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小娇娇 第144章

作者:素衫清韵 标签: 穿越重生

  陆东平却不敢睡,跟着许青铭轻声的说着话。

  “你以前一个人坐过火车吗?”

  许青铭道:“坐过啊,去部队就得坐火车。”当然,那都是短途,从没在火车上单独的呆过这么长时间。

  “你在部队呆过?”

  许青铭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旁边那人道:“我们家的人,只要是男孩子,都会丢到部队去练的。”

  “我听婉婉说起过,我觉得该寻个机会我们好好比划一下,让我见识一下从那出来的人到底有多厉害。”

  许青铭轻笑:“比划就算了吧,回头你要是被我揍了,她又的跟我闹。女心向外啊!”

  陆东平靠在那里笑,眉目间流转的全是让许青铭羡慕嫉妒的幸福感。

  “我这会儿不困了,你要不要睡一会儿?到下面的一个大站还得好长一段时间,路上小站一般不会停太久不会乱,我看着,你眯一会儿。”天亮会查一波票,没介绍信买不到票的到时候会想尽办法逃票,这段时间还是比较安全的。

  陆东平也没拒绝,抓着温婉的手捏着,闭上了眼睛。

  困是困的,从上车到这会儿他就没睡,但是这会儿闭上眼睛也睡不踏实,睡梦里面都是闹哄哄的,也没睡多久似的,他一下子就被惊醒。

  车窗外隐隐见着了点亮光,车厢里面闹哄哄的,带着大帽子的列车员开始查票。

  对面,许青铭边上的位置已经空了,那两本宝贝一样的书却被丢在了座位上。

  出远门真的是一件能让人增长见识的事情。陆东平在这之前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新溪县的县城,他曾不止一次看见长长的绿皮车从桥上经过,那会儿他觉得,能坐上这样的车去很远的地方那一定是很厉害的人才能办得到的。

  如今他自己拿着介绍信坐上了车,才知道这个车坐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甚至还不如公社刘大财开的那拖拉机让人心安。

  在车上提心吊胆的晃了好几天,总算到了目的地,首都火车站。

  这算是终点站,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目的地还这么乱。

  许青铭走在最前面,温婉走在中间,陆东平背着包紧紧的跟在她伸手,两只手抓着她的胳膊,就这样还差点被挤散,有人趁乱过来扯温婉,被陆东平不客气的一脚就踹了过去。

  等下了火车,几个人一身汗津津的,浑身都湿透了。

  许青铭有些担忧:“你们俩去高台,能不能行啊?”

  陆东平道:“能行,我会看好她的。”这一路这么远都过来了,剩下的这一段没道理不行。

  许青铭去买了车票,然后再三嘱咐陆东平:“你要记得,一定不能离开她边上,一定不能跟她走散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媳妇跟你身上的行李是最重要的,千万要看好了。路见不平什么的,这种事情都不适合你去干。这一路你也看见了,你根本就不知道坐在你身边的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还有两个小时发车,路上还有一个大站,我估计着,差不多得到明天晚上能到高台。

  到了之后先找招待所住下来,然后再打听农场的位置。她一个姑娘家,长的又好,要是有个什么万一,陆东平我跟你讲——”讲什么他没说出来,但是陆东平却很清楚。

  “我知道,你自己也注意点。”

  约了回程时间,在一起等车,直到陆东平带着温婉上了车,许青铭这才往车站外面走去。

  首都到高台的火车很空,车厢里面没几个人,就是这样陆东平也不敢大意,就连去方便都不敢耽搁,一路提心吊胆的到了地方,等拿着介绍信找到招待所安置下来,他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感觉整个人都要垮了一样。

  到高台的时候是晚上,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法走远,就在火车站边上找了招待所先住下来。

  在车上呆了这么些天,温婉几乎没好好吃过一顿饭,腿脚也肿的不像样子,就连牙齿都是肿的。不知道是不是季节天气的原因,她记得当时从首都出去到陆家咀的时候虽然难受却也没像现在这样。

  路上睡的多了,到了招待所里反而睡不着了。

  倒是陆东平,离开了火车那个复杂的环境,到了屋子里,脚踏实地了,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门一闩,睡了个昏天黑地。

  高台在首都东北方向,也是一个小县城。这边没有山,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入目除了一行行笔直的白杨树就是垦出来的田地,上面种着玉米,一排排一行行的整整齐齐。

  陆东平在招待所弄了水跟温婉好好的洗漱了一下,然后让温婉在这边休息,自己去了外面打探农场的位置。

  高台是个县城,光农场就有三个,都在开荒耕种,但是高台农场就一个,离火车站最近,那是高台这边最早建起来的农场。

  温婉不知道老温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该给他带些什么。她记得老温最喜欢的就是首都那边国营饭店的豆汁和卤火烧,高台这里是没有的。她在供销社里面买了一整条的大前门,这玩意儿算是烟中的奢侈品,在这边并不是很畅销,她买的也算是利索。

  温世华好这口,但是温婉记得她妈妈在的时候老温在家里是不敢抽的,偶尔憋狠了去外面抽一根,回来刷牙恨不得把牙齿刷掉一层,生怕她妈妈闻见味道。

  温婉觉得,都到这种境地了,也就无需要讲究这些了,只要他开心他喜欢就好了。

  说是最近的农场,可坐拖拉机过去也花了整整两个半小时。

  这里地广人稀,看着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但是很多土地都是解放后陆陆续续的开出来的,气候挺恶劣。哪怕栽种了不少白杨,依旧抵挡不住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吹着的风。这里的土质不是黄泥也不是黑土,就沙土地。存不住水,能长的就只有玉米和小麦。

  春玉米,冬小麦,一年两茬的种着,还要人工开挖池塘蓄水。

  早先种植的白杨林周围还在陆续的种树,林子中间有池塘蓄水,周遭就能放一些牛羊。

  温世华这会儿和人正在挖塘子。今年这边旱情严重,已经有个把月没见一滴雨了。泥沙地本来就存不住水,再长时间不下雨,玉米叶子都干的打卷了。原先那零散的分布在各处的池塘根本就不顶用。

  温世华跟人把整个农场翻来覆去的转了好几遍,挑选了合适的地方挖塘子,等把池塘掏好让慢慢蓄水,在开水渠往地里面,人力扯水扯到水渠里面去浇灌那大片大片的庄稼地。

  池塘已经挖的见水了,掏出来的淤泥要用担子出去填地,他身上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短袖衬衫,衬衫压在裤子里,脚上穿着的草鞋已经被泥糊的都看不见肉了,裤腿卷到膝盖下面,小腿和裤子上都是泥,脸上都沾了好几坨。

  刚刚把担子里面的泥倒,气都还没来得及喘就听见农场里面的大喇叭在喊:“温世华,温世华同志,有人找你!温世华同志听见广播请速来广播站,温世华——”

  温世华愣了一下,把担子挑在肩膀上,寻着声音找了过去。

  广播站那边有一大片一层的砖瓦房,是农场最近几年新盖起来的,错落的房子围了个大院子,广播站就在院子里面。周围的房子那是给支援农场建设的知青准备的,能到这边来的知青都是出身良好家里有门路的,到这边来虽然要参加劳动,但是年底有工资有票券,不仅能自给自足,还有余钱往家里寄。

  温世华这种犯了错误的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的,他跟着一群老革命住在不远处的仓库后面的草棚子里面。最简陋的环境,最艰苦的生活,干最辛苦最重的活,这就是劳动改造。

  温婉和陆东平在外面走了一圈,然后才回的大院子,站在大院子中央她还跟陆东平讲:“到底是平原地带,农场这边比山区的生产队里面条件好的不是一点半星。”

  陆东平觉得也是,这一路走过来很少见草棚子,再差也是泥瓦房。这边地势平坦,交通便利,拖拉机可以到好些地方,看着就是不一样。

  温世华站在大院子入口,看着院子里站着的人愣在那里,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在做梦,安宝远在千里之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没等他出声,温婉在院子里面打量了一圈嘟囔:“也不知道爸爸去哪里干活了,怎么还没来呀!”说着,眼睛就朝院子外面瞟,这一瞟,瞟见了院子口上那道消瘦的身影就是一愣。

  她长这么大,温世华在她的心里是伟岸的,是和善的,他身姿挺拔,五官姣好,浓眉星眸,哪怕年近五十,双鬓多了几根白发,也依旧难掩其风采。

  可是此刻的老温,身姿依旧挺拔,看着却瘦的脱了型。原本只有两鬓沾白,这会儿整个头上的头发差不多白了一半。原本还算饱满的脸,深深的陷下去,一脸的风霜。

  温婉的脚如同生了根一样,怎么也往前挪不动,嘴唇翕合着哆嗦着,还没发出声音眼睛就先红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老温

  “爸爸!”

  温世华将满是烂泥的担子丢在一旁疾步进了院子,手抬了抬却又放了下来,隔着三两步的距离看着双眼通红的小丫头,鼻子微微发酸:“怎么弄的,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温婉看着他那满是沟壑满是风霜的脸,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转却努力的憋了回去,只是一开口,声音就哽咽起来。

  “我放假啦,我来看看你,看看你。”

  温世华咧嘴笑了笑:“你这丫头,都是结了婚的人了,还是跟以前一样,主意大的很,说风就是雨。爸爸有什么好看的,好着呢!”说着,目光就落到温婉身后的陆东平身上。

  接收到他打量的目光,陆东平竭力的让自己镇定一点,迎上他的目光,喊了一声:“爸!”

  温世华没应,却点了点头。

  随即,目光再一次落在温婉身上:“走,去我那。”既然人都已经跑过来了,狼狈也掩藏不住了,也就没什么必要去掩藏了。

  温婉还当温世华就住在这一片红砖平房里面,却不想,温世华挑着满是淤泥的担子往远处走,她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一路都有认识温世华的人跟他打招呼。

  温世华乐呵呵的,十分的开心,不厌其烦的跟人一遍一遍的讲:“这是我女儿,跟女婿来看我啦!”

  那些人的目光就落在温婉和陆东平的身上。

  温婉却没有在意,她的目光和步子一直跟着温世华。听着他故作欢快的声音,看着他勉强还算矫健的步伐,消瘦的身子已经撑不起来他身上那件衬衫,目光最终落到他那花白的头发上,忍不住伸手擦了把眼睛。

  老温真的老了。老的如此的快,快的让她完全接受不过来。

  跟着他沿着大路走了一段,拐过去就是一片白杨树林,树林的那一边是极为宽敞的大坝子,坝子边上是仓库,仓库后面不远的地方是牛棚和羊圈,还没有走到跟前,粪便的臭味和羊的膻味儿就迎面扑过来,熏的温婉几乎要窒息了。

  旁边有几件泥墙青瓦的房子,只是那房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残破不堪,墙上到处可见裂缝,上面的青瓦也没有多少好的,盖了些草在上面,乱七八糟的。

  温世华停下来,转脸看着温婉:“就是这里了,里面挺乱,你跟东平在边上转转,我去那边请个假,回来跟你好好说说话。”

  温婉点头:“你去。”

  温世华挑着担子走了。

  温婉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前面路口,这才缓缓蹲下去,抱着头哭出声来。

  陆东平蹲在她边上,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哭完了等下就别哭了,来一回不容易,要高高兴兴的,不然爸也会跟着一起难受。”

  温婉抬头,拿了手绢出来胡乱的擦着脸,吸着鼻子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在他面前哭的。我就是,就是这会儿他不在,我先哭一下,我怕这会儿不哭,等下还是忍不住。”

  “不管我跟他生气不生气,我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到这样的境地。以前我常听他跟我妈妈讲,趁着能动能干,自然要让自己发光发热活出价值。等哪天干不动了,退下来了,他就在家里好好陪着我们,养养花,种点菜。他身上多少伤啊,出生入死的换来了军功章和一身的伤痕,可最后呢,最后他什么都没有了,连种菜养花这样简单的日子他都实现不了了。这才多久,他也不会跟我说实话,大概就是去年下放过来的,这最多也就是一年的时间,整个人就磨成这样了。他要在这里呆多久,后面几十年都要在这呆着吗?他能坚持多久——”

  陆东平也不知道。他除了看着温婉哭,什么也做不了。

  等温世华过来,温婉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除了通红的眼睛再也没有旁的异样,甚至还冲着他笑。

  “爸爸,我们进去吧,我给你做了衣裳,还给你做了鞋子。你以前不是特别喜欢穿布鞋,那会儿我不会做,现在我学会了,以后有时间我就纳鞋底子,年年都给你做新鞋子穿。”

  说着,不等温世华回应,已经进了身后的房子里面。

  低矮的门,狭小的窗户,屋里暗沉沉的没有多少光亮。一张门板支起来的床,上面丢着一床硬邦邦的旧褥子。

  温世华是个干净整洁喜欢收拾的人,这是多年的生活中养成的习惯。无论环境有多么的恶劣,他总是会尽可能的把自己和自己要呆的地方收拾好。

  这里也是一样。

  除了那张床,门边上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火坑,上面支着个铁三角,放着一只瓦罐,这就是他做饭的地方。

  边上有两个木头墩子,充当着椅子和板凳。

  陆东平把口袋放下来,温婉就将口袋里面装的东西一样一样的给往外拿:“这双鞋子是我做的,这双是东平他娘,我婆婆帮着做的,你不要舍不得穿,回头我继续给你做。这衣裳,衣裳是我头年都开始给你做的,我按着原来在家的时候的尺寸做的,你现在,穿着可能有点大,我也没带针线,改都不好给你改。”

  温世华笑道:“挺好,都挺好,大一点穿着舒坦。安宝长大了,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什么苦日子他没过过,现在算啥,他觉得现在这啥都不算。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温婉这小丫头,从小到大没经历过任何风雨,一大家子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去那么偏远的地方,还在那成家。虽然每次来信都在写那边的各种好,他每次回信也都是以鼓励为主,但是儿行千里,做父母的哪有不担忧的。怕她饿怕她冷,怕她吃不了苦一个人哭鼻子,怕她跟那边的人相处不好受欺负。

  如今看到人,他也算是放心下来。吃苦,那定然是吃过的,但是他能看出来,小丫头离开他,在外面过的还不错。

  还有她找的这个对象,是个精神的小伙子,长的也不错。人品,他不了解,但是能从那么远的地方耽搁这么长时间陪着他的安宝到这里来,那定然是对安宝很好的。

  温婉笑了笑,从背包地上把那条烟拿出来:“我不知道你这边什么情况,天热,别的东西也不好买,我知道你以前最喜欢这个,所以我就把一整条都买下来。也不是都给你抽,拿着看看能不能送人一盒,能不能让你在这里过的好一点。剩下的你省着点,你身上是不是一点钱都没留啊,都寄给我了是不是?我给你留一点钱你藏好了,想要什么悄悄的去买,不叫别人知道就行了。”

  温世华眼里映着笑,她说什么都点头说好。

  陆东平道:“爸,你们说话,我去附近转转。”

  温世华道:“行,来一趟,去转转也好,这边跟你们那边不一样呢!”

  陆东平点头,折身出了屋。

  等他走了,温世华才问温婉:“他对你,看着倒是挺好,就是你在那边,能不能过的习惯?”

  温婉吸了吸鼻子道:“好啊,他对我挺好,一大家子人对我都好。我是个什么性格你还不清楚,那是绝对不会吃亏的。也就是刚刚去的时候不习惯,在家哪里干过活,路都没走过多远,那边出门就是山,等我爬上去人家都开工了,路又不好走,我下山的时候腿都在打颤,等回去天都黑了。也就熬了那么两个来月,后来就去他家里搭伙吃现成,开春四月,他就托人让我去小学做代课老师,我现在也是有工资的人了,我能养活我自己了。”

  停顿了片刻她又道:“后来跟他交往,然后领证办酒,他就再没让我下过地,就是忙假也没去干过活,在家里帮着弄点猪草煮点饭。我不是那种会跟人客气会想着表现的人,我也不会说去刻意的巴结着谁,我就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让自己不管在什么环境下都尽量过的舒坦一些。所以他不让我下地我就不下地,怎么舒坦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