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小期
“前头仨还好,都差两岁。三郎比二郎要小五岁,幼娘又比三郎小了四岁。”
“那就是这个道理了!你前头就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对这个闺女不差吧?以前也没怎么让她做事吧?”
江母努力回忆着:“还真是。大郎和二郎打小就不闹人,别看都是小子,他们其实很听话的。那会儿我和他们爹下地干活,大郎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他小小一人儿,踩着凳子站在灶旁蒸土豆、地瓜。我对他们仨是真的一碗水端平,非要说的话,大郎年岁最大,他吃亏最多。”
“你们家好几房吧?亲戚不少吧?”赵奶奶又问。
这回是江奶奶回答了:“我有五个儿子!老四小小年纪就夭折了,老五生下来没多久就送人了。二郎是我家老三家的,我以前是跟着我家老大过日子的。我还有个二儿子,最是有出息了,年轻时候走街串巷的卖货,后来在镇上置办了家业,娶妻生子。”
“亲戚多闺女少?”
“对对。”江奶奶猛点头,“亲家奶奶你这么说我就懂了。肯定是她觉得爹娘兄弟对她好是应该的,又见着大房的秀娘那么得哥哥们的疼爱,就愈发觉得这是应该的。你看,二郎学问好,就合该留在镇上当先生,正好教她婆家的侄儿,又便宜又精心,还能让她在婆家挺直腰杆子。瞅着娘家摆摊赚了一些钱,就觉得也该给她一份……合着她就是只进不出吧?”
比起批判闺女和弄明白到底为啥变成了这样,江母其实更想知道,怎么把这闺女给掰回来。
她也问了,赵奶奶却摇头:“三岁看到老,你闺女多大了?都嫁人了生孩子了,还咋掰回来?”
江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赵奶奶不忍见她这般失望,又问:“你再仔细想想,她以前对你俩咋样?对弟弟妹妹咋样?尤其是三郎和幼娘,这俩小她那么多,她疼不?”
“疼个屁!”江奶奶抢着回答,“她打小就嫌弃三郎和幼娘。这幼娘还行,差了十来岁呢,她胆子又小,吵也吵不起来,后来大一些了,孟娘就嫁了,轻易见不着面。三郎才是可怜呢,我都见过好几次他挨揍了,孟娘举着烧火棍追着他揍,他哭得老惨了。”
江母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咳,我也没少揍三郎。”
“三郎是挺欠揍的,不过孟娘也是真的不喜欢弟弟妹妹吧?二郎打小就懂事乖巧,是没挨揍,但也没少挨骂啊!”江奶奶很不喜欢孟娘这个大孙女,她一直以前都是更喜欢大房的秀娘的。
当然,那是以前了,到目前为止,她最稀罕的乖孙女是周生生,最稀罕的孙媳妇儿是赵桂枝。
赵奶奶还帮着出主意:“她都这样了,你们就别管她,真要是插手一次,才是甩不脱了呢!……对了,你们要不要在府城这边安家置地?我家木疙瘩上回买了个农庄回来,横竖那几个年轻人都不稀罕咱们,要不咱们去庄子里住一段时间?还能种菜呢!”
江母本来还在为孟娘的事情烦心,万万没想到,赵奶奶又是提议在府城安家置地的,又是打算去农庄种菜?
农庄?不就是乡下村子吗?
种菜?富贵人家的老太太还有这种爱好?
本着客随主便的想法,没两天,这俩老太太、一小老太太还真的就跑路了。马车是现成的,赵府里还有特别舒服的短途马车,车轮子用厚厚的皮子包裹着,是没办法像现代那么平稳,毕竟最坑爹的不是轮子而是道路。不过,比起之前上府城来坐的长途马车,那是要舒服太多太多了。
庄子离府城还是有一段路的,大概出了城门还要坐小半天的车,但这个时间是指慢慢悠悠的,如果快马加鞭的话,肯定不需要那么久的。
总之,这天的半下午时分,仨人就到达了赵家的庄子里。
江母大开眼界。
这哪里是农庄?这分明就是有钱人家来找乐子的地方!
房舍都是现成的,还有庄头和农户,甚至在赵家带了下人的前提下,庄头还遣了他闺女过来当个使唤丫鬟,一心盼着赵老太太能看中意并带走。
结果,赵老太太没看中他闺女,倒是看上了他老娘。
仨小老太就变成了四个,差不多就是一桌麻将搭子了。
庄头也是机灵,看出了赵老太太只喜欢找同龄人玩,扭头又把他岳母给接了过来。没两天,他小姨和婶儿也来了。
等赵闰土和赵桂枝这对笋兄妹忙过一个段落后,发现奶奶不见了?
问清楚后,赵闰土亲自过来接人,同行的还有好奇古代农家乐的赵桂枝以及走哪儿跟到哪儿的幼娘。
震惊的一幕就这样出现在了几人眼前。
要怎么说呢?幼娘估计是最震撼的那个,毕竟她就是个乡下小土妞,没见过什么世面。
可就算是像赵闰土和赵桂枝这样,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自诩什么口味的瓜都吃过的瓜田少年少女,也一样被惊得目瞪口呆。
庄子上,特地给主家留的房舍跟前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这主要是供主家的马车停靠,以及临时放一些东西的,头上甚至还搭了个遮阳棚,站在下面既晒不到太阳,又能吹风乘凉。
然而,就是这么一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空地,此时此刻却显得那般的与众不同。
以赵家老太太为主的一群小老太们,穿着花枝招展,手里还拿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大绢扇子,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就这样站在空地上跳起了广场舞。
你以为没有伴奏?
赵老太太是什么身份的人呢,说她是庄上一霸都不合适。要知道,赵闰土是买了整个庄子,连带庄头一家人都是赵府的家奴,有卖身契的。她一声令下,整个庄子的庄户都得乖乖听话,这还能寻不到一个民间艺术家?
会高雅乐器的民间艺术家兴许不太好找,但最起码会吹唢呐的肯定能找到一个,兴许还不止一个呢。
本来庄头还觉得富贵人家的老太太可能不太喜欢这种土味儿乐器,没曾想,赵老太太觉得此乐器甚好,声音响亮透彻,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关键是听着喜庆啊!
庄头他也不敢拿不喜庆的曲子让人吹呢!
赵老太太那叫一个高兴哟!
最高兴的是什么呢?
是没人敢投诉她噪音扰民!
于是,唢呐一吹,腰肢一扭,扇子一摇,走你~~
第107章
这一幕,给刚到达庄子的几人带来了无比的冲击力。
其实反而还是身为原住民的幼娘最为淡定,她只是瞪圆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面上露出了惊奇的表情,仿佛大开眼界,涨见识了。
至于赵桂枝和赵闰土这对笋兄妹……
只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俩先前忙着坑别人,扭头一看,好家伙,你奶奶不愧是你奶奶,姜还是老的辣啊!
“奶啊!”赵闰土一声惊呼,“您这是干啥呢?”
赵桂枝本来是非常震撼的,主要是打死她都不会想到,还能在古代看到这般离奇的场面。仔细想想,万一当初翻船事件里还有其他受害者呢?除了他们家里人之外的,但凡也穿越了,看到这一幕不得直接吓得当场去世?
太刺激了!
不过,她看到赵闰土先绷不住了,顿时来劲儿了:“干啥呢?你是不是傻啊?奶在跳舞呢!这叫啥?空地舞?老年扇子队?”
这年头没有广场这个词,也因此广场舞只怕得从此易名了。
万万没想到,那个方才屁颠屁颠过来迎接主家少爷姑奶奶的庄头,得意洋洋的解释道:“这是李氏舞,赵老太太自创的!”
赵老太太当然不姓赵,那是赵桂枝英年早逝爷爷的姓氏。她娘家姓李,两辈子都是这个姓,平常是用不到的,眼下倒是派上了用处。
笋兄妹:……
也行吧,反正广场舞的原创者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再说了,形式还是有所不同的,毕竟哪个广场舞也不能用唢呐来伴奏。
这已经不是扰民不扰民的问题了,这是祖宗饶命啊!!
不多会儿,以赵老太太为首的老年扇子队终于停了。其实她们停不停的,倒是无所谓。关键是那个唢呐声音太过于嘹亮了,曲子倒是非常喜庆,就是总给人一种下一秒就有人抬着大红花轿过来的感觉。
太喜庆了,也太考虑正常人类的承受能力了。
“我的奶奶哟!”赵桂枝不像赵闰土那般有偶像包袱,她一下子就窜到了赵老太太身边,挽着她的胳膊,亲亲热热的道,“您跳得可真好!身姿曼妙舞姿精彩,还有这节奏感,那是杠杠的!简直就是人间瑰宝,当场封神,绝了!”
赵闰土:……
老妹儿你这张嘴也是绝了。
他肯定是做不到像赵桂枝这样又搂又抱,还一张嘴就是彩虹屁的。哪怕他的脸皮实际上也是厚实得很,但两人的具体情况还是有所区别的。
“散了散了,回头再跳。”赵闰土让庄头把其他老太太带走,当然江家那对婆媳是不会走的,但她俩也好就没瞧见幼娘了,这会儿祖孙仨凑在一起说不完的话。
这也是正常的,幼娘打小就没离开过家里人,甚至这一次来府城都是她头一次出远门。早先虽然她在赵府后宅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子,但其实离得还是很近的,也就是回去歇个觉,白日里她们都是在一块儿的。
算下来,这次是她们唯一一次分开了,还一分开就是十来天光景,饶是江母这种心大的娘,看到小闺女也是分外亲热。
赵闰土索性让她们亲热去,又说他有话跟自家老太太说,哄得赵奶奶进到了屋里头,先让丫鬟给老太太换了一身衣裳,免得刚才出了汗着了凉。也趁着老太太换衣裳的工夫,他让人上了茶水点心,摆开龙门阵打算跟老太太好好聊一聊。
当然,赵桂枝也是这边的,她笑嘻嘻的看着她哥吩咐这个吩咐那个,忙里忙外的好一阵子,才总算在小木桌旁坐下了。
“哥,你刚才那样儿好像一个老妈子哟!”赵桂枝也是真敢说,要知道赵闰土是府城商户人家圈子里数一数二的黄金单身汉,他单身真的是因为他想单身,但凡哪天看开了,赵府的门槛一准儿被人踏破。
结果到了赵桂枝嘴里,他就成了个爱操心的老妈子?
赵闰土表示不服:“那还能不是因为你们都心太大了?一个家里总得有个靠谱的人吧?我不操心你操心?你瞅瞅你自个儿,再想想咱们奶,我能指望上你俩吗?”
“对对对,哥你说得对!”做事的人说得当然是对的,要是说他错了,万一回头他撂摊子不干了呢?
不多会儿,赵老太太也换好衣服出来了。
她先前跳广场舞时,穿的是特制的舞衣,是没古代那些舞娘穿的那般飘逸动人,她就是让身边擅长女红的丫鬟们赶制了几身古装广场舞衣。跟现代的比,也就是从短袖变成了长袖,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毕竟要考虑这年头人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但跟日常衣裳比起来,她让人做的舞衣还是很独特的,最为独特的就是颜色了,那叫一个亮堂堂的。
其他人不一定能豁得出去,但赵奶奶特别行,反正她就是人群中最闪亮的那个老太太。
就跟日不落那位超长待机的老太太似的,恨不得所有的衣服都是荧光色系列的。
“俩疙瘩!奶刚才跳得好吧?奶这个主意棒吧?”
赵桂枝“啪啪啪”的鼓掌:“跳得特别好!主意超级棒!我奶是全世界最能耐的老太太!”
“你是全世界最会吹彩虹屁的倒霉妹子!”赵闰土忍不住怼她,完了后扶着额头无奈的看向奶奶,“奶,您给孙子我展开来详细说说,您到底是咋想的?跳广场舞倒是没啥,您就不能找点儿会弹琵琶弹古筝的?您知道我刚才受到了多大的冲击吗?您差点儿给我当场送走!”
“弹琵琶?我还弹棉花呢!”赵老太太大手一摆,“我觉得唢呐就很棒,我还答应了那小伙儿,回头给他领回府里去。”
赵闰土就算是坐在凳子上的,都差点儿一头栽倒:“啥玩意儿?!”
“我想过了,这年头地方大得很,咱们赵府后宅也挺大的。再说了,以前跳广场舞老被举报,还能不是因为她们总在晚饭以后跳?那会儿,年轻人下班的下班、放学的放学,还有人要准备休息了,谁能忍得住不举报?如今就不同了,咱们白天跳,没事儿!”
“这是举报不举报的问题吗?”赵闰土露出了惊悚的表情,他只要一想到以后每天回到府里,就能听到从后宅传出来的唢呐声,他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甚至更可怕,搞不好他奶准备来个早操,以前他们家那个位置,附近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学。他因为职业的关系,双休日反而是最忙的,偶尔休息也是选择在工作日。因此好几次,他睡得真香的时候,就听到了那句熟悉的……
时代在召唤!!
其实电子音乐都没啥,大喇叭他也能无视,反正跟唢呐比起来,所有一切的乐器都在一瞬间黯然失色。
更可怕的是什么呢?录音下来的唢呐曲已经很吓人了,现场表演的……
那穿透力,不得把他的魂儿都给吓没了?
赵闰土当场就腿软给他奶跪下了:“奶您也考虑考虑我,我打小就胆子特别小,我连下雨打雷都害怕,您这要是在我睡觉的时候,突然吹那么一下,您别说孙媳妇儿了,您连孙子都要没有了。”
“噫!耗子胆!”
好在,赵老太太嫌弃归嫌弃,这大孙子还是很疼爱的。她当下就拍板决定,以后等赵闰土出门了,她再跳舞,不就结了?
一旁的赵桂枝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那儿鼓吹奶奶跳得好跳得棒,又说:“您一人跳有啥意思?就应该像刚才那样带着大家一起跳。”
赵老太太也是这么想的:“那可不!广场舞就该人多才好,我以前从来没有当过领舞的,这回可算是过了瘾了。”
“不光是领舞呢,您还可以搞个老年扇子舞比赛,就跟以前小区赛一样呢。还有啊,除了扇子舞,不是有那种老年腰鼓队?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