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婢(重生) 第86章

作者:火莺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身边没有下属,在这几日去镇上打听消息无果的谢狰玉,从以前人前显赫尊贵的世子,沦落为了来路不明,让人忌惮的存在。

  就像方才那个下人女子说的,他被胭雪留在了这里,没想过将他带回去,醒来还成了钟家田庄的看护。

  钟家田庄的管事对他颇有意见,认为他如今受了伤,是被钟家白养着,说是看护,实则是个吃白饭的人,只是碍于谢狰玉的冷脸与气势,不敢当面有异议。

  不管他以前是什么身份,到了现在,他就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他在昏迷前,曾亲口听见胭雪同庄子上的人吩咐,留他在这里,拿他当个下人就是。

  “钟氏阿胭。”谢狰玉一拳打在门框上,心中血气翻涌,念着胭雪的名字,脑海中浮现出许久未见,她明眸娇容的模样,一颗心仿佛被人攥在手里揉捏,有种酸胀和挫败。

  庭院里喂着鱼食的胭雪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手一抖,掌心里的鱼食都撒到了池面上,一下引来鱼儿都游了过来。

  胭雪拿帕子捂住嘴,连接又发作了两次,惹得含山上来摸摸她的额头和手腕,“小姐是不是着凉了,虽说开春了,晚上睡觉也得盖着被子。”

  胭雪露出通红的鼻头,盈润漆黑的眼珠泛起湿哒哒的水汽,软绵绵的同含山道:“我前日昨日夜里可没再踢被子,春月看过了,她知道的。”

  春月不在这,胭雪为自己找借口,“怕不是我得罪了谁,背地里说我呢。陈府的小姐邀我去她的春日宴,我因身子不舒服没有答应,她大概是觉着我拂了她的颜面吧,可她同人拿与我交好的身份炫耀,也不是真心要同我做朋友,我又去做什么呢。”

  含山纳闷,明明在说的是小姐夜里踢被子会着凉的事,怎么说着说着,就拐到了陈府的小姐身上。

  不过小姐说的也是事实,含山只好顺着胭雪话道:“小姐不去就是,她也不敢强求,不过,这听说两声喷嚏是有人骂,三声是有人在思念呢。”

  胭雪方才打了三个喷嚏,她同含山面面相觑,“还有谁会思念我?”

  含山张嘴打趣:“还有谁,不就是沈……”

  “小姐!”春月站在爬满花藤的如意门下,隔着水池假山,遥遥的唤道。

  胭雪茫然的,眼睫扑棱着,仿佛没听清春月小跑过来,在她面前说的话。

  春月还在为她打抱不平,跺着脚咬牙切齿道:“怎会有这般可恶的人,那世子……为了要见小姐你,当真什么事都做的出来。那可是小姐的心血!”

  春月这话,也就在胭雪面前才敢说,到了谢狰玉那,同含山一样,都只有默默的在心里为小姐不平的份。

  “小姐你还让沈家的大夫过去给他治病,隐瞒了他在枞明山的消息,命田庄的涂管事照顾他,他却威胁你不去见他,就毁了那片药田……”

  如今在汝陵城,来自京都的人马都在搜查谢狰玉的踪迹,胭雪也不敢轻易的将他的踪迹说出去,怕到时会被不知道是哪路的人马先找到他。

  从枞明山回来以后,胭雪也勒令了身边的婢女不要同旁人提起谢狰玉的事,等他养好了伤,她便寻个机会告诉祖父祖母这件事,听他们说该怎么做才妥当。

  没想到,她这边假装那日什么也没发生过,也未曾见过谢狰玉,现在反倒是他自己先闹起来了。

  胭雪过了半晌才喃喃道:“我该早就料想到的,他不讲道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也不是今日才不讲理。”

  她叹了声气,像是妥协了,问起春月,“来找你说的是涂管事还是谁?他没有再同旁的人说起,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吧?”

  春月点头,“是个叫月牙的小姑娘,她同门房说了,只要见我,有话只同我说。”

  月牙被带进了太守府,从进门起就在局促,她等了一会,远远的就看见两道身影走出来,其中一个穿着银朱色绣花春衫,配茑萝松红襦裙胸前戴着玉珠的年轻娇美的女子,腕上金玉手镯环环相撞,一头如瀑乌发衬的她容色雪白,一眉一眼都显得忧愁多情。

  当她朝自己看过来时,月牙张了张嘴,竟然不敢声张,觉得自己这时说什么,做什么,都自惭形秽。

  胭雪对上一双怯怯的双眼,想起来她是谁,软和了声音,“是你啊……”

  月牙天未亮,就从镇上赶到城里,她瞒着爹娘,替那个到现在也不知道姓名的男子办事。

  她开始也并未抱希望会见到小姐,结果,她同那个叫春月的婢女姐姐说了男子的事,春月姐姐就脸色大变,让她等在一处,什么也不要告诉别人,就急匆匆的去找小姐了。

  小姐出来,答应了去枞明山的药田一趟。

  不仅如此,小姐还让她一起坐了马车,送她回去。

  月牙第一次同主子一起坐这样的马车,这里面的坐垫她都轻易不敢坐深了,怕将它弄脏。

  可是小姐说她不脏,让她放心坐下,还给她吃了好些糕点,吃不完的还让另外一个婢女含山,替她抱起来,允许她带回去给家里人分享。

  月牙渐渐地,心里生出愧疚,小姐这么好,她怎么能帮着那个男子,来骗小姐出府呢。

  随着在马车上坐的越久,月牙越想越后悔,尤其是面对小姐那一无所知的脸,她就在挣扎犹豫,要不要同小姐说,这都是男子故意威胁她的,目的是为了让小姐去见他。

  不过,那人又说,若她没有将小姐请来,待到傍晚,那片药田就会惨遭毒手。

  月牙经不住吓,怕这危险的男子真的去毁了药田,到时候害了他们一家被管事惩治,便跑来了。

  她抬眼悄悄看向胭雪,又心想,既然小姐同意过来,定然也是怕那个男子真的会那么做的,小姐都怕了,她受不住胁迫,也不算胆小吧。

  胭雪下了马车,被含山扶着上了山去。

  等她微微喘着气,走到药田时,以为会看见谢狰玉凶神恶煞等待她的一幕。结果,就在那田间,立着一道身影,身旁放着一桶水,一身粗布衣也遮掩不住的修长背影,手里正拿着一瓢水,在药田中挥洒。

  动作虽然行云流水,但实在是没有正经浇水干活的样子,甚至因为挪动,还不小心踩了几脚她药田里的药草,心疼的胭雪忘了在里面的人是让她感到棘手,难以应对的谢狰玉,连忙走过去站在田坎上同娇声制止:“够了,你既然不会干活,就不要再泼水下去了,否则我这些药草还没被虫吃掉,就被害死了!”

  她脸上因急切的心绪泛起红潮,那双黑亮的眸子更加湿润,里头盛有一片浓烈的生气。

  背对着胭雪的谢狰玉从她出声后,缓缓的转过身,四目相对,胭雪如同被烫着了般,禁不住往后倒退,谢狰玉眼中如有一腔幽火,直勾勾的盯着胭雪。莫名的,连说话的语气,都透着愉悦和满意,“你来了。”

  虽然她是被他骗来的,可是终于见到胭雪,谢狰玉心中就有一种不大习惯的高兴,他眼里藏着恶劣的悦色,说:“我想你这些日子应当是有事,才不来见我,我也不怪你,将我留在此处。”

  他上前走一步,胭雪便退一步。

  眼见她再差一步就要踩进药田中,谢狰玉皱了皱眉,“我不动,你也别再退了。”

  胭雪要的也是他这句话,她稍稍松了口气,就担心谢狰玉会上来对她动手动脚强迫她。

  然而,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放松警惕。“你叫我来,我便来了,你不要毁了我的药田,你有什么所求,我尽量帮你就是。”

  谢狰玉目光凝在她身上,她今日穿的很好看,这一身深浅交错的红色春衫襦裙,当真衬她肤色。

  这是头一回,谢狰玉听见有人问他有什么所求,而这人居然是胭雪,让他感到十分的新奇,内心里的感受也难以言喻。

  他想到她那日的话,问道:“你那日为何不肯与我相认,也不想叫我跟你走?你把我留在这里,想叫我做个田庄的下人,是不是在报复我。你只管说,我想知道缘由,不会怪你。”

  谢狰玉这些日子以来想了很多,不,倒也不是仅仅只有这些日子,是从他离开汝陵城就开始起的。

  他以为自己会怪胭雪,然而等真正见到了她的人,谢狰玉突然的,就不想同她说什么重话。

  他曾数次在危急关头,生命垂危之际想过她,如今能活着回来,能看到她的脸她的眉眼,谢狰玉心中,奇异的生出一股陌生的温柔。

  可是接着,他看见胭雪似怜悯,又似悲哀的道:“不是。”

  她绵柔的嗓音犹如一把温柔刀,一点一点,慢慢的靠近,无声无息的刺进来,说:“不是的。谢世子……”

  她到如今还是那么疏离淡漠的唤他。

  “你如今处境危险,我留你在田庄,是想让你养伤。你可以当做我是报复你,无妨,等你伤好,你可自行离去。只是,”胭雪摇了摇头,轻淡的道:“你现在落得这样的境地,连下人都做不好,我也很失望。”

第82章 谢下人。

  谢狰玉盯着胭雪看了许久, 他二人目光谁也不离谁,直到谢狰玉沉着声问:“你当真要这样对我?”

  他不是不知胭雪这么做的意思,谢狰玉在能下榻出门就出去暗地打听过汝陵城内的消息, 知道自己现在处境不同以往,在他养好伤, 联系上他的亲信之前,他就是被动而危险的。

  谢狰玉这人, 但凡落入这种险境,除了他自己,其实他谁都不信, 就连自己父亲派来想要找到他踪迹的人, 谢狰玉也没想过主动去联系。

  他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不信任, 就可见他心有多狠多硬。

  胭雪让他留在这里做法无疑是对的, 但无疑这也叫谢狰玉诧异, 甚至让他有些不适应。

  她好像真的变了许多,遇事再也不是哭哭啼啼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从未以平等的态度来看胭雪, 在九死一生的险境里出来, 再次面对胭雪,他的视野里,她的人变的更加不同。

  以前若是只觉得她像棵草那般可怜低贱又坚韧, 那么现在方才对她说出,对他也很失望这番话的胭雪, 就如同抵御了风雨之后,迎来晨露和光辉滋润的草木,生机勃勃到,光是动一动鼻, 就能闻到她身上的清新。

  但是他不能接受的是,胭雪竟然让他留在田庄做个下人,要说是为了掩藏他的身份也算合情合理,可未必,她没有办法把他安置在别处,让他好好养伤。

  不管她是不是报复,只要谢狰玉不愿意,那还真没人能逼迫的了他,他是受了伤,但不是成了废人,也不是没了脑子。

  他在意的是,她这样的安排不能让谢狰玉感觉到她对自己还有情意,就连怜惜都没有,她不过是像最普通的人,有着善心,遇到将死之人,伸一把手。

  否则,她怎么会在这么久也没说过来看看他,甚至看他的眼神也没有看心上人时该有的担心紧张,哪怕是一丝含情脉脉的欢喜都不在眼中。

  谢狰玉看上去似乎还是冷静的,但只有离他最近的胭雪察觉的出,他面容冷静下汹涌压抑不满的暗潮。

  胭雪听他问自己是不是当真要这么对他,拿他当个下人时,胭雪禁不住道:“你现在换个身份掩藏才是最安全的,你不用这般看着我,要怪,就怪我没有能力,只能想出这个法子。我虽是钟家人,但我吃穿用度,都是我祖父祖母给的,我没有自己挣得银钱傍身,也就没办法给谢世子你更好的待遇。”

  胭雪瞥见自己的药田,那些药材都是她发觉书上说的珍贵稀缺的种类,才想办法找舅母讨来的,她可是亲自写了拮据,等用这些药材挣了钱,要还回去的。

  结果还要被谢狰玉拿来威胁自己,胭雪也是又气又恼火的说:“怎么世子做得好贵人,就做不好下人了吗。”

  她这话倒算得上诛心,毕竟曾经胭雪就是以奴婢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的,如今这下倒是两人互换了处境和身份。

  如果谢狰玉答应了,那么胭雪就是他的主子,谢狰玉就是她的奴才下人。

  曾经高贵尊贵的世子爷,给曾经不屑一顾的婢女当下人,想想还真是讽刺。谢狰玉脚步动了,“你真是好胆。”

  胭雪忍不住瑟缩,能感受到谢狰玉强忍着的怒气,她不是不怕的,就算她再加上春月含山,在这里也不是谢狰玉的对手。

  见她面露畏惧,被自己震慑住了,谢狰玉上前扣住她的手腕,将胭雪拉倒自己跟前,呵斥不远处守着的婢女们不许过来,桎梏着胭雪的腰,对着她花容失色的脸阴狠的道:“风水轮流转,你想我给你当牛做马,你也要想清楚后果,这代价可不是你能承受的。”

  胭雪顶嘴,“谁说我要你给我当牛做马,就当你是我雇的,你在这里养伤,我帮你不叫旁人知晓,护你安慰,你就拿这来抵我们钟家的恩德吧。你听好了,你不是在给我做事,是钟家,我是钟家的人,你不报恩就算了,也不必还想报复人。”

  胭雪也是委屈,她对他善始善终,已经够有情有义了,没有说在他落难之际踩他一脚,他还想要如何。

  知道他还活着,她就已经放心了,也就不想再继续掺和到他今后的日子里去。

  可谁知道谢狰玉就是不放过她,胭雪只有同他犟着。

  谢狰玉早知道她一张小嘴能气死人,但那都是以前,他将她驯的服服帖帖的,结果这么久不见,他放她离开,胭雪对他又是这副巧如舌簧,甚至可以说是暗自有些忘乎所以了的姿态。

  胭雪不怕死的仰着头,她再踮起脚,就能碰到弯着腰身的谢狰玉的下颚,看着那双染上薄怒乌黑的眼珠,不得不承认都这样了,谢狰玉生气时的姿容既让人畏缩,也叫人感慨,他俊的就像一把铮铮作响,锋利无双的剑,“我救你,你报恩,这样我们就两清了。我保证,除了春月含山,没有人会知道你真正的身份,在枞明山又做过什么。”

  她想,谢狰玉不就是觉得她这般安排,辱没了他的身份丢了颜面吗,她保证不让人说出去就是了。

  谢狰玉被气笑了,怒极反笑,他看出胭雪是认真的,是真的那么想的。

  她当真是与他们这些贵族不同,大抵是从来是从奴婢过来的,所以对于身份的转换接受都比别人要快,却不知道这些对他们来说,如果是那种死脑筋的,那真是奇耻大辱,杀了她都不稀奇。

  谢狰玉生来锦衣玉食,不是他自己认为,而是他出身就决定他生来是高贵的,在这个世道上,哪怕家道中落,人上人宁愿死,也不愿意自己落得和曾经瞧不起的奴隶和下民一般的境地。

  而感受深刻的谢狰玉则更是发现,即便胭雪说了那么一堆惹他生气的话,他还是没有想要对她怎样的冲动。

  当曾经掌握在手中的事务有朝一日脱离了掌控发生变化,其中一方看待它的目光便会有所不同。

  胭雪听见一声低沉的嘲弄的笑意,发觉谢狰玉脸上的薄怒被他压了下去,眼中藏着噬人幽暗的深意,他同胭雪强硬的道:“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处穷乡僻壤,我要去汝陵城。”

  他与她面对面,贴的很近,强势的要求,“我只做你的人,帮你做事。钟家其他的我可不认,你怕什么我替你挡什么,你想叫我陪你我也可以陪你,阿胭小姐,钟氏贵女,现在你满意了?”

  胭雪很久没有与男子这样近的接触过了,她从头到脚,甚至连乌黑的发丝都能感受到谢狰玉悍然的气息,整个人如同被他包围了一般。

  失神只是片刻的,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导致谢狰玉同意了,改变了想法,无疑这样的结果让胭雪松了口气。

  终于她不用担心自己的药田会被毁了,也不用时刻想着谢狰玉会再给她使坏。

  不远处的月牙同春月她们虽听不见小姐和那个男子在说什么,却也十分担心谢狰玉会对胭雪做出什么事情来。

  春月跟含山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就见似乎已经达成一致的俩人慢慢的在朝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