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砚凉
可这里没有人。
别说人了, 摊位后面空空如也, 连个鬼都没有。
“这是……自助售货？”贺言章小心地站在一?个摊位旁边, 看?着?上?面的纪念品。各色的徽章上?面都印刷着?园区内的设施, 有他们经历过的摩天轮、电话亭、钓鱼场, 也有没经历过的鬼屋、旋转木马。
贺言章心中一?动, 他拿起了摩天轮的徽章。在徽章到手中之后, 摩天轮的下方?渐渐浮现?出一?朵小花来, 小花下面有一?行小字：“一?箱一?客, 从不超载。”
“唔！”
贺言章压抑住一?声?痛叫，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手大拇指从指尖开始, 像是被塞入了碎肉机一?样，一?点点被绞成红白的粉末。血肉、骨头, 这些粉末消散在空气中, 一?直到大拇指指根的位置才?停下来。
贺言章灌下一?瓶大血瓶, 脸色仍然有些苍白：“这些徽章, 应该是可以提示园区内场景通关?方?式的。比如摩天轮, 就是提示一?个吊箱里只有一?个鬼。只要拿起货品就默认选择购买，而?购买的代价是……身体的一?部分。”
他特意选了一?花的摩天轮, 代价就是一?根手指。
那么两花、三花……乃至五花的场景，代价会不会就是整个人？
贺言章不敢再碰其他的货品, 他退回到摊位中间的主干道上?，路靖尧正抱臂站在路中间，若有所思地看?着?周围的灯光。
“怎么了？是发现?什?么了吗？”
路靖尧摇了摇头：“不, 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灯光？你要说是为了玩家出门?照路用我是不信的。”
她回头看?过去的时候，游乐园里其他地方?的光也都亮了，但隔很远才?看?见一?盏，非常符合一?个老旧游乐园年久失修的形象。只有这里，每个摊位上?都是光影错落，装饰灯和照明灯互相掩映，很有种梦幻动人的魅力。
两人并肩走在这样的街道上?，除去周围太?过安静之外，贺言章竟然产生了一?种两个人在约会的荒诞错觉。
他偷偷看?了眼走在旁边的女人。她的脸是席悦的，席悦长得漂亮，可看?多了以后，贺言章也早就没什?么感觉了。可是现?在，这张脸在他眼中似乎有了别的韵味。
还是原本的五官，可五官的样子都已经淡化，只有她带给人的那种感觉更?加深刻地代替长相成为她这个人的标志。
那是掩藏在容貌之下锋芒内敛的气质，像是摆在桌子上?的一?杯白开水，无害，平淡，但是在一?个人干渴到极致的时候，没什?么比她更?加可靠。
“路……路人甲。”他支支吾吾地开口。
“嗯？”
“我能问问你的名字吗？你真实的名字。”
路靖尧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她像是认真思考了几秒钟，然后说道：“我叫路靖尧。”
“好名字！”贺言章连忙夸奖，他绞尽脑汁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拿腔拿调地摇头晃脑，“靖康耻，犹未雪，尧舜禹，何时灭。一?听就很有文化！”
路靖尧：“……”
她的名字有没有文化不知道，但可以确定贺狗前世今生都是没有文化的。
“是臣子恨，何时灭。”路靖尧严肃纠正，“而?且这几句出自岳飞的《满江红》，九年义务教育就要学，和文化也没什?么关?系。”
贺言章的脸涨得像是小番茄。
“对……对不起，我小学毕业就去国外上?学了，我爸也没什?么文化，没想过要给我补补这些知识，我……我就是想说，你名字真好听，我一?听就记住了！”他吭哧吭哧试图解释。
“……谢谢？”
她没什?么诚意的道谢没有安慰到贺言章，他看?起来更?加沮丧了。
路靖尧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退后半步，让试图夸人却因为没文化弄巧成拙的贺言章一?个人冷静一?下。
然而?，当她刚刚站在贺言章后面，朝他随意看?过去的时候，目光却猛地顿住！
此刻他们正好走在两边摊位的中间，右边摊位的光稍暗，左边则稍亮，因此，在贺言章右边脚的下方?，有一?小团淡淡的影子。
这一?幕本来没什?么奇怪的，可是，他们两个的影子，分明在刚刚进入游乐园的时候，就在售票机那里因为“公平交易”被机器带走了啊！那现?在这个又是什?么？
路靖尧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过去，然后就发现?贺言章的脚边又是什?么都没有。就好像她刚才?真的看?错了一?样。
不，不可能是她看?错了。
这片摊位区铺地的地砖都是大块的灰色石头，贺言章刚才?站的地方?连块砖缝都没有，除非她现?在还陷在某种幻觉里，否则绝不可能看?错！
路靖尧停在那里的时间有点久，贺言章已经耷拉着?肩膀走远了，她慢慢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脚下。
左边光线稍亮，右边稍暗，在她的右边，正安安静静蜷着?一?小团淡灰色的影子，正如同现?实中处在多个光源中间时一?样。
而?远处贺言章脚下的影子却消失了。
路靖尧定定站了几秒钟，然后她缓慢抬起了左脚。
影子的动作和她一?样。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影子依然随着?她的动作移动，就好像真的是普通的影子回来了一?样。
可是不对。
她往前走的这几步，已经远离了光源，如果真的是普通的影子，离光源远了之后，应该会变长变形，可是现?在，它仍然是一?小团的样子。
路靖尧开始用全新的目光观察着?周围的摊位，她看?着?那些她觉得太?花俏的灯光，现?在看?来好像都有了新的定位。
整个集市区，有较亮的地方?，也有较暗的地方?，但是每个地方?都能保证有光源存在，一?明一?暗的交织中，影子永远不会消失。
这片集市根本就不是为人类准备的。
影子似乎能听到她的心声?，知道她发现?了自己的不正常一?样，路靖尧再往前走的时候，影子已经彻底放飞了自我。它只有一?只脚还黏在路靖尧身上?，身体却停留在原处，随着?路靖尧往前走，那只脚也越拉越长，和依然没变化的一?小团影子连在一?起，就像是个畸形的独脚怪物?。
路靖尧加快了脚步，走到了贺言章的旁边，小声?问道：“贺言章，你之前说的那个影子的副本世界，被偷走的影子会自己回来吗？”
贺言章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路靖尧脸上?严肃的表情让他很快意识到事情可能并不简单，他低头看?了一?眼，瞬间就看?到了路靖尧背后一?只脚延伸了很长的独脚影子。
“它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刚才?，我看?到你脚下有影子，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眼花了，可我只看?了一?眼，就发现?它到了我的脚下。这是怎么……草？”
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路靖尧脚下的影子瞬间消失，再次出现?在了贺言章的脚下。只不过，和最开始让路靖尧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的那一?小团相比，现?在看?起来，影子似乎大了很多。
就在路靖尧看?着?贺言章的影子的时候，那一?小团居然又回到了她脚下，而?且再次变大了一?圈！
“它会随着?目光转移宿主！”贺言章喊道，“你快点闭上?眼睛，不然的话，它可能会在转移过程中越来越大！”
“变大了会怎么样？”路靖尧紧紧闭上?了眼睛问道。
“不知道，也许会直接把我们吞掉？”贺言章却没有闭上?眼睛，他紧紧盯着?影子，确定影子没有再回到路靖尧脚下，它保持着?一?只脚贴着?他的身体，剩下的部分却是越伸越长，一?直伸到了某个小摊子前面，然后影子伸出了手，拿起了上?面的一?个里面有着?旋转木马的玻璃球。
贺言章：？！
还有这种操作？！
小腹的位置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位置上?看?，像是他的肠子被人从中间砍了一?刀一?样。
贺言章疼得脸都扭曲了，可这还没完，他眼睁睁看?着?影子如同七八岁的熊孩子一?样，拿起一?个玻璃球还不够，又伸手向一?个更?大的过山车模型而?去。
“怎么了？”路靖尧听到了他压抑的声?音，忍不住想要睁开眼睛。
“没事！”贺言章连忙喊道，他一?边灌下一?只血瓶，一?边咬牙拿出了一?样道具。
【万能胶】
他跪趴在地上?，从金属软管里面挤出了所有胶水，像是泼水一?样往影子所在的地上?一?甩！
“快点跑，我们赶快离开这里！”他拉着?路靖尧的手就往前跑去，他们跑了很远，而?影子却仍然被站在那里，完全动弹不得。
然而?，他还没庆幸几秒钟，刚显露出的放松就僵在了脸上?。
就在他和路靖尧的脚下，又出现?了两团影子，而?且和最开始的那个小团不同，这两个影子一?出现?就明显要大得多。
大到只要再稍微增大一?点，就能把他们两个吞噬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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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贺言章长久的?沉默让路靖尧有些焦躁, 她?怕贺言章出了什么事，不?顾让黑影继续增大的?风险睁开眼睛，就看到对方难看的?脸色以及脚下突然增加的?黑影。
“怎么又?多?了一个？”路靖尧惊道。
“多?了两个。”贺言章指了指远处被万能胶站在地上还在挣扎的?另外一个小影子说道。
“……这玩意儿?还带增殖分裂的?？你肚子是怎么了？”
贺言章的?一只手?不?自觉地按着腹部, 会想?到刚才她?听到的?那一声压抑的?呼叫, 路靖尧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想?。
“那些影子……它们粘在脚下后, 会自由活动, 它会拿起摊位上的?东西, 但是付出代价的?是我们。”
路靖尧简直目瞪口呆。
“你受伤严重吗？”
“还好, 只不?过我们要?尽快想?出办法了。开始我以为只要?解决了自己的?影子就够了, 可?现在看来?, 这些影子已经超出了数量, 明显不?是我们自己的?！”
“不?是我们自己的?, ”路靖尧敏感地重复了最后这句话，“那会是谁的?？”
“是……NPC的?？”
“不?会是普通的?NPC！”路靖尧断然道, “别忘了，这个副本的?基本规则是公平交易, 普通的?NPC凭什么随便拿东西却?让我们付出代价？如果真的?是这样, 我们也别继续了, 这个副本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个NPC, 一个个挨过来?, 我们死定了！”
这几个NPC能这样对待他?们，一定是有原因的?, 说不?定，就是他?们不?知不?觉间对这些影子的?NPC做过了什么交易……
路靖尧又?仔细看了看地上的?三个影子, 两个影子的?形状都很奇怪，她?脚下的?比较短，从头身比例看起来?有点像幼童。贺言章脚下的?影子更长, 且要?比他?本人更加壮硕。
幼童和壮汉？
路靖尧的?目光移到了被贺言章粘在地上的?影子上，这个影子的?形状已经完全扭曲了，可?她?仍然记得它刚出现时候的?样子——很小的?一团，看起来?有些像是个……蜷缩起来?的?婴孩。
婴儿?，幼童，壮汉。
如果说他?们在这个副本里真的?对NPC有亏欠的?话，那就只有那些被他?们杀死或者间接杀死的?NPC了。
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个游乐园里完成场景任务，收集印花其实并不?能帮助他?们获得任务物品，那么，那些场景任务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那些玩家自以为是通关必经之路的?操作，会不?会……其实是一道催命符？
“贺言章，你还有能对付影子的?道具吗？”路靖尧突然大声喊道。
“还有，但是……”
“别管那么多?，先消灭一个试试！”
贺言章从系统中?取出了一个喷瓶，里面?装的?是透明的?液体，他?对着自己脚下的?影子，按动了喷口。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