,母亲不多久也改了嫁,好似是由祖母抚养长大,家中人丁很是稀少。公主,您打听这些作甚?”
小公主捧脸,缓缓道:“今日天色真好。”
流莺狐疑往窗外一瞅,乌云沉沉,哪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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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万里无云,日头难得高悬,极了半月有余的厚雪逐渐融开,淌得整个皇宫湿淋淋的。
曲荷园百花争艳,似春景一般。
此处是从安华门巡守的必经之路。
锦上揽着一面小镜子,左照右照半响,流莺从远处小跑而来,“来了来了,将军来了。”
闻言,小公主立即藏起镜子,端正坐好,双手摆在琴弦上,左右手一拨,流水潺潺一般的琴声自指尖飘扬远去,引得走来的几人纷纷抬头望来。
锦上故作讶然,款款上前道:“没想竟在此处遇见沈将军,着实好巧。”
闻言,沈离征不由有些沉默。
锦上掩唇轻咳两声,流莺便将食盒提上来。锦上道:“正好,这是御膳房新研制的桂花糕,比从前还要软糯不少,我吃不下了,给将军。”
沈离征眉心微蹙,正欲开口,身后的侍卫便很有眼里劲儿地接了过来。
锦上欢喜道:“那我走啦。”
稍后,沈离征漠着张脸瞥了侍卫一眼。侍卫脖颈一凉,委屈道:“将军……这是公主的赏赐,不好拒的。”
然侍卫不知,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自此后,沈离征被小公主“偶遇”的次数愈发频繁。
例如,小公主在自家皇宫迷了路,莫名其妙绕去了安华门,恰还抱着一件北俪进贡的貂毛大氅。
她郑重其事道:“本是要给我皇兄的,但是太重了,将军替我皇兄收下吧。”
又例如,沈离征于御书房与皇帝议事,正要离宫时,小公主紧跑慢跑至他眼前,小喘着气道:“好巧啊,眼下天暗了,夜路难行,这些给你。”
她塞过来整整一匣子的夜明珠。
沈离征没猜错的话,这些是前些日子的进贡之物,
再后来,她连借口也不找了,蛮横又直接地捧着奇珍异宝道:“这些也给你,我有太多了,多得宫里都塞不下,寄存在将军府吧。”
她总是时不时从哪里蹦出来,道:
“将军、将军,好巧啊。”
“沈离征!你看,这些是我新得的宝贝,寻常瞧不见的,这个也寄存在将军府吧。”
“沈离征沈离征,上回给你的大氅你怎么不穿?今日天好冷。”
“沈离征,你为什么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理我?”
“你是冰块做的吗?本公主命令你现在说句话!”
很吵,就是很吵。
沈离征从来不知原来耳边能这么不得清静过。
于是很快,一向平静无澜的宫廷流言四起。
十二月廿三,初春将至,积雪彻底消融,露出新鲜的嫩芽,就连枯枝都开了花。
练武场,沈离征与延诚帝过了几招,大汗淋漓地脱盔卸甲。
延诚帝爽朗一笑,接过内侍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汗,道:“朕听闻最近阿锦难为你了?”
难为,已经算是皇帝很隐晦的说法了。
男人略微一顿,摇头道:“公主年幼,不算难为。”
延诚帝又笑,“朕的这个小公主,自幼便有毅力得很,凡是她想要的,能磨得你耳根子生茧,偏啊还舍不得罚她,便是星星月亮,也没有她要不到的。”
沈离征抿唇无言。
才一踏出练武场,就听一道熟悉的嗓音飘了过来——
“沈离征,沈离征!”
沈离征侧首望去,就见锦上一身藕色刺花锦裙小跑而来,她怀里的那只匣子噹噹作响,听着就是什么贵重的宝贝。
她一如既往向前一捧,道:“这个也——”
然话未落,便被打断。
男人嗓音清冽,没什么情绪道:“公主,够了。”
锦上嘴角一僵,慢吞吞收回手。
沈离征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安华门的方向走。锦上也不说话,只跟着他走。
两道影子一前一后叠在一起,男人垂目瞥了眼,喉结微滚,心头隐隐有些闷。
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攥紧佩剑。
眨眼的功夫,身后的脚步声就不见了。
他稍顿一瞬,迟疑地回头看她。
就见锦上垂头盯着自己的绣鞋,细眉轻轻蹙起,很是不开心的样子,半响才抬起头,闷闷道:“沈离征,我鞋脏了。”
她捏着绢帕,缓缓蹲下身。
忽然,一道颀长的身影覆盖下来。
男人手指修长,抽走帕子一点一点擦去绣鞋上的污泥,神色专注又认真,像是什么无比隆重的仪式。
他只是觉得,小公主就该雍容华贵,天真烂漫,一生无虞,她不该沾上一点尘灰,更不该用那双嫩如柔荑的手去擦拭、触碰这种脏物。
沈离征正如此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对面忽然落下一道很轻的声音。
她说:“我觉得不够。”
男人手一顿,抬眼看过去。
锦上皱皱眉,无厘头地说了一句:“我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口吻还有些许骄傲,那是她与身具来的傲气。
她道:“我是公主,我生来就有很多,荣华富贵、奇珍异宝、世人的爱戴敬重,我的父皇母后,还有我的皇兄,我都分给你。”
她声调懒懒,像是在说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
沈离征指尖微顿,他哑着嗓音道:“公主尊贵,本可寻个体贴的驸马,安安稳稳过一生。”
锦上颇为嫌弃地道:“我不喜欢这样。”
沈离征当她年幼无知,轻哂道:“那公主喜欢哪样?我身负皇命,刀剑无眼,生死不由己,公主喜欢提心吊胆的日子?”
她深思片刻,摇头:“那也不喜欢。”
“可我好喜欢将军。”锦上垮下一张小脸,闷闷不乐道,“我这些宝贝真的不能寄存在将军府吗?”
四目相对,沈离征怔住。
她那张小脸过于幽怨,他蓦地低头轻笑,那素来岿然不动的嘴角都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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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书记,显德五十七年六月十七,沈离征与锦上公主大婚。
第34章 梳妆 新郎俊美如斯,红妆不止百里。……
那日惠风和畅, 天色湛湛,鼓乐齐鸣,红绡轻扬。
花轿自安华门浩浩荡荡绕了一圈,于御街一路直行, 结驷连骑, 人语马嘶。
沈离征一身红缎锦服, 偏是将他那张波澜不惊的俊脸衬得柔和十分, 垂目之间, 都似有笑意。他手握缰绳, 偶尔侧首望一眼花轿,继续绕华都而行。
街道两端有百姓撒花欢呼, 一瓣一瓣随风而起,落在他的墨发之间, 更添昳丽。
新郎俊美如斯,红妆不止百里,这才配得上显德年间唯一的小公主。
后来井边巷间,无人不称此为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当夜觥筹交错,朝臣饮酒尽欢, 甚是热闹,但在这举杯言欢之间,沈离征也免不得受了好几道世家公子的冷眼,那眼底尽是毛头小子的嫉妒和羡慕。
沈离征一笑抿之, 侧目去看灯火通明的后院。
白公公提着阴阳酒壶凑到他身侧,乐呵呵道:“将军,老奴给您斟酒。”
锦上出嫁后,除了那些多得数不尽的嫁妆, 皇后还从宫里择了好些宫女随府伺候,就连自己的掌事太监都一并给了锦上。
白康盛是自幼看着小公主长大的,再是知她性子不过,借着公主的光得以出宫,亦是十分欣慰。
沈离征看了那酒壶一眼,顿时了然,二人配合十分默契,很快便将一桌壮汉喝倒,即便是再有不知事的上来敬酒,也被白公公打着哈哈给挡了回去。
将至子时,宾客逐渐散去。
锦上提着繁琐的嫁衣,轻轻揭开一道门缝,哼哼唧唧道:“流莺!他怎么还不来?老白不是给他挡着人么?”
流莺失笑,“公主,今儿大婚呢,您快把却扇拿好,莫要失了礼才好。”
锦上叹气,拉了拉流莺的衣袖,“好流莺,你去前厅瞧一瞧,莫要让他喝醉了。”
流莺扛不住她这磨人的功夫,只好颔首应下。然才一踏出房门,便见廊下一道身影缓步而来,流莺忙缩回脚,“将军来了!快,公主,您快坐好。”
“哦哦。”锦上晃噹晃噹提着裙摆小跑回去。
临落座时她一愣,扇子、她的扇子呢?
沈离征进门时,就见他的小公主正猫着身子,趴在床榻下翻来覆去,不知在摸什么。
流莺对此闭了闭眼,“将——”
“嘘。”沈离征示意她噤声。
他慢步上前,脚步声在她身后落定,就听锦上道:“流莺,快帮我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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