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理风
卢质靠近冯相,低声问,“陛下那对风儿是什么态度?”
冯相叹气,“大概也接受了吧,有些事,开始接受难,可等接受了,约莫也习以为常。”
卢质放下心来,“那就好,说起来后来知道你在宫里对陛下以命相逼时,真是吓死我了,你对自己也够狠,那么锋利的瓷片,就直接对脖子招呼了。”
冯相摸了摸脖子,如今那里摸起来,还有点疤,幸好可以被领子挡住,“陛下性子暴躁,脾气烈,遇事嘴比脑子快,年轻时,就多次在战场上暴怒杀人,当时我若不震住他,以他脾气,当场就会闹起来,到时风儿是先帝之子的身世人尽皆知,我就算想护,也护不住他了。”
卢质有些心疼,“只是牺牲了你。”
冯相不在意,“都过去了,好在如今陛下自己好像也想开了,对风儿也不错。”
卢质也很是欣慰,“老王爷儿孙虽然不少,可打仗多年,能活到现在的不多,陛下能接受风儿,我也算放心了。”
冯相也感慨,“是啊。”
正感慨着,冯相突然敏锐地感觉有些不对,顿时抬头,对外面大喝一声,“谁在外面!”
卢质蹭得一下站起来,三两步走到门口,猛得打开门。
然后,两人就看到一脸懵逼的林风站在门外。
林风指着自己鼻子,语气充满不确定,“我又多了个爹,还是先帝?”
第59章 (一更)
林风咕咚咕咚一盏茶水灌下去, 才缓过神来,抬头看着对面的冯相和卢质,小心翼翼地问:“爹, 先生, 你们刚刚说得是真的, 我还有个爹是先帝?”
冯相和卢质面色有些不好, 他们真没想到林风会突然冒出来,还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一时头疼不已,甚至都没注意到林风口中的“还”字。
林风见他爹和他先生沉默不语,不由弱弱地叫了, “爹~”
冯相叹了一口气,“既然被你听到了, 那也就没什么好瞒的。当年你手中那块扇坠玉佩,其实是陛下刚登基时南方送来的一批贡品中的一块,先帝见样式别致,就随手留下了,我带过两次,后来蒙先帝绿衣赐紫,赏了金鱼袋,那块玉佩我就随手放回陛下寝宫了。”
林风眨眨眼,所以他真是先帝的儿子, 不过更让林风震惊地是, 绿衣赐紫, 赏金鱼袋。
他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啥朝廷常识都不知的编外人员, 在朝廷当值这么久, 他可是明白紫袍代表什么, 本朝三品以上官的公服为紫,五品以上为绯,六品及六品以下是绿,而朝廷宰相就是三品,所以赐紫,也就意味着承诺相位,他爹当年由绿衣直接赐紫,还赏金鱼袋,这是何等荣耀和宠信。
林风又一次被他爹和先帝之间的亲厚震惊了,哦不,现在是他爹先帝和掌书记。
不过林风挠挠头,他爹要是先帝,他现在岂不是很危险,毕竟光他这个身份,就足以让许多人忌惮。
林风忙看向冯相,“爹,那我要是先帝之子,会不会很危险?”
卢质没好气地说:“当然危险,朝中如今不少武将,就是参与那场宫变的功臣,要被他们知道,本着不留后患的原则,他们也弄死你。”
林风大惊,立刻抱起冯相胳膊,“爹!”
冯相拍拍林风胳膊,瞪了卢质一眼,“别吓唬孩子,没事,这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以后别提这事就好。”
卢质在旁边凉凉地说:“那你也让这小子长长记性,他天天没心没肺的,万一哪天说漏嘴,轻则去皇陵守陵,重则一杯毒酒,你我,可都护不住他。”
林风一激灵,忙捂着嘴,“我一定把这个秘密吞肚子里,谁都不提。”
卢质和冯相这才脸色好起来,林风这孩子天天咋咋呼呼的,不吓唬吓唬他,谁知道他又折腾出什么。
不过两人还是叹气,多一个知道多一份风险,他们委实不该让这孩子知道。
可谁想到偏偏被他听见了,可见,有些事也是天意。
唉——
*
荒凉的官道上,一个中年男子骑着马,背着包袱赶路。
远远见前面有一个茶馆,中年男子抿了抿有些干的嘴,笑道:“走了几十里,好歹见着茶摊了,可渴死老子了。”
中年男子,正是李叔李齐。
李齐回到老家,等了一个多月,果然等来了兵部的任命,让他去代州任偏将。
要是以前,李齐肯定看不上一个偏将,可如今,在山里呆了十多年,李齐却无比向往能过一个稳定不用躲藏的日子。
所以一接到任命,李齐就收拾包袱,骑着马,跑来上任了。
只是代州和晋阳虽然不远,却有太行山脉相隔,这一路爬山涉水,还真有点辛苦。
不过好在,如今终于出了太行山,前面就是坦路,李齐打算去茶摊喝口水,然后一口气跑到代州城。
到了茶摊,李齐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到茶摊前,“老丈,来壶茶。”
坐在炉子前烧水的老头抬眼看了一眼李齐,“好的,客官,稍等。”
李齐就去旁边找了棵树拴好马,然后回来找了个桌子坐下,没一会,摊主提着一壶水过来,放在桌上。
李齐随手拿起旁边一个茶具,冲了一下,就开始喝水。
这爬了一天的山,可渴死他了。
大半壶水下肚,李齐缓过来,就瞅了一下周围,这一瞅,顿觉有些不好。
这整个茶摊,怎么就他一个人?
而且这荒郊野外的,也不见人烟,怎么会有个老头在这摆茶摊。
他莫不是遇上了黑店吧?
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李齐也不敢再久呆,从怀里摸出几文钱,放在桌子上,准备离开。
旁边正烧水的老头却悠悠地说:“客官,你这钱不够。”
李齐不动声色,“那一壶茶要多少钱?”
老头笑了笑,“多少都不够。”
李齐暗道不好,猛得起身,却身子一晃。
“你在茶水里下药!”李齐忙扶着桌子,同时心惊,一般的药物,哪怕蒙汗药,都是有味的,他曾身为晋王护卫,这些都是训练过的,不可能尝不出,而凡是他能尝不出的药,必然是那些各大世家秘药,这乡野小摊,怎么会有这样的药。
李齐咬了下舌尖,“你是谁,你这不是普通的黑店!”
老头笑着拍拍手,很快,一群人出来。
看到领头的那人,李齐有些愕然,“怎么又是你们!”
这群人,居然是仆射府的护卫,李齐就搞不明白了,他不就去仆射府做了几天工么,这些人,怎么就一直找他麻烦。
从出了京城,这些人就时不时跑来找他事,他是在不想和一个朝中重臣为敌,就每次躲开,可这些人还是不放过他,总是费劲心里找到他,如今,又干出了下药的事。
李齐都要疯了,他在李府时,是睡了李琪的老婆,还是奸了他的小妾,要这么被穷追不舍。
李齐从包袱拿出剑,指着领头的管事,“我当初不就推了一下,又不曾伤你,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穷追不舍,而且如今我已经是朝廷任命的偏将,同为朝廷命官,你家大人可否知道你私自带人追捕朝廷命官一事,这事若我告上兵部,你家大人哪怕是仆射,只怕也吃不了兜着走。”
李齐本以为一席话能吓退管事,毕竟当官的都还是讲规矩的,可谁想到管事听了,却呸得吐了一口唾沫,“你这杀千刀吃里扒外的家伙,我好心让你进府里当护卫,你却勾结冯相,出卖大人,你这样的家伙,我若不捉你回去,岂不是辜负了大人对我的信任。”
“什么?勾结冯相?”李齐一愣。
管事却不依不饶,“你休得狡辩,要不是你出卖大人给冯相,冯府小郎君为什么给你钱,冯相为什么给兵部递条子给你官做,你定然拿我家大人的把柄去给冯相,换了你如今的荣华富贵,小的们,上,抓住他赏银百两。”
李府的护卫迅速冲上来,对着李齐一顿乱揍。
李齐本来就中了药,又双手难敌众掌,在被打趴下昏过去之前,李齐最后的念头:
李琪,我日你姥姥的全家!
第60章 (二更)
寂静的夜, 一片漆黑,林风喘着粗气,慌乱地往前跑, 后面, 一群追兵跟着他拼命的追。
“别追我, 别追我!”
跑着跑着, 林风突然被绊了一脚,摔倒在地。
后面的追兵迅速追上林风,然后抓住了他。
“你是先帝之子,陛下下旨杀无赦!”
“啊——”
林风猛得睁开眼,看着自己头顶的帷帐, 和熟悉的卧房,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做了个噩梦。
“吓死我了, ”林风坐起来,拍拍胸口。
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此时林风才觉得有些寒意,当然比这更有寒意的,是刚才那个梦。
林风有些睡不着,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今晚他睡得比较早,他爹应该还没睡,干脆披上衣裳, 抱起枕头, 去了正院。
正院
冯相把喝醉了酒的卢质安置到旁边厢房, 就回到屋, 准备睡觉, 结果刚要关门, 就看到林风抱着枕头站在外面。
“大半夜不睡觉,怎么跑这来了?”
林风抱着枕头,可怜巴巴的,“爹,我做噩梦了,今晚可不可以跟您睡。”
冯相看了一眼林风单薄的衣裳,“进来吧!”
林风忙抱着枕头进去,把自己枕头放床上,然后爬上床,盖上被子。
冯相关上门,走到旁边柜子里,又拿出一床被子,放在林风外侧,也脱了衣裳上床,然后吹了灯,躺下。
林风立刻裹着被子朝他爹身边挤挤。
冯相笑着拍拍他,“多大的孩子了,晚上还挤着睡觉。”
林风瓮声瓮气地说:“爹,我刚刚做了噩梦。”
“什么噩梦?”
“我刚刚做梦,皇帝知道我是先帝之子,要杀我,然后我就吓醒了。”
冯相拍林风的手一顿,叹了口气,“不怕,没事的,陛下已经早就知道了,你回来时他没对你动手,现在应该就不会了。”
林风轻声说:“我当时在外面,听先生说,陛下刚知道时,很生气要杀我,是爹你拿自杀逼陛下改的主意,是不?”
冯相摸摸林风的头,“都过去了。”
林风伸手,摸索着摸到冯相脖子上疤,然后仿佛触电似的缩回来,“爹,对不起。”
“傻孩子,又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