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砚凉
贺言章仔细看着那张脸, 透过鲜血，他看出来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额头破了一个大?洞, 鲜血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他脸上肌肉僵硬，是死了很久才会显出的形状。贺言章试着也咧嘴笑了笑，出乎意料，那张肌肉僵硬的死人脸的嘴居然也咧得更开了些。
“你看到了什么？”久久得不到回?应, 路靖尧忍不住催促道。
贺言章定了定神, 回?道：“这?里的玻璃上有一张人脸, 应该是你说的那个男人，他在对我笑……嗯, 他现在嘴咧得更开了，快要笑成裂口怪……哦, 已?经裂了。”
男人笑得越来越开, 嘴角都到了耳边，忽然之间, 裂口猛地朝脑后延伸了一大?截，上半截头颅朝后滑落下去，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颅腔。
那块黑色完全不像人体内该存在的东西?, 像是一团凝聚的黑雾, 也像是……某种正在蠕动的生物。
贺言章定定看了一会儿, 然后伸出手, 朝着玻璃上的那块黑色按了下去。
刹那之间，黑暗如同潮水一样涌上来，淹没了还在电话亭里的两?个人。
“怎么回?事？”路靖尧有点懵，她不知道贺言章做了什么，为什么两?个人突然就?进入了之前那个场景里？
“没事, 我看到电梯按钮了。”贺言章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依然非常平静，“按几层？”
“一共几层？有没有-20层？”
“没有，只有0和B19层。”
“那就?去B19层看看。”
贺言章的脸几乎贴到了玻璃上。而且他能?感觉到，紧贴着他的后面，还有一句冰凉僵硬的尸体，正在拼命推挤着他，似乎也想贴到玻璃上。
应该是之前路人甲说的那个男鬼的尸体。
贺言章很能?理?解这?位鬼临死前看到电梯按钮后把它当做最后救命稻草的心情?，大?概也是因为这?种执念，他才在死后仍然不甘地留在这?里，想要看看电梯里到底有什么。
这?么长时间都没进去，看来，鬼进不了这?里？
玻璃上的电梯按钮是虚影，且非常暗，必须要凑得很近才能?看见。他按下了B19的按钮。突然之间，一阵强烈的失重感让两?人同时一个踉跄。
电话亭在下沉。
和上次大?楼电梯里面不一样，这?次他们感觉到了明显的下坠感，简直像是直接掉下去了一样。黑暗之中，电话亭里好?像又?出现了之前那些死去的人的动静。路靖尧感觉到有混着腐臭的香水味，有小孩子的冰凉小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还有很多双手死死抓着她的手臂、腿、膝盖……
再这?么掉下去，他们在抵达B19层之前就?要被?这?些鬼杀死了！
路靖尧迅速拿出了一张画着飞镖靶子的纸，在肩膀上的小手要掐到她脖子的时候，猛地把纸张拍到了旁边的墙壁上。顿时，那两?只手飞了出去，像是要把电话亭墙壁抓破一样死死抠着墙壁。
可这?不够，她身上还有几十双手，却没有那么多道具。
“贺言章，你有群攻道具吗？这?些东西?太多了！”路靖尧喊道。
“我找找，我……操！”
贺言章还没找到道具，电话亭就?猛地停止了下坠。“咚”地一声响，两?个人的腿被?震得发麻，东倒西?歪地摔成一团。与此同时，电话亭的门啪地一声自动打开，露出了外面亮着微光的走廊。
一片寂静。
刚才那些纠缠他们的鬼怪好?像一瞬间都消失了。和它们刚才拼了命也要攻击的做法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面前这?条走廊里藏着什么极可怕的东西?，让鬼怪都完全不敢靠近。
“没想到这?里真的有空间，看来任务物品就?在这?里了？”贺言章悄声问。
“我不确定，但是这?地方……我确实去过类似的地方。”
路靖尧仔细地看着面前的景象。这?是一条有些像办公?区的走廊，上方的灯大?部分都坏了，只有很少的几个还在苟延残喘闪着微弱的光。走廊两?边是一扇扇的门，所有的门都关着，有的还损坏了，露出里面堆满了灰的办公?家具和枯死的植物。
这?个装修风格……和考核副本里那栋大?楼的-20层非常相似。
可这?样的风格也并不少见，因此路靖尧也并不敢确定什么，只能?和贺言章继续往里走。
砰嗒——
砰砰——
嗞——
他们耳边有很细微的声响，像是心跳声，又?夹杂着电流声，不注意的时候这?声音无处不在，可当他们刻意去听声音来源的时候，声音却好?像又?消失了。
走廊拐了个弯，旁边的墙壁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整面玻璃，玻璃的后面同样是黑漆漆的房间，只是这?间房间却有些不一样，大?概几百平方的大?空间被?隔成了一个个小工作位，就?像是很多大?办公?区的格子间一样，每一个工作位上面都摆着一台黑乎乎的东西?。
靠近玻璃的走廊上方刚好?有一盏亮着的灯，这?让他们看清了靠近走廊附近的格子间桌上的东西?——那是一台电话。
每一个格子间都放着这?样一台电话，看上去，有些像老式的那种话务室。
老式的？
路靖尧心中一动，想要凑近看清楚些，却被?贺言章轻轻拉住了。
“别过去，里面……有东西?。”他嘴唇轻轻翕动，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贺言章的夜视能?力是要比她强很多的，路靖尧没有继续坚持，她和贺言章一起缩在走廊的拐角墙壁遮挡处，更仔细地朝里看去。
渐渐地，她也看清了贺言章说的东西?。
灯光照亮的格子间是空的，可在更靠里黑暗的地方，桌子上摆着电话机，桌子前面，好?像还坐着一个更大?的黑影。
像是人。
那个黑影刚才看到她了吗？
叮铃铃——
就?在这?时，一道电话铃声打破了办公?区中的寂静，响起的正是那道黑影前的电话。黑影木然地坐着，一直到铃声响完五次，它才伸手接起电话。
“喂？”黑影发出的声音是很甜美?的女声，“您好?，寻呼台。”
电话是免提的，他们在外面甚至都能?听到苍老的男声：“帮我扣367826，就?说'外面污染严重，十点以后不要出门'。”
“好?的，我们会立即转达的。”
黑影挂了电话，转而又?按了一个号码，女声依旧甜美?动人：“呼机号367837的用户提醒您：‘我九点五十分出了车祸在医院，请马上来医院’。”
……草。
路靖尧震惊地看着里面熟练篡改传呼内容的黑影。从之前超市女鬼的提示和电话亭听到的电话内容中她已?经知道，这?座城市八成和之前大?楼副本里那个一样，遇到了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在晚上十点之后，红雾出现，鬼怪自红雾中冒出。
现在这?个接线员把传呼内容改成这?样，那个收到传呼的人肯定死定了。
这?还远远没结束，更远处的电话也响了起来，有醇厚低哑的男声接起电话，然而这?次却不是传呼，他们听到了免提电话中传来的女性的声音，是个年轻的女孩询问自己的男朋友出门的时候有没有关燃气。
接电话的人用好?听的男声温柔地保证自己关了燃气，并且说自己在电饭煲里面泡好?了米饭，让她回?来后插上电源。
路靖尧：“……”
不用说，这?个女孩要死于燃气爆炸了。
手法有点粗暴，可却非常有效，有效地一个个减少城市里人类的数量。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路靖尧突然意识到，这?座话务室里面，除了传呼机，居然还有能?直接对话的电话！
里面的声音更多地传了出来，她听到通讯软件的滴滴声，视频对话的声音，甚至还看到了全息投影的亮光。那些来自不同时代不同种类的通讯工具都集合在这?个话务室里面，有很多很多的人，被?熟悉的人或者声音欺骗着走上了死路。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们要找的任务物品在里面吗？
两?个人都在思?考着要怎么离开或者进去这?里，就?在这?时，最靠近窗户的那个格子间里，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叮铃铃——
叮铃铃铃——
这?个格子间里面是没有坐人的，因此，电话响了很多声，却还是没人接起来。
铃声好?像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宛如催命一样，让两?个人都听得心跳加速，恨不得赶快有什么把它接起来，好?停止这?令人心悸的铃声。
忽然之间，像是电话那边的人终于放弃了，铃声戛然而止。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两?个人有些不适应，可随即他们就?发现，面前的一整面墙的玻璃正在缩小。
一堵墙从上面缓缓降下来，从上到下挡住了玻璃，不过十几秒，走廊就?变成了一面空白的墙面。
“怎么回?事？刚才是……是幻觉？”贺言章不确定地小声问。
“应该不是……等等，怎么回?事？！”
路靖尧惊愕地看着那堵降下来的墙，在过了一小会儿之后又?重新升了上去，升起来的地方，仍然是刚才的玻璃，里面的景色也完全没变，里面的黑影依然忙忙碌碌地接电话，完全没留意到他们在外面。
她的惊讶还没完，就?在墙壁完全升上去之后，又?是一小段时间，它又?开始下降。直至玻璃消失，然后再次重复……
就?像是一扇升降窗帘，有一只无形的手不断地开开关关一样。
路靖尧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与其说窗帘，这?样开开关关升降的墙壁，倒是有些像……一只眼睛，玻璃是眼珠，墙壁是眼皮，正在进行缓慢眨眼的动作。
而他们，自以为躲在黑影的视线外，可其实却早就?站在了这?只眼睛的前面，一举一动都被?它看在了眼中。
【恭喜玩家破解世界观，获得破解增幅】
路靖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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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咔。
一声轻响, 原本还在?缓缓上升的墙壁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样，突然刷拉拉又降了下来，而且这一次再也没有重新打开过。
路靖尧知道这是破解增幅生效了, 封闭了墙壁里面玻璃的“目光”，可她宁愿这破解增幅没有出?现，至少?说明他们之前不是一直处于那只“眼睛”的盯视之下！
“怎么回?事？我们被发?现了？”贺言章还是很?困惑。
“我们一开始就被发?现了！快跑！”路靖尧也不怕吵到什么了，她大吼一声, 抓着贺言章转身就想跑。然而才刚转身冲出?几步, 她就重重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路靖尧心?头一紧, 慢慢抬起头来，就看?到了一道和话务间里面很?像的黑影。
那东西像是人, 却?比普通的成人瘦得多，简直像是一层黑色的皮直接裹在?骷髅上面一样。它能贴在?任何阴影里而不被发?现, 它的四肢很?长, 手快要垂到脚踝，它佝偻着身子, 那颗比普通成人小很?多的头上面没有五官，只有些凹凸的扭曲的线条和一个黑色的小洞。
路靖尧觉得那些线条有些眼熟，她看?了几秒钟才领悟过来——那是耳朵。
那颗头上面没有五官, 只有一只耳朵。它可能是只有倾听和发?声两个功能, 它能接听电话, 还能模仿任何人类的声音甚至身份背景。那里面有那么多的黑色话务员, 它甚至可能藏在?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听到每个人的每一句话。
“往这边跑！”
贺言章一把抓住路靖尧，在?耳朵怪物伸出?手的时候，果断选择朝他们没来得及探索的那块区域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