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可道
确定杯子干净了，她拿出小金泉，软软的嘴唇亲了口小金泉的瓶身，瓶内的泉水跟着颤了颤。
“小金泉，要努力工作呀。”顾杳小嘴嘟囔着，把小金泉倒入杯子。
内里的泉水被倒光，装着小金泉的玻璃瓶变成一堆光点，慢慢消失在空气中，顾杳的小手怎么也抓不到那些光点。
接着，顾杳倒入白开水稀释，原本就浅的金色很快变淡到肉眼不可见的程度。
她小心端着杯子，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回客厅，把杯子放到茶几上。
这一番操作下来，对顾杳有些累了，她重重地呼了口气，坐在木沙发上等顾雪兰出来。
听到门外有动静，以为是顾倩起床要刷牙了，顾雪兰加快洗漱速度，出了卫生间就喊了声倩倩。
“不是倩倩，是杳杳呐。”顾杳看到妈妈，跑到了顾雪兰腿边，认真地纠正。
看到本应还在睡梦中的小不点，顾雪兰有些惊讶。
顾杳拉着顾雪兰的大手，求夸奖似的说：“杳杳给妈妈倒了水喝。”
“杳杳懂事了。”顾雪兰心情大好，拿起那杯水，几口喝光了。
可能是女儿太懂事太贴心，她居然觉得这水还挺甘甜，喝下去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
“妈妈妈妈。”确定妈妈喝完了小金泉，小顾杳给出了自己的祝福，“工作要顺顺利利的哦。”
说完了，顾杳这才哒哒跑去洗漱刷牙。
顾杳吃完早餐后，顾雪兰把顾杳送到时冬雪家里，拜托她帮忙接送孩子，早早地和柳凌霄赶去省城了。
柳凌霄常常跑羊城，早就盘算着要在羊城开家公司做点其他事情，下定决心要承包饭堂后，他就瞒着时冬雪去早就看好的地方租了办公室。
之所以考虑在羊城注册公司，一来那边工作人员较多，办手续的速度快些，二来，那家外企在羊城，要想竞标，必须要有地理上的优势。
今天早上出奇的顺利，连柳凌霄都在感叹。
他们在的地方没有直达羊城的火车，为了方便进货，柳凌霄一年前买了辆小面包车，平日他开车里载着时冬雪，一起去羊城拿货。
去羊城的路上，并不像后世那样基本都是沥青路，去往省城，必须要经过很多泥泞的路，要是下雨，会大大拖慢速度。
昨夜雨下得淅淅沥沥，没有怎么停过，顾雪兰忧心了一晚上，早上起床后不久，那雨居然停了，还出了大太阳。
而且路上的车也不多，一路顺风不过如此。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有顾倩做创意后盾，也清楚承包饭堂能赚钱，顾雪兰总有点心慌。
等车开了一段时间，顾雪兰从那空有的一腔激情脱离出来，才忽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柳大哥，这办营业执照，你说过这营业执照能顺利下来，但是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我也没试过，我问了朋友，说是一个月内吧，能在结束招标前拿到的。”
听着柳凌霄的话，顾雪兰心中拔凉，瞬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那个外企的标，他们拿到的可能性将近为0。
原因很简单，他们如今的情况就是，营业执照没有，人员和设备场地基本为零，没有固定的食材采购商。要解决这些问题，一个多月的时间可能都不太够。
而那个外企招标，柳凌霄那位亲戚说过，正式发布标书的时间大概是十天后，等到招标开始后，大概会有二十天的时间用来公开招标。
比起已经成熟的食堂承包商，他们除了有创意之外没有任何优势，要是中途办营业执照的时，哪个环节被卡了一下，根本没有机会去竞标。
她太急切且没有经验，光想着自己那些先进的想法去了，等到现在临门一脚都要迈出去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根本性的问题。
柳凌霄听到顾雪兰的条理清晰的分析，也跟着冷静下来。
见柳凌霄士气一下子低沉，顾雪兰揉了揉太阳穴，安慰道：“现在最紧要的，是得先把它给开起来，如果不小心错过这次机会，还有很多机会。”
柳凌霄握住方向盘的手稍稍发白，他开着车，思索起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人脉，能够加快他把证办下来的速度。
可是就算解决了这个问题，如顾雪兰所说，还有人员、设备和采购商的问题，他们在羊城人生地不熟的，容易被坑。
一路颠簸，开了将近五个小时，总算是到了羊城境内，顾雪兰坐得腰都快散架了。
快要十一点了，他俩找了个地方先解决吃饭大事。
由于下午还要赶去工商局，他们也不讲究，直接在路上找了家大排档。
大排档的生意还挺不错，两人找了个空位坐下，点了些清淡好下口的菜。
菜还没上，见柳凌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说话的念头，顾雪兰干脆观察起附近来。
再次回到羊城，属实有些感慨。
这里现在还没有那著名的小蛮腰电视塔，未来GDP能够超过个别省份的天河区也才从郊区分出组建不到十年，正处于飞速发展阶段。
两年后，在天河商圈的中心位置，将会出现一家著名的商城。
顾雪兰目光从远处收回，扫过附近的人。
隔壁桌是坐着个略显肥胖的男人，嘴唇有些乌黑，而在他对面同他交谈的，则是一个瘦到青筋凸起的男人。
他们来得比顾雪兰要早，这时候服务员正在端菜上桌。
他们点的菜不多，那个略显肥胖的男人，只吃着面前的艇仔粥和蒜蓉菜心，其余菜未曾动筷夹过。
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顾雪兰重新思索起承包食堂的事情来。
偏偏那桌的胖子说话声音还挺大，直直传入顾雪兰的耳朵里。
“唉，你说这到底是什么事嘛，现在身体出现了问题，得去医院定时做透析，人也跟着消瘦起来。”那胖子用的是羊城方言。
“你开的那厂子怎么样了，应该够钱做透析吧？”
说起这个，胖子的声音就消沉起来。
“你知道的，我做的食堂承包，但现在很多都到期了，我一家一家地问了，没几家愿意续约的。”
瘦子语气一扬，显然是有些惊讶，“怎么会？”
“都是兄弟了，我骗你做什么？直白和你说吧，现在真的是，每天都在亏损，想找人转手卖出及时止损都找不到。要是我手头上钱够了，也不会请你来这吃。”
“唉。”听到兄弟这个情况，想到自己创业亏掉的钱，瘦子叹了口气，“都不容易啊。”
胖子吃东西的速度很快，面前那碗粥很快就被吃了个精光，他抬头问道：“那你之前欠我的钱……”
“我回去和爱人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找些还你。”
胖子满意了，和他聊起其他话题。
顾雪兰却坐立不安起来，如果这个人说的是真的，他要真的想转让厂子，对她和柳凌霄来说，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她犹豫不决，脑子里蓦地冒出顾倩说的话——做生意，就是要主动出击，就是要有厚脸皮。
顾倩说得对。
趁他们现在还在吃饭，还没有离开，顾雪兰回到车上拿了点东西，给柳凌霄使了个眼色，面带微笑地走到胖子那。
“大哥，打扰了，刚刚无意间听到，您是做食堂承包的？”顾雪兰坐到空位上，开口就是标准的羊城方言。
胖子抽了张纸，擦擦嘴唇，“是啊，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和我朋友，也准备干这行，打算和大哥请教一下行情。”
胖子乐了，上下打量着顾雪兰和她身后的柳凌霄。
顾雪兰不发怵，神色淡定地拿出把从车上拿的礼盒装茶叶，放到桌子干净处。
“这是给大哥的一点心意。”
“嚯。”胖子爱茶，认得这牌子，口感回甘，是送礼佳品。
只当他们是来请教的，诚意也有了，胖子丑话说在前头，“我这只有失败经验了，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你们就当反面教训好了。”
顾雪兰笑着摇头，“哪里，大哥可是前辈。”
被捧得开心了，再加上也不想再做这行，胖子把自己当年开厂的经历缓缓说出。
顾雪兰面上是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时不时问出一些问题，这一来一回，两人倒是聊得挺投缘。
“唉，我觉着我就是没有生意头脑，你看这好好一个厂子，被我开成这样。”和顾雪兰还有柳凌霄熟悉起来，胖子又忍不住倒出苦水。
“大哥是想转让厂子？”顾雪兰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目的。
胖子略微回过味了，有些激动地说：“大妹子，你想接手我这厂子吗？”
他开始说着自家厂子人手如何充足，还有合作商，什么接手后就能直接上正轨。
说话间吃了个半饱，顾雪兰抽了张纸巾擦嘴。
她一点也不信胖子为了转出厂子忽悠的话，眼神平静地说：“可刚刚听大哥说，厂子效益不太好啊。”
胖子有些心虚，极力解释，“刚刚都说了，我没有生意头脑，这才不好，要是妹子你来经营，肯定分分钟起色。”
有没有生意头脑看不出来，很会说话倒是看出来了。
顾雪兰看着桌上已经空了的菜盘，提出自己的要求，“大哥，您待会有空吗，方不方便带我们去看看？”
胖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带了两人去他的厂子。
他口中的厂子，在郊区，其实就是一个八十平方左右的毛胚房，里面摆了些大锅，还有角落堆着的塑料泡沫盒子。
眼下正值午餐时间，厂子里的厨师正用着大锅炒菜，还有专人负责配菜打包，看上去忙碌得很。
“我这啊，合作的主要还是一些工地，工地地方不太够，我就在这组织人，统一把菜什么的炒好和饭一起装盒，送过去。”
在厂子里巡视一圈，顾雪兰和柳凌霄避开了胖子，小声地简单讨论。
“如果要办转让手续，你知道要办多久吗？”
柳凌霄回想了一下，“我之前有认识朋友，说从别人手中接手了个厂子，似乎也就半个月？”
“好，我们待会先去工商局问清楚。其实他说得没错，现在他那各种人员是齐的，那些人也就是换了个老板，应该不会有多少会离开。我们接手后，修整一下，可以直接开始做。”
“还有，他说过之前有过合作商，虽然合同快要到期了，如果我们能够做好，说不定能留下来。不过，我担心他这厂有什么未还的债务。”
柳凌霄被她说得有些心动，“先问问看他价钱吧。”
顾雪兰找到正在和员工说话的胖子，询问他打算多少钱转让厂子。
胖子嘿嘿一笑，报出了个数字。
顾雪兰立马摇头，直白地挑点她接手有什么缺点，话里背后的意思也很清楚——她并不是一定需要接手一家濒临倒闭的厂子，而他缺急切需要转手。
从一开始就打着主意要胖子的人员和厂，顾雪兰非常注意信息差，坚决不把他们同样急切的情况透露给胖子。
三人几番拉扯，顾雪兰最终摇摇头，离开了。
“我们下午去工商局，把营业执照给办下来吧。”顾雪兰边走边和柳凌霄说话，声音还挺大的。
到了车前，顾雪兰打开车门，转头对跟着出来的胖子说：“大哥，不用送了，我们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