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日成晶
黎宵现如今身为低微,往后再娶妻想用?怕是就算救命急用,也休想再抠出一分一毫。
这昔日的岳丈大人,竟是不甘心想要吞了他的定亲礼。
黎宵面色慢慢冷了下来,眼中对于云侍郎在席间提起昔年两家的密切往来产生的暖色,也彻底消失。
黎宵本还想问一问云娘何时会嫁入元家。到底他们之间,就算不谈婚事,总也算做朋友,云娘心地如何,黎宵从小看大。
但是现在,他突然不想问了。
他厌烦这样的弯弯绕绕,也不擅长应付这些险恶心思。他霍然站起,将如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得云侍郎吓得一哆嗦。
黎宵抬手对着他随意一拱,冷声道:“不牢云大人费心,我这些年没少欠公主月钱,现如今我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卫,吃住都在那里。”
“云大人说得对,若是退回腾农乡,我父母亲确实难以守住,”黎宵说:“定亲礼便直接退去公主府吧。”
黎宵素来都叫云侍郎为云世叔,此刻也不叫了。
云侍郎虽然知道他生气了,但是听他说将退亲礼直接退到公主府,还是心头一跳。
脱口而出道:“这怎么行!”
“有何不可?云大人也说了,要我别太倔强。”
黎宵本不想将场面弄得太难看,可是云侍郎纠缠不放,他便只好说:“公主千金玉贵,世上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断然不会稀罕我那点定亲礼,扒着不放企图私吞的。就这么办吧。”
“当值的时间要到了,若下午公主看不到我,会恼的。”黎宵说着,勉强维持体面同云侍郎道别,而后离开了酒楼,纵马朝着公主府的方向急奔。
黎宵走了,云侍郎被噎得表情青青红红,但是很快又叹口气坐下。
何至于此!
若不是家中婆娘实在能花,很多庄子现在悄悄养着反倒亏钱,他堂堂侍郎,何至于此!
但很快他因为被小辈讽刺而立起来的那根脊梁,又弯了。
这可怎么好,若是退回腾农乡倒也罢了,缺少了什么,他那老友总不至于找他讨要。
可现如今退回公主府,黎宵很显然又在拿妙婉公主说事儿,这退回去的礼,怕是一样也少不得了。
黎宵纵马沿着小路一路跑回了公主府,心中着实悲凉。他看过很多话本戏文之中,他人一遭跌落尘埃,昔日亲友如何践踏。
黎宵一直都觉得,他很幸运,至少昔年故交,到如今并没有对着他落井下石。就算没有从前热络,却至少场面上还过得去。
谁料想……呵。
他气喘吁吁地下马换班,闷闷不乐地站了一个下午。
恰巧郭妙婉今天下午,招待宫里来的春喜公公。春喜是来传达皇帝的旨意,要她八月十五中秋宴回宫去参加宴席。
郭妙婉陪着春喜公公在驯兽园转了一阵子,俩人又去了地牢,研究了一番刑/具。最后还下了两盘棋,一起吃了晚饭。
待到将春喜公公送出公主府的时候,都已经入夜。弹幕都知道郭妙婉办正事儿的时候,根本当他们不存在,便也不逼她硬和黎宵互动。
郭妙婉难得高兴,喝了点酒。春喜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皆大欢喜,用不好便是伤人伤己。
但好在这把双刃剑从不对着她。
春喜今天专程跟皇帝告假而来,一是为传达皇帝招郭妙婉去中秋宴的旨意。二也是来亲自谢郭妙婉给他打造的白玉拂尘,连圣上都夸了他的新拂尘瞧着顺眼呢。
聪明人之间,不用说废话,他的态度很明显,郭妙婉有用着他的地方,派人知会一声便好。
郭妙婉挺高兴,送了人回来,顶着秋夜的凉风散酒气。
结果走着走着看到脑中屏幕刷的弹幕,想起了黎宵。
一转头,就瞧见了黎宵那拉的比驴还长的脸。
“哎呦……”
郭妙婉眯着眼笑起来,故意跌跌撞撞凑到黎宵面前,逗他,“哎呦,甘芙快……拿把剪刀来,将黎侍卫这拖到地上的脸修剪修剪,免得他走路绊脚。”
黎宵扶住她,把她推回小路,郭妙婉扯着他一道并肩。
她一双眼中揉着笑意和今夜月光的清辉,实在动人。黎宵怔了一下,挪开了视线,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抿住了什么也没有说。
“说说嘛,”郭妙婉撞了他一下,“谁这么不知死活,招惹我的心肝儿了?”
黎宵当然不肯说,不光不肯说,还被郭妙婉一句心肝儿又给叫炸毛了。
弹幕差不多也摸到了黎宵的脾气,一听郭妙婉舌尖打卷儿语调轻浮,就知道完蛋,今晚没得好戏看了。
果然黎宵之前的脸再怎么长的要耷拉到脚面,好歹还理人。现在郭妙婉一声心肝儿让他的脸色彻底冻住了。
郭妙婉见他垂眸站着不吭声,浑身散发着冰霜冷意,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
不过她现在有点困了,见黎宵这样子她也不打算哄,径自让甘芙和辛鹅扶着回了房间去。
黎宵浑身紧绷,却没等到郭妙婉再缠着他,脊背放松了下来。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难言的失落。
黎宵为这种不可自控的失落感到羞耻,极其羞耻。
他何尝不明白,他自己这样闷闷不乐一整天,到了晚上郭妙婉总算注意他了,他希望她无论闹也好,气他也好,哪怕罚他也行……和他多说几句就好。
他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他身边一个亲人也无,之前总以为自己至少还是有朋友的。但自今日之后,他怕是连去找朋友也要小心翼翼,他不敢去猜想昔日友人如今是怎么看他的。
而现在他细数之后,发现他的身边仅有一个郭妙婉,无论是为了什么,至少对他有那么两分真心实意的在意。
这样森冷的秋夜,他想要找找自己的存在感,想证明至少有人是在意他的。
可郭妙婉转身离去,黎宵才意识到,她的在意或许也是假的。
她叫自己心肝儿,但自己在她的眼中,终究和那些妓子是一样的。
或许连那些妓子都不如,因为妓子至少比他解风情。至少不需要她逼迫,至少……不会因她一些举动而心绪烦乱。
黎宵和人换了班,回到自己的屋子洗漱好后蒙头闭眼,却根本没有睡着。
而郭妙婉洗漱好了安详躺好,迷迷糊糊要睡着时,系统突然报告,黎宵的恨意值上升半颗星,变成了三星半。
郭妙婉垂死病中惊坐起,揉了揉眼睛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然后对辛鹅道:“将隔间收拾了,命人将黎宵叫过来。”
辛鹅顿了顿,和甘芙对视了一眼,问道:“要准备东西吗?”
隔间是给伺候郭妙婉过夜的公子准备的。若是……公主今夜要黎宵伺候,黎宵到底不通□□,莽小子一个,未免伤到公主,是要准备一些东西的。
且辛鹅和甘芙之前在宫中干的可是调/教人的活计,但显然她们在这种事情上,远远不如自家主子。
但她们这些日子都看在眼中,黎宵再怎么钢筋铁骨直性子,现在磨得也差不多了,再稍稍强硬一些,他不会拒绝,也不敢拒绝。
且这事儿上带着点不甘不愿,有些人是喜欢的。虽然郭妙婉向来不好这个,可是谁知她会不会又好了。毕竟她之前,可是不喜欢黎宵这种人,现在为了他都一个多月没见心肝儿们了。
郭妙婉神志不清,躺在床上手挡着自己的额头,没怎么听清辛鹅问的话,随口应了一声:“嗯……”
因此甘芙和辛鹅也就命人准备下去了。
弹幕激动得不行,半夜三更地刷得飞快。
我没意会错甘芙和辛鹅的眼神吧?
要睡黎宵了吗?
呜哇哇,这月黑风高夜,不正适合摩擦摩擦。
23333我居然有点期待黎宵的反应……
郭妙婉没有看弹幕,她困得要死,要是不因为突然多了的半颗星恨意值,她绝对不会睡下又起来。
她其实何尝没有看到黎宵眼中的委屈还有渴望,她不过是懒得哄罢了。
但是这小子居然还给她涨星星,郭妙婉打算把他叫来,勉为其难地哄哄他。
而黎宵才躺下不久,就被人给从被窝里面拽出来。
拽出来还不算,又逼着他重新仔细洗漱了一遍。
然后两个死士,一声不吭地把他给送到了郭妙婉的房门口。
房门打开,辛鹅居高临下看着黎宵湿漉的头发,对着死士挥了挥手,死士便原地退去。
黎宵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辛鹅,辛鹅对他道:“你跟我来。”
黎宵四外看了看,忍不住问:“这么晚了,到底有什么事,是公主叫我吗?”
辛鹅对着他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黎宵跟着辛鹅进去,辛鹅却把他给带到了他之前养病的那个隔间。
辛鹅指着不远处的床,对黎宵道:“黎侍卫,公主待你真的不薄了,很多事情,你不能看表面。”
“我们公主是万岁爷头顶上金尊玉贵的人儿,”辛鹅笑了笑:“她可是从没管过别人的闲事,更从未对除了黎侍卫之外的人这么上心过。”
黎宵一头雾水,好容易在被窝里面酝酿出来的那点瞌睡,早就折腾没了。
但他没有接辛鹅的话,毕竟公主也没把别人扔虎笼里面去,要这么说的话,那郭妙婉对他还真是“特别上心”。
辛鹅又说:“黎侍卫还是先看看床上的东西吧,我去叫公主。”
黎宵本来今天心情就很差,这会儿莫名其妙地被揪起来,看什么?
黎宵走到了床边上,先是在床上看到了一堆的瓶瓶罐罐。
这是脂粉?
还是毒/药……
郭妙婉不会又逼他喝毒/药吧!
黎宵皱起眉,谨慎地伸手打开了其中一个缩小版笔洗一样的胖瓶子的盖子。
然后低头看去,发现里面并没有放着药丸,也没有药液,而是……脂膏?
所以还是涂脸的脂粉吗,辛鹅大半夜的让他看这玩意做什么?
黎宵拿起瓶子,凑近一些闻了闻,脂膏散发着草药的气味,还混着一种难言的香气。
他怕有毒,很谨慎地没有伸手去试。
然后又打开了另一个瓶子,里面是稍稍带了一点颜色的脂膏,和这瓶子的气味不太一样。
这也不像涂脸的……他想起毒也有涂的,涂完了就浑身溃烂什么的。反正郭妙婉的东西,黎宵想不出什么好的作用。
他把瓶瓶罐罐地都看过了,没研究出什么来,这才发现这些瓶瓶罐罐的下面,还有两本书。
黎宵先开打了上面的那一本……发现是对这些脂膏的详细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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