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小期
赵桂枝目瞪口呆:“我啥时候编排你了?我那不是在编排孟娘吗?”
江母气啊:“那你把原话说出来,让大家伙儿来评评理,到底是在编排谁?”
她的话音刚落,江奶奶就不知道打哪儿窜了出来,高高兴兴的嚷嚷道:“吵架了?来来,你们接着吵,我听听到底是谁更有理!”
一句话下去,差点儿又把江母气到了。
倒是江父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起码他娘没在他方才提小五那事儿时回来,真要是那样,才是真的造孽了。
赵桂枝也想到了,事实上她就是因为担心这才故意拿虎头来岔开话题的。要知道,江奶奶虽然也经常去各家各户窜门子,但她有个特别显著的特点,那就是永远都能在饭点之前回到家里,只会早来,绝不迟到!
生怕哪个嘴快提到方才的话题,赵桂枝果断的开口道:“还不是娘污蔑我编排她,我那个话明明是对孟娘说的,没见孟娘被我气得差点儿吐血吗?”
顿了顿,她边回忆边说:“原话我肯定不记得了,大概就是,孟娘说娘她太缺德了,当年非要把她说给钱家表哥。我说她讲得对,一点儿也没错!”
江奶奶悄悄的瞪圆了眼睛,面上露出了分外敬佩的表情,又暗戳戳的瞄了一眼江母,小眼神仿佛在说,你还不赶紧开骂!
然而,江母并不上当,只黑着脸让赵桂枝继续往下说。
赵桂枝说:“难道不对吗?娘她太过分了,居然想着把孟娘嫁给娘家的侄儿,那可是她亲弟弟的亲儿子啊!她就不能盼着娘家点儿好?”
最后那句话发问,堪称是灵魂质问。
而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江家人齐齐整整的陷入了沉默之中,包括一直想看热闹的江奶奶。
就这样,赵桂枝还委屈呢:“你们给评评理,我这难道不是为了气孟娘吗?至于娘……娘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特讨厌你娘家人啊?”
“做你的饭去!你午饭做了吗?”江母怒气冲天,“还有,江虎头你今个儿跑啥跑?丢下你二婶一个人,你还有理了?”
赵桂枝赶紧躲进了灶屋,虎头也迷茫的躲开了,他选择的是他亲爹的背后,还拽了拽他爹的衣服:“爹,你娘真凶。”
大郎:“你可少说两句吧!”
虎头哪里管得住自己的嘴,眼见江母走进堂屋收拾残局去了,他又想起一事,转过身来,面朝江奶奶背对江大郎,显摆一般的说:“太奶奶啊,你刚才没在家,我大姑来了,被我奶收拾了。还有啊,我爷爷让二婶出门找人……嗷!”
突如其来的惨叫声,吓得全家人都哆嗦了一下。
尤其是薛氏屋里的虎脑,爆发出了巨大的嚎哭声,显然被亲哥吓得不轻。
江父走过来扶住了被吓了一大跳的江奶奶,哄得江奶奶先往堂屋坐下,然后递给大郎一个懂得都懂的眼神。
大郎懂啊!不就是让他管住虎头那张破嘴吗?
那怎样才能让一个啰嗦的倒霉孩子住嘴呢?假如是赵桂枝的话,她会选择让虎头不停地吃东西,只要忙着吃,虎头一定不会说话。
可惜,此时此刻虎头面对的人是他亲爹,而不是他二婶。
他亲爹觉得吧,孩子忙着哭就不会有心情逼逼别的事儿了。
“来,爹带你去后院哭。”大郎一把抱起虎头,决定去猪圈旁边来个父子俩之间的友好交情。目的当然是为了让他的记忆被覆盖,先收拾一顿,再吃一顿好的,虎头就不会再记得关于爷爷拜托二婶寻亲一事了。
人在灶屋的赵桂枝对后进来帮忙的幼娘说道:“我离开村子以后,最想念的人估计就是虎头了。”
“为啥?”幼娘倒不是不高兴,她只是单纯的感到好奇而已。
“因为得好久好久听到虎头大哭大叫的声音,还真别说,我肯定会想念他的哭声。”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虎头边哭边叫不想上学的话,都是她的起床闹铃。
夺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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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的日子还是到来了,不过在此之前,赵桂枝先发了一笔小财。
江母把先前存在自己这边的钱,都兑换成了碎银子,交给了赵桂枝。
赵桂枝完全没有任何惊喜,她只觉得江母疯球了。
这年头,没分家的人是没有私产的,当然嫁妆不算在内。不过,像这种赚得的钱,那肯定是都收在当家主母的手里。其实这也很正常,毕竟赵桂枝也要住在家里的,吃喝哪样不要钱?甚至说,摆摊卖吃食不也是得了家里人的帮衬?真要是仅有她一人,肯定搞不定的。
再加上赚得的钱,有一部分盖了新屋,赵桂枝就住了一间,还有一间新的是准备留给三郎娶媳妇的。另外,家里也陆续添置了不少东西,腊月里还置办了年货等等。
反正粗略的一算,赵桂枝觉得江母这是把老底全拿出来了。
但江母是个老抠啊!
一个抠门精突然拿出了自己所有的财产,你说吓不吓人?
赵桂枝完全不敢收,她玩命的摆着手:“娘啊,你先前不是给过我钱吗?还有大伯娘分给我的长条糖的利润,不都是我拿着的吗?那些就够了。”
“给你你就拿着!穷家富路懂不懂?”江母恶声恶气的说道。
但赵桂枝怂啊:“我不敢,我害怕……”
家里其他人都是一头的黑线,唯有虎头特别理解她:“对对,要是我奶突然拿了一大盘糖给我,让我随便吃可劲儿吃,我也害怕。”
江母一个眼刀子甩过去:“你二婶等下就要出远门了,你呢?”
“我比二婶还要早出门,我要去上学了。”虎头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幼娘,“小姑姑啊,咱们走吧,赶紧走吧!再耽搁下去,我奶就要吃小孩了!”
赵桂枝期待的看向江母,希望江母能在她出门前,再让她听一回虎头的哭声。
可惜,江母没让她如愿。这大概是因为江母觉得打孩子啥时候都可以,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赵桂枝和二郎送走。
外头传来了陈屠夫的唤声:“好了没啊?赶紧走了!”
“走吧走吧,这个你拿着!”江母强势的把一大包的碎银子塞给了赵桂枝,“去外头要好好的啊,记得托人捎信回来啊!二郎会写信,不要心疼笔墨,回头三郎去了镇上不还有虎头吗?你们勤快点儿写信,到时候我让虎头来念。”
强行把人送上车后,江母等人一直送到了村口,直到驴车拐过弯儿,彻底见不到人影儿了。
赵桂枝的表情颇有些耐人寻味。
二郎拿手指戳她的脸:“怎么了?伤感了?我倒是无所谓,毕竟常年在外求学的,你是不是舍不得家里了?”
听到他的话,坐在赶车人旁边的陈屠夫当下嗤笑一声,他家老妹儿啊,那心大到没边儿了,伤感个鬼哟!
赵桂枝被戳得回了神,先下意识的啊了一声,随后才道:“不是,我在想一个事儿。就是刚才娘说的,叫咱们回头勤快点儿写信。”
“这有啥好想的?我会写的,县城到镇上常有人在,到时候可以托人送到三郎那儿,让他拿回家就成了。”
三郎如今还没去镇上,不过也快了,反正最迟忙完春耕肯定是要去的,到时候估计第一封家信也该到了。
赵桂枝摇头:“不是这个,是娘说的让虎头来念信。你说,要是虎头连个信都看不明白,娘会不会收拾他?”
二郎:……
陈屠夫:……
您还是做个人吧!!
被这事儿一打岔,哪怕方才还是有那么一丝丝伤感的,这会儿啥气氛都没了。
陈屠夫趁机说了路程安排,他们不打算再进镇上了,而是直接从陈家庄到大坳子村,然后直接走小道儿往县城里去。
这样的话,哪怕是坐的驴车,也能在傍晚之前赶到县城里。不过,到达的第一晚肯定是要住客栈的,暂时安顿下来后,明天再去寻房舍。
赵桂枝好奇的问:“县城里有城门吗?是不是到了时间就进不去了?”
“……没有城门。”陈屠夫十分的无语,“那就是个小县城,又不是府城郡城之类的地方。”
“那有没有护城河?”
“……你想多了,小县城没那么洋气。再说要护城河干嘛呢?谁会看上一座小县城?真要是看上了,有护城河也照样没啥用。”陈屠夫递给二郎一个眼神,“你去县城考的秀才,对不对?”
二郎点头,童生试的最后一门确实是必须去县城。更确切的说,因为孝义镇太小了,二郎的府试县试院试都是在县城里考的。
当下,二郎细细的说了县城里的情况,哪怕他待在县里的时间不多,但大概的情况还是清楚的。
赵桂枝表示相当得失望。
“要不咱们别去县城了,直接去府城?郡城?县里听着一点儿也不好玩的样子。”
二郎:……
县城啊,你被我媳妇儿嫌弃了。
这就很离谱,赵桂枝甚至不是镇上的人,她就是大坳子村普通庄稼人家的媳妇儿,居然嫌弃县城不够档次。
对此,二郎只能轻声安慰她,而陈屠夫就直接多了:“县城要是会讲话,还嫌弃你嘞!”
赵桂枝斜眼看了看他,突然出声:“尤神婆和石二苟的亲事定下了吗?他俩说好了啥时候成亲没?大定小定无所谓,成亲我肯定是要回来的。”
陈屠夫多警觉呢,他敏锐的发现了他家老妹儿要说什么,当下冷哼一声:“一天天的就知道小儿女情长,半点儿不是大丈夫的作为!我就不一样了,我决定以事业为重!”
始终没有吭声的驴车车夫憨憨的笑了:“大小姐派我来给陈爷当下手,还交代了我一个任务,说让我时不时的提点陈爷一句,碰上愿意嫁给你的人就赶紧答应,别真的打一辈子光棍。”
噗哈哈哈哈哈哈!
赵桂枝表示,她一般不会被逗笑的,但这次真的忍不住了。
伴随着欢乐的气氛,驴车一路行进到了县城里。
为了赶时间,他们中途是不停歇的,干粮自然是带了的,赵桂枝也做了不少便于携带的食物。至于赶车人,他吃东西的时候,是由陈屠夫代为赶车的。
冬日里太阳下山得早,但好在一路顺畅,反正在日落之前,他们进了县城,停在了一个看起来相当不错的客栈前面。
二郎下车后皱了皱眉头:“这客栈是不是太好了?”
车夫笑道:“是大小姐的产业呢,她说她对陈爷就跟亲儿子一样,不跟他收钱!”
这话的信息量着实有点儿大,二郎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震惊于周家的产业居然不局限于孝义镇,还是该震惊于周生生的不拘小节。
赵桂枝跳下车活动了一下筋骨,顺口安慰二郎:“淡定儿,我妹看谁都像儿子。”
二郎:……
他能说什么呢?他对陈屠夫说:“大外甥?”
陈屠夫差点儿原地黑化。
关键时刻,有个人冲出来解救了二郎。
那人看起来二十六七的样子,衣冠楚楚,看着就特别像那种斯文败类。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没露出那种夸张过渡的表情。
反正,赵桂枝看到这个人突然从客栈大堂冲过来时,脑海里就浮现了一句歌词。
——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
哎哟,不小心发了语音呢。
到这个时候,赵桂枝还没意识到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反而陈屠夫一个闪身挡在了赵桂枝和二郎跟前,中气十足的吼道:“你干嘛!”
那人顿时来了个急刹车。
但他还是没将注意力放在陈屠夫身上,放着这么一个大块头不去看,而是全神贯注的盯着赵桂枝:“你……你梳的是妇人头啊?那没事儿了,你肯定不是我要找的人,她是个万年单身狗。”
呃?
顿了顿,他又犹豫了,迟疑的眼神落在了赵桂枝的脸上:“我冒昧问一句啊?你是桂枝吗?赵桂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