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小期
虎头心中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在下一刻,先生就点名让他回答刚才的问题,结果他理所当然的没答上来。
打喷嚏没啥,回答不上来课堂问题也没啥,但是……
“江虎,把我刚才问的问题复述一遍。”
虎头,危!
第157章
这天傍晚回家后,虎头蔫巴巴的走上院坝,就被摇摇晃晃走过来的虎脑用口水糊了一脸。
“虎脑啊,你啥时候才能长大啊?跟哥哥一起上学去!”
虎脑还是个小宝宝呢,倒不是说听不懂话,而是得看这话里有没有什么关键词。像吃、喝、糖、肉,他就会迅速反应过来。但跟他说上学有啥用?他哥虎头都那么大了,对上学也毫无兴趣。
学渣就是这样的,兴许会因为某个原因而突然发奋努力学习,但通常情况下,那都是不长久的。等到时间一久,该颓废还是颓废,跟自律的学霸是完全没有任何联系的。
赵桂枝就是这样啊!
每次到开学时,都会做一堆的计划,下定决心努力学习,结果往往连第一次月考都还没捱到,那口气就已经卸掉了。
虎头完美的诠释了学渣的含义。
他一把抱起虎脑掂量了一下,叹着气道:“可看出来娘没少给你吃好吃的。”
“说这话你亏心不?你吃得不比你弟多?”听到外头动静的薛氏走出灶屋门看了一眼,然后就准备开饭了。
全家就属虎头回家最晚,因此每次等他放学回来后,就是吃晚饭的点了。
这在江家属于不成文的规矩。
而就是这个规矩,直接导致虎脑每次看到虎头走上院坝,就开始不由自主的分泌口水,因为他知道,一看到他哥,接下来就有好吃的了。
很快,一家四口坐到了饭桌前开始吃晚饭。
每到这个时候,虎头就非常的嫌弃他弟:“吃个饭还要人喂,你说你能干点儿啥?连饭都不会吃,你咋那么笨呢?”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你消停点儿吧!”薛氏也是无奈,自打婆婆他们去了府城后,虎头这孩子就跟彻底没了管束一样,各种瞎折腾。想她本来也是个温柔的女子啊,愣是没虎头折磨出了骂人的技能。
想到这里,薛氏愣了一下,抬头问大郎:“你们几个小时候是不是特别淘气?所以才把娘逼得那么能骂人?”
大郎没被饭菜噎死,倒是差点儿被媳妇儿这话给噎死:“娘一直就很能骂人,跟我们几个有啥关系?哦,我知道了。”
先前江母他们在家时,薛氏可老实了,经常一整天待在家里,都完全没有任何存在感。可自打江母他们离开后,薛氏不得不站出来教训孩子,实在是因为虎头这孩子太熊了,一天天的尽找骂,但凡有阵子没挨骂,他都能上房揭瓦了。
想到自家媳妇儿最近这阵子脾气都暴躁了很多,大郎深刻的反思了一下自己。
其实,江母她们上次就离开过一回,但一则时间挺短的,二则也就只有江母和江奶奶跑了,江父还是在家里的。
薛氏毕竟是当人儿媳妇的,当着公公的面肯定还是要收着一些的。还有就是,虎头这孩子太会看人脸色的,他从小到大再怎么爱折腾也没惹到过江父。那是因为他知道江父不好惹,看着好像是不凶的,但他却清楚的知道,真要把爷爷惹毛了,他就完蛋了。
有江父镇场子,虎头还翻不了天。
可如今,家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一家四口,薛氏倒是提前当家做主了一把,但她忙啊!
像洗衣做饭洒扫收拾这些倒是干惯了的活计,但虎脑也是要人操心的,别以为小婴儿难伺候,事实上像虎脑这种两岁大的孩子才是最折腾人的。他会走道了,可惜还走不稳,偏他好奇心还强,成天跑来跑去的,一个眼错不见,他就能跑到屋后欺负鸡去。
再就是,江家这边是有院坝的,但所谓的院坝,是指搞出村道一大截的高台子。倒是在旁边围了一圈,可这是防止鸡逃跑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围墙。而且,乡下地头的院坝是没有门的,特别敞亮,连个两岁的小屁孩子都困不住。
薛氏一天天的,光是为了照顾虎脑就有够辛苦了。
江大郎不是那种不心疼媳妇儿的人,只是他确实是粗枝大叶的,有些话没讲透,他就不会往心里去。想着以前爹娘在家时,薛氏也没闲着,如今老人走了,按说活儿不是少了吗?
才怪!
人家江母才闲不住呢!
旁的不说,有江母在,你看虎头敢折腾不?江母一张嘴就能让虎头怀疑人生。
“我明白了!”江大郎朗声道,“等下吃完饭,我就揍虎头一顿,狠狠的揍!”
虎头:……
啥玩意儿?您明白啥了啊?
刚才还偷偷的拿萝卜条喂弟弟的虎头,瞬间就愣住了,因为没听清楚刚才爹娘说了些啥,他很是有些茫然,下意识的道:“咋?先生跟爹你告状了?咋那么快啊?他啥时候来咱家的?”
江大郎慢动作般的扭头看向这个倒霉孩子,老实人也是会用心机的,况且大郎也不是那种真正的老实人。
他板着脸说:“下半晌我去了一趟石坪村。”
“你那儿干啥啊?咋我二婶又派人送东西来了?还是有信送到了?”虎头哭丧着脸一副绝望到了极致的表情,“是不是有那个泥瓦匠给家里的信?你给他们家送信去了?然后路过村学?我咋没见着你呢?”
“咋我还得特地站在你跟前跟你打招呼啊?”
“噢,那行吧。”虎头彻底放弃了,他决定先吃饭,吃饱了再挨揍。
结果好巧不巧的是,这饭还没吃完呢,江大伯娘就过来了。
“大郎啊,三郎写了信回来。”她揣着一个小包裹就进了堂屋里,顺手把小包袱搁在了桌上,自来熟的坐在了虎头身边,“哟,吃着呢?瞧虎头胖的,就快出栏了吧?”
虎头不敢置信的从饭碗里抬起头:“我是虎头,我又不是猪头!我出啥栏啊?”
江大郎瞪了他一眼:“咋跟你大奶奶说话的?”
“……那行吧。”虎头理解啊,这大概就是先生教过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算了,他还是老实吃饭吧。
“看信,先看信。”江大伯娘顺手就把虎头的饭碗就拿走了,在虎头震惊的目光下,把装着信的小包裹给了他,“念。”
虎头好气啊,但他还是接过了,顺溜的拆了后,第一眼就是嫌弃:“这肯定是我三叔写的,字真丑!”
江大伯娘点头:“瞅着就跟虎头写的一样。”
“……我念信吧。”虎头悲伤的认输。
信确实是三郎写的,确切的说,这封信写的时间还是比较早的。写信的时候,江母他们一行人自然是到了,但赵桂枝却是去了省城那头的。
大概也就是说家里人都平安到达府城了,一切都很好。他娘一下马车就骂了他,刚开始还显得有些生疏,但没过两天就找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骂他完全不费劲儿,顺溜得很,半点儿磕绊都不打。
又说江五叔跟江父混熟了,两人又培养了一个新的兴趣爱好,就是把人家赵府的前头花坛给刨了,一溜儿的种上了好些个葱蒜姜。
也得亏这是赵府,他俩作为两个外男进不了人家赵府的后宅。所以赵府的园子好赖是保住了。
然而紧接着,三郎就在信上说,他还是太年轻了,高兴得未免太早了点儿。直到写信的前一天,无意间说起来,他才从幼娘口中得知,原来赵府的园子老早以前就遭了毒手,还是去年他娘和他奶来赵府小住时,就给人刨了一块地。而这次过来,因为时间上刚刚好,虽然春耕是刚过去,但稍稍晚一些时候播种没啥问题的,毕竟赵府也不靠那点儿粮食过日子。
所以说,赵府沦陷了,假山流水的园子愣是变成了菜园子。
而在得知了后宅的情况后,两边一串供,才知道大家都干了一样儿的事情。江母又去跟赵老太太商量,说江父才是种地的好手,让江父过来帮着收拾收拾,最好将剩下的两亩地都给开荒了。
于是,三郎崩溃的在信上说,赵老太太真不愧是他二嫂的亲奶奶,就这个气质那必须时亲的。
赵老太太居然同意了江母这不靠谱的法子,还振振有词的说,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主要是赵家人口少,当时后宅里除了赵老太太之外,全是江家人。
江幼娘、江母、江奶奶,还有一个虽然住在前院但经常往后宅跑的黄氏。
就连尤菜花当时跟去了省城了,什么名声啊,赵老太太不需要这个,江家的女眷更没那个必要了。早先在乡下地头时,一家人都是住一个院子的,有啥呢!
三郎还说,他都不敢想象,等赵家大少爷赵闰土回来后,发现好端端的一个园子变成了菜园子,种满了白菜萝卜青瓜丝瓜时,那该是一个怎样的表情。
他特别担心,就怕赵大少爷把他们一家子都轰出门去。
因为送出信时,赵桂枝一行人还不曾从省城回来,因此大郎他们也不知道三郎的担心有没有成真。
其实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好端端的一块地,那不用来种菜还能用来干啥?就这么让它荒废着?那多可惜呢!
他们觉得没错,但同时也认为三郎的担忧不无道理,可惜看到了最后也没个结局,大郎只能自我安慰:“兴许赵大少爷原先没想到呢?要是我回家发现咱们家院坝上都种了葱蒜姜,我也不会生气呢。”
虎头再度震惊:“那院坝上都种了葱蒜姜,咋晾衣服晒被子呢?虎脑往哪儿跑呢?”
听到自己的名字,虎脑猛的扭头看过来:“哥!吃!”
“吃你的!”虎头嫌弃的把虎脑推开,继续看信,“爹,三叔还让你去一趟黄家,跟他们也讲一声,说我三婶能挣钱了。”
黄氏啊,她是今年年初刚开春就跟赵桂枝他们一行人去了府城的,比江母他们要早了差不多一个半月。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被尤菜花抓了壮丁,激发了插画助手的功能,专门给草图上色,赚得比三郎还多。
三郎是个实诚的人,他不会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自尊心而隐瞒媳妇儿比自己挣得多的事实。
他只诚实的说,因为黄氏比他挣得多,所以江母如今特别暴躁,恨不得把他的头给锤爆了。
这找谁说理去呢?
以往黄氏不挣钱的时候,江母也没叨叨,他挣钱的时候,江母也没夸他。如今,他还在继续挣钱,还不少比,起码比先前在孝义镇的书铺里干活挣得多,结果江母又开始骂他了。
……
虎头念完他三叔的信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全天下的娘都一样,都爱骂人。我娘以前还不爱骂人,从我奶和太奶奶离家后,她逮着我就是一顿骂。娘啊,你说你学我奶是没啥,可你啥时候见我奶骂过我爹了?她不是一贯最爱骂三叔的吗?你学人就不能学全乎了?骂虎脑去啊!……虎脑你干嘛!”
可怜的虎头哟,他爹他娘都还没收拾他,他就被虎脑给坑了。
因为江大伯娘突然到访而被迫终止的晚饭啊,他的饭被虎脑吃了。
严格来说,那也不叫吃,虎脑还不会自己吃饭呢,他只是把整个脑袋埋到了虎头的饭碗里,像小狗一样的吭哧吭哧边吃边流哈喇子,活生生的糟蹋了虎头的饭。
虎头大受打击:“你吃你自己的饭去啊!咋能吃哥哥的饭呢?虎脑!哥哥在跟你讲道理,你听进去了吗?”
江大伯娘瞅着可稀罕了,哈哈大笑:“你奶你娘给你讲道理,你都听不进去,他一个小屁孩子懂个啥?哈哈哈哈虎头你也有今天!”
作为一个很长时间都是家里唯一孩子的虎头啊,打小就只有他抢别人吃食,没有别人抢他东西的。
这下好了,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虎头从虎脑嘴里夺下了饭碗,低头一看,就算不嫌弃虎脑的口水好了,那也没剩下多少了。虎脑吃了一半,撒出来一半,只给虎头剩了一点点。
虎头托着腮帮子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无比真诚的跟他爹建议道:“要不你们把虎脑送给我二婶吧。”
江大伯娘继续哈哈大笑:“大郎啊,我记得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有一天,抱着三郎来找我,说要把三郎送给我?”
“还有这事儿?”虎头一下子就精神了,“大奶奶您给仔细说说?”
“说啥呢?饭吃完了?该挨揍了!”江大郎难掩尴尬之情,“大伯娘啊,我好歹也是当爹的人了,您倒是给我留点面子呢。对了,扁担学得咋样了?丰收的亲事说得咋样了?”
果然,江家人啊,就是有一种哪壶不提开哪壶的天赋技能。
然而这一次,江大郎却是失算了。
江大伯娘乐呵呵的道:“村学的先生让扁担去考试,你们家虎头去不去啊?还有丰收啊,他娘终于给他看了一门亲事,到时候要是定亲了,我喊你们过去喝酒啊!”
丰收的亲事暂且不提,但扁担要考试了?
“江!虎!头!”
虎头抱头鼠窜,眨眼间就跑出了堂屋,只留下一句话:“我去写功课!我要写卷子!我要背书!”我要完蛋。
最终,这顿打还是没落到实处,但第二天江大郎却是带着虎头一起去学堂那边的。在上学路上,他已经从扁担那头弄明白了,先生确实是建议几个学得还不错的学生试一试,先去考童生试的第一场考试,但这个属于自愿行为,可去也可不去的。
假如最终准备要去了,那也不是先生带队的,而是会委托给镇上学堂,跟那边的学生一起参加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