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的爱人是祖国 第176章

作者:鹤云歌 标签: 穿越重生

  他自己把自己的问题想通了,反而像眼前开阔了一片天地,觉得无比快乐。

  就像胸腔一下子被打开,可以包容下一整片天,一整片海。

  他听见宁馥不着调子地哼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她看起来像醉了。

  卫九州喝掉杯子里的酒,哼起《喀秋莎》。

  *

  飞虎一号和飞虎二号,整个舰上唯一双机编队均获得金头盔的组合。

  这是他们的七百九十次试飞任务。

  这场试飞,谁都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

  在所有参数一切正常的情况下,飞虎二号的驾驶系统在急速盘旋中突然发生紊乱。

  飞行员拒绝跳伞。

  如果此刻飞行员弹射出舱,飞机的故障参数将无法确切地传回地面,而彻底失控的飞机,也极有可能在坠毁时造成地面的重大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

  而此刻,失控的飞虎二号已经开始下降高度,电源无法被切断。

  十秒后,弹射系统锁死。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卫九州的声音保持了冷静。

  “目前驾驶系统锁死,重复,驾驶系统锁死,机身抖动剧烈,机身抖动剧烈!”

  他已经使用了所有可能的手段来挽救飞机,但都无济于事。

  通讯器里传来飞虎二号的声音。

  通讯系统没有失灵,甚至在此刻,保持着让人痛恨的清晰。

  “——请将我击落……请将我击落!”

  塔台寂静一秒。

  指挥接通与卫九州的通讯,“汇报飞行状态!”

  “根据我的判断,当前系统判断中,飞机已经坠毁了。”

  卫九州在通讯器中道。

  现在他被困在了战机内,而飞机却几乎等同于无人驾驶,向前急速飞行。

  飞虎一号紧紧坠在后面。

  再过三分钟,两架飞机就会飞出训练空域了。

  而如果任凭飞虎二号继续失控向前飞行,在油料耗尽坠毁以前,飞机极有可能飞出我国的领空。

  所有人都知道,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重复,请将我击落,请将我击落!”

  *

  塔台做出了决定。

  “飞虎一号,飞虎一号,是否具备击落条件!”

  通讯中响起另一个人平静的女声。

  “飞虎一号收到,当前下方存在人居,二十秒后经过无人滩涂,我将在滩涂上方开火,请示!”

  “同意。时机由飞虎一号全权掌握!”

  他们有了二十秒告别的时间。

  在这一刻,一秒都不能浪费。人们却不约而同地沉默。

  宁馥的飞虎一号武器系统,已经打开瞄准。十字准星压在前方的飞虎二号上,已经准确而稳定地锁住目标。

  现在……

  只需要在二十秒后,按下她手侧导弹发射的按钮。

  不,只有十五秒了。

  宁馥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卫九州在剧烈的颠簸中道:“再见。”

  塔台的指挥员在通讯器中用已然嘶哑的声音道:“祖国向你致敬!”

  宁馥按下发射钮。

  挂载的导弹在瞬间发射,带起一段长长的白色尾烟,在三秒钟后,命中目标。

  也命中了她的战友。

  机身发生剧烈爆炸,在半空中直接解体,爆炸发出炫目的光,飞机残片向下坠落。

  然后是一段长达十秒钟的寂静。

  飞虎一号顺利返航着陆。

  宁馥下了飞机,摘下飞行头盔,外场一片肃穆。

  一群技术人员冲向了停入指定位置的飞机,——他们有太多的工作要做。

  这样突发的故障和潜藏的隐患,在每次飞行和起降中都有可能出现。这样的牺牲,在每一天的日常训练里,都有可能变为残酷的事实。否则,飞行员的家属也不必被叫做“望天族”。因为每一次看似轻车熟路的起飞,每一次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训练,他们牵肠挂肚的人,都可能在蓝天中折翼。

  残阳如血,无云的天空好像没有一丝遮挡,放任那即将沉落的太阳,在最后一刻将过于艳丽的光线铺向天空。

  宁馥站着没有动。

  她好像也没有感觉到悲伤,好像也没有感觉到震颤,她的视野清晰明亮,她的思维平静理智,她按下导弹发射那颗红色按钮的手,也依然稳定如初。

  她只是……

  她只是突然感到,被这夕阳刺穿。

  *

  宁馥停飞了一个月,她要接受一整套的复飞流程,体检、体能测试、心理测试。

  重点是最后面的那一项。

  事实上,几乎所有领导和专家,都希望她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这不同于任何一次飞行故障和空中险情。

  参与试飞,参与实战,第一次起飞和处理突发状况,都必然会对飞行员的心理造成影响。

  而这一次,宁馥击落的是自己的战友。

  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她击落了一架我们自己的飞机,击落了我们自己的飞行员。

  也是她的僚机,她的战友,她的旧识。

  这就像一颗子|弹,击发出去的刹那,要先穿透她自己的心脏,穿出一个鲜血淋淋,无法填补的窟窿。

  谁也不知道这个窟窿,会给她造成多大的影响。会不会一蹶不振,会不会永远无法飞行。

  但宁馥的复飞申请接连不断地打上来。

  在陈军桌子上堆到第五份的时候,陈军终于签了字。

  *

  大年三十。

  上午宁馥陪她妈去添了些年货,下午出了一趟门。

  宁建业也在家,宁馥开的她爸的车。

  ——马上过年了,公交停运早,打车去那地方怕是司机也没几个愿意的。

  车载音响自动播放,全都是个嗓音沙哑的男歌手,唱2002年的第一场雪的那个。

  宁馥她爸一直喜欢。

  等红灯的时候下一首歌刚好播到高|潮的部分——

  “瓜秧断了哈密瓜依然香甜

  琴师回来都他尔还会再响

  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

  好像那雪崩飞滚万丈——”

  后车鸣笛声的猛然将宁馥惊醒。

  她回过神来,慢慢伸出手去把音响关掉了。

  交通灯早已经变成绿色。

  她探出头去对后车抱歉地示意了一下,然后驶过十字路口。

  街角还没关门回去过年的小商店用劣质音响播放着《恭喜发财》,像一只喜气洋洋的,准备洗脑整条街道的高音大喇叭。

  宁馥带了花,带了酒。

  在榕城这个南方气候湿暖的地方,冬天虽然温度要更低,但却很少下雪。

  烈士陵园里只有松柏还泛着沉沉的青绿。

  宁馥在卫九州的墓前盘腿坐下,把花给他,又给他开了一罐啤酒。

  “我酒量不好,就少陪你喝一点。大过年的,喝醉了不好。”

  她慢慢地喝完一瓶啤酒,习惯性地将易拉罐捏扁,再对折,却没地方扔,只能随手塞进自己的衣兜里。

  好像也没有太多的话要说。

  宁馥伸手拍了拍墓碑。

  “我的酒量确实很差很差,不过,你看,喝一点啤酒还是没问题的。”

  “今天有点冷,没有带雪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