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砚凉
“凭什么？！”
张孝然突然暴怒地跳起来，他的眼睛微微朝外凸着，失血过多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仅剩的右手一拳朝李承砸过去。
“你们都是老玩家，都有道具，我们呢？！我们是新人，什么都没有！我看你就是想拿我们当探路的，你是想让我们都死了啊！”
“你有病吧？”李承躲闪不及，被一拳打中下巴，也怒了起来。他一下子把张孝然掀到一边，指着他骂道：“你他妈被害妄想症？这个副本就算失败，亡灵值也只增加30%，就算输了老子也不会死，我推你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倒是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的血瓶不是我们老玩家给你的？！”
“又不是你给的！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张孝然喘着粗气，通红着眼睛，一副随时想要上来干架的样子。
“都别吵了！”李妍喊道，“你们听！”
房间里安静下来，一时间只有张孝然的喘息声。于是所有人都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哗啦……哗啦……
是金属在粗糙水泥地上拖曳的刺耳摩擦，伴着沉重的脚步声，速度很慢，却清晰地由远及近传来。
“十点了，让老师看看，有多少不听话的学生还在外面？”
男人压抑着兴奋的声音在脚步声中响起来，几乎让人不寒而栗。孟庭柯离门口最近，他壮着胆子探头看了一眼，黑魆魆的走廊被月光照亮了一点，依稀有个矮小的身影拖着什么东西缓慢朝这边走来。
“是是是那个老师——”孟庭柯话都说不顺了，“他过来了！拿着东西！我们怎么办？”
“跑！分开跑！”贺言章毫不犹豫说道，并率先冲出了门。
原来宽敞的阅览室此刻只是个水泥隔间，后面是四楼的窗洞，万一被那怪物堵在这里，真的是想死个痛快都难。路靖尧和孟庭柯对视一眼，也毫不犹豫冲了出去。
“滚！想死别带着我一起！”李承大骂了一句，一脚踢开张孝然，也朝外面跑去。
房间里空了，就连同是新人的吴潜和刘建东也没顾带上他，他绝望地看着只剩自己一个的房间，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咬牙，朝着窗户就跑了过去。
之前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里的窗户位置都是上下一致的。只要他能从这里翻进三层的窗户，就算逃过一劫，到时候他直接离开图书馆，让那帮傻逼自己死去吧！
张孝然走到窗边，四楼的高度，没有护栏，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晕。然而已经快到门口的声音不会给他犹豫的时间了，他咬了咬牙，转过身，两条腿先探了下去。
图书馆的层高一般都在四米左右，然而窗户做得高大，上下两层的窗户之间也就两米多的墙，他双手扒着上面的地面，脚已经差不多伸到了下面的窗洞里。
张孝然从小就是优等生，是周围所有孩子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他高考考得好，进了顶尖名校，大学更是大放异彩。他还有光辉的未来，他不想死在这。
虽然那个死肥宅说什么亡灵值加30%不会死，可谁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哄骗自己编的谎话？
张孝然的手因为用力而发抖，他的脚尖已经踢不到墙面了。他深吸一口气，脚猛地朝里面一踢，然后松开了手，企图借惯性把自己丢进下面的窗洞里。
“叔叔。”
一声稚嫩的童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张孝然一惊，然而这时他已经在半空中，做不出任何动作。这一下泄力让他没能落到窗户里，好在他及时伸手抓住了三层的窗洞。
张孝然勉强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房间里站着一个小女孩，梳着两个羊角辫，正背着双手笑嘻嘻地看着他。
“叔叔，婷婷有个心愿，你满足婷婷好不好？”
“好，好！”
张孝然迭声回答，心头涌上一阵狂喜。他们的任务是满足婷婷的愿望，在其他人还不知道婷婷是谁的时候，这个机会已经送到了他面前，等着吧，他就要成为第一个通关副本的人了！
“谢谢叔叔。”婷婷甜甜笑着，走到了张孝然前面，蹲下来凑近了他，小声说道，“我的愿望是……去死吧！”
最后三个字陡然拔高，原本算是甜美可爱的女孩面孔一瞬间发生了变化，皮肤凹陷发黑，眼睛和嘴巴变成了三个黑乎乎的空洞。好像一颗干瘪腐烂的苹果，向外散发着潮湿恶臭的气息。
这张鬼脸几乎贴上了张孝然，他惊得魂飞天外，手上的动作一松，整个人就掉了下去。
“啊——”
惨叫声划破夜空的时候，楼内还在奔跑躲藏的几个人都听到了。
“是张孝然的声音。”吴潜不安地动了一下，对李妍说道。
“听到了。声音是朝下的，他掉下去了。”
吴潜稍微好受了一点：“那里是四楼，他应该不会死……吧？”
“想多了，”李妍冷冷地说，“没有人会主动跳楼，他显然是被鬼逼下去的，你觉得那些怪物会这么仁慈地看着他活着跑走？他没救了，你还是顾好自己吧。”
吴潜瑟缩了一下，她抬头望望潮湿滴水的顶板，听着仍在头顶徘徊不去的沉重脚步声，更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路靖尧当然也听到了那声惨叫，可她没空管，她正在夺命狂奔中。
DuangDuang的沉重脚步声就追在她身后，伴着扎耳朵的滋啦滋啦重武器拖在地面上的声音，逼得路靖尧的神经和肺一样生疼。
最开始的时候她是和孟庭柯一起跑的，怪物追在他们两个身后，跑到一半的时候孟庭柯那个废物因为体力不支掉了队，路靖尧发现后想去找队友，却发现怪物早就抛弃了孟庭柯，专心追着她一个人跑，被逼无奈只能放弃了队友继续夺命狂奔。
不对，应该说以她这个引怪体质，队友应该感谢她抛弃之恩才对吧……
路靖尧肺快要炸了。她本来就不是擅长运动的人，这么上上下下钻洞爬墙跑了十几分钟，已经几乎到了她的极限了。她倒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变了样子的图书馆每个房间都空荡荡的一览无余，路过门口就能看到里面情况。她要是进去就是彻底找死。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再过一个拐弯他就要看到自己的背影，路靖尧咬了咬牙，一个急转冲进了旁边的卫生间。
出乎意料的是，和其他空荡荡的房间比起来，卫生间里居然已经装上了隔间和洁具。
右手边是一排污渍斑斑的隔间，一共四个，左手边则是……一排小便池。
路靖尧：“……”
万万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闯入男厕所的成就，贡献在了这么个副本里啊！
第14章
现实没给她纠结男女厕所的时间，路靖尧只是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钻进了最后一个隔间里。
在恐怖电影里，遇事不决躲厕所绝对是个找死的行为。可路靖尧还记得下午探索图书馆时候的平面图。卫生间在图书馆的走廊尽头，最后的这个隔间临窗，一棵大树浓密的树冠倾过来，遮住了窗户的视野。现在卫生间的位置没有变，如果树也还在的话，她还是有机会从窗户偷渡到树上，然后离开这里的。
在隔间里转身看了一眼，路靖尧顿时又悲又喜。
喜的是，窗外确实能看到树影，她的判断没错。
悲的是，特喵的全楼都是空窗洞，为什么只有这里封上了窗户，还做了个两米的高窗？！
哪家学校搞装修先搞卫生间的啊？！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走廊上突然传来了荒腔走板的歌声，路靖尧吓了一跳，认出这是那个老师的声音。带着戏谑和自得，缓缓朝这边走来。
路靖尧屏住了呼吸，一声都不敢出。
“操场边的~秋千上~小小的人头~还放在上面~”
……等等后面的歌词不是这样的啊！！！
第一句就算跑调，还能听出是《童年》的词，到了第二句，画风急转直下，骤然转向了吊诡阴森的画面。
声音越来越近，听得出已经到了卫生间外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一个在水里~两个在地下~一个还藏在这里面~”
……槽！！！
歌声停下，滋啦滋啦的声音开始朝里面走来。
路靖尧看了看斑驳的马桶，费力地把上面的水箱盖子搬下来，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上面的高窗砸了再说。
大不了就挂，她还有百分之十的人类值，反正这次死不掉！
滋啦滋啦的声音也停了，男人恶毒的声音响起来：“找到你了。”
路靖尧没动。
声音不在她面前，也许是虚张声势。
在隔间下面的缝隙里，她看到一道影子斜过来，然后高高举起了可能是斧子的东西。
——就是现在了！
路靖尧不再犹豫，抄起手中的水箱盖，瞄了一下就打算朝上面扔过去。
就在她动手之前，忽然又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谁？谁在那？！”
还是那个老师的声音，只是却和刚才的明显不同。语气里猫逗耗子一般的戏谑消失了，反而带着一股紧绷，并且，声音仿佛是朝着卫生间门外面的。
远处似乎隐隐传来了”骨碌碌”的轻微滚动声，卫生间里安静了几息，怪物重新迈动脚步，拖着沉重武器的声音朝外走去。
路靖尧仍然紧紧闭着嘴，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对方来个欲擒故纵杀个回马枪。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这么个厕所隔间，倒是比外面亮堂很多。路靖尧打量着四周的隔板。脏兮兮的灰尘下面，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涂鸦，有黑色马克笔写的”捐米青电话XXXXXXXXX”，还有细水笔涂画的东西。路靖尧眯眼仔细看过去，发现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也来了”。
她呆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个”也”可能是某个字的一部分，只是部首被上面霸道的马克笔抹住，让她看不清下面是什么。
他来了？
她来了？
还是“祂来了”？
路靖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也”，试图辨认那个消失的部首。就在这时，旁边的隔板突然传来笃笃的敲击声。
“……”
路靖尧迅速把手指塞进嘴里咬住，才制止了差点出口的尖叫。她死死盯着刚传来敲击声的第三隔间门板，比刚才更甚的恐惧炸上来。
她进来后一直没有发现异常，就是说隔壁那东西在她来之前就在那里了。
它是什么？来了多久了？是不是一直在那里偷偷看着她？
路靖尧脑中不期然想起白天在教室门后碎掉的那颗眼球。
隔间那边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声：“窗户那边是不是有树？”
路靖尧：“……有。”
“那边有武器吗？能不能从窗户跳过去？”
“大概可以，我还没试……”
“好，你开开门，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