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砚凉
开门的?男人站在门口，没有继续往里走。
路靖尧看了看手中Key的?指向，走向了放在墙壁旁边的?一台电脑，光线的?末端正?好射入了电脑旁边的?一个接口中。她弯下腰，正?要把Key插进去，就听到刚进来的?那个男人开口问道：“都拆完了？”
“差不多?了，大部分的?游戏数据都销毁了。这边还剩下游戏基础架构的?代?码以及一些还没来得及销毁的?NPC数据。”有人回答道。
路靖尧的?动作?停了下来，她转头看向那边的?人，有些惊讶——之前在楼下的?时?候，听那些人的?对话，时?间点还是在丰都测试之前，现在看这些人的?动作?，怎么却像是……游戏测试出了事故，正?在删除数据了？
难道是时?间的?坐标点不同？
路靖尧只是这么想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那男人带着?自嘲一般的?声音：“还挺快。我们?搭起?架子的?时?候，熬了快一年，现在拆起?来，几天就要拆完了。”
他走到路靖尧旁边的?机柜处，抬手轻轻抚摸着?架子上一块块硬盘，他的?手指有些颤抖，眼睛里渐渐有些湿润了。
“赵哥，你也别这么说……你难受，我们?也难受啊。这么大个项目，说没就没了，谁能想到有这事啊？”刚才站在他后面?的?年轻人也有些难过?地说，“这都是我们?的?心血，要不是上面?压下来，我们?难道想把它销毁吗？”
“……上面?压下来！上面?懂什么？那帮资本家?哪怕敲过?一个代?码，在这里画过?一张原画吗？！”年轻人的?话像是火星一样，一下子点爆了男人心里积压已久的?怒火。他一拳砸在墙壁上，抬头看着?那些已经被差不多?拆空了的?架子，眼圈渐渐红了。
“这些数据都是我，还有你们?，还有那么多?人一起?一个个代?码敲出来的?。当时?我们?进来的?时?候，也不都是为?了钱来的?。这觉得是大项目，大公司，做好了这个项目，我们?出去哪怕吹牛都有底气。我们?熬了多?少个通宵，你算过?没？你说这是代?码，我倒觉得这些是我的?命！是我这几年熬在这里的?命啊！”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一只手捂住了脸：“谁能想到……他妈的?会出这种事呢？”
一只手拍到了他的?肩上，一个和他的?年龄差不多?的?男人严肃地说道：“老赵，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你不过?是损失了几年的?心血，那些人可是真的?没了命的?！你知不知道点轻重了？！”
“我知道……他们?要拆，要销毁数据，我能理解……但是，我TM就不懂了，为?什么还要把BOX留下来？其他NPC数据不安全，这个不是一样的?底层架构吗？要是以后再出事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虽然外面?传的?谣言说是AI叛乱，可你跟我还不清楚吗？就算真的?是它们?有了自我意识，那些不还是AI，还能脱离代?码设定的?框架不成？那些NPC本来就是混乱邪恶阵营的?，对人类有敌意也不奇怪，可BOX它可是人类的?好助手，不会出事的?。”男人又拍了拍老赵，“你就是个敲代?码的?，替资本家?操什么心啊？快来帮忙吧，这是最后一天了，拆完这些明天我们?去领遣散费……唉，我们?这年龄，再找工作?也不好找啊。”
几个人唉声叹气着?走远了，路靖尧也开始继续自己之前被打断的?工作?。
她的?手指有点发抖，把Key插.进了电脑旁边的?插口中。
黑色的?文本框里跳出了一行行的?字符，是那些用这个世界的?某种语言写?成的?代?码，血红色的?字符飞速闪过?，到最后，屏幕闪了闪，跳出了一个人影。
是代?号为?“BOX”的?那个男孩。
他仍然是那副很潮的?打扮，带着?一脸NPC特?有的?礼貌微笑看向屏幕对面?的?她。他一只手放在胸前，微微一鞠躬，微笑道：“尊敬的?玩家?，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路靖尧谨慎地看着?他，从外表仔细看到眼睛里的?细微情绪。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是要比他们?的?世界要高的?，制作?出的?AI模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她在心里又组织了一遍语言，正?要开口的?时?候，脑中却忽然掠过?一丝感觉不太对的?地方。
仿佛是她忽略了什么极其重要的?线索一样。
是什么？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屏幕里的?AI男孩继续彬彬有礼地问道。
“呜呜？”肩膀上的?鸟也在发出不标准的?疑问。
甚至她长久的?沉默让指挥部都发出了疑问：“路靖尧同志，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不对，也算有问题……领导，请问一个AI程序，如果基础设定是‘必须如实回答人类的?问题’，有没有可能违背这个基础设定，选择欺骗人类？”
“不太可能。”那边思考了一下后说道，“哪怕是充满变数的?生物都不可能突破基因?决定的?生理极限。更别提本质上还是代?码组成的?AI了。它可能会根据你询问的?问题选择性隐瞒一部分真相，但绝对不会说谎。”
听起?来是没问题的?……Key指示的?方向没错，BOX被设定为?必须回答人类的?问题也没错，可为?什么她却总觉得有一丝违和感，而且她总有种预感，如果忽略了这丝违和感的?话，很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长久以来被“没足够的?自信就不要xjb推理”技能锻炼出的?直觉让路靖尧牢牢闭着?嘴，她仔细推敲着?每个细节，从后往前一点点回忆。当她的?目光落在插在电脑上的?Key上面?的?时?候，突然顿住。
Key是BOXⅡ给她的?。
当时?是在BOXⅡ和BOXⅦ结下深仇大恨的?情况下，BOXⅡ最后说的?也是“拿走Key，找到BOXⅦ的?……”
是“BOXⅦ”，而不是“BOX”。
亡灵世界是有着?很严谨的?等?级划分的?，从之前测试副本的?卡车“梦想成真人偶店”就能看出来，那是BOXⅦ搞出来的?号称可以实现任何梦想的?东西，虽然多?半只是用幻象唬人，可BOXⅦ也只能制造出人类和其他亡灵的?幻象，对于与自己同等?级的?BOX+数字尚且不能随意制造幻象。BOX还比BOX+数字高一等?级，那当时?BOXⅡ给她的?Key，真的?是能认证BOX对应操控身份的?Key吗？
路靖尧维持着?表情平静，看着?面?前的?小男孩。对方仍然是彬彬有礼有求必应的?样子。一声声询问着?。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我是您的?游戏助手，任何问题都可以询问。”
“如果遇到了困难，记得询问我哦。”
不知为?什么，路靖尧从那机械化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急切，就像是……他在想方设法诱导她说话一样。
路靖尧打了个寒噤，突然想起?了一个快要被她忘掉的?提示——
“不要和司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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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孟庭柯利用她创造的道具卡得知?了三条关于亡灵世界的真?相, 又利用一张【染血的运动鞋】的道具卡把三条真?相送入了邀请赛里。指挥部已经把三条真?相全部告诉了她，分别是“不要和司机说话”“现?实世界三年半前，第一个玩家从同一个地?点打开了第一个锁”以及“终点在森林公园”。
第二条和第三条都指明了邀请赛里面“丰都”的位置, 目前来看, 只有第一条的意味不明。
她之前以为“司机”是指那个开车的公交车驾驶员, 可她解开了这个世界亡灵被封印的记忆之后, 驾驶员却告诉她它并不是司机。从那之后，“司机”的身份好像就是暂时?被搁浅了。
司机, 现?代?汉语中的解释是交通运输工具的驾驶员。当?这些交通运输工具是公交、地?铁、火车……的时?候，司机的身份是很明显的。可是如?果这件“交通运输工具”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呢？比如?……每个可以自由选择前进方向的活人?，还有玩家？
“你想?知?道什么, 我都可以告诉你哦。”屏幕里的小男孩BOX还在问。
人?类本?身是一种?欲望导向的生物。
懦弱、贪婪、嫉妒、多疑、憎恨、绝望和恐惧, 这些也都是某种?强烈的欲望。不同的欲望会让人?做出?不同的选择, 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一生都在进行着被欲望驱使的各种?选择，因为选择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抵达了不同的目的地?。
从这个角度来说, “欲望”是每个人?的司机这个说法?也是没问题的。
屏幕里的人?表情越来越扭曲, 语气也越来越急促，路靖尧却渐渐清醒了过来。
不要和司机说话。
不要被欲望驱使着做出?太仓促的选择。
国家爸爸的指挥部领导也提醒了她，当?一条道路明显太平顺的时?候, 就要警惕其中隐藏的陷阱和危机。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玩家，纵然可能有着不算太普通的过去，可就个人?来说, 她貌不惊人?，智商和武力都平平，运气也相当?堪忧。可这不代?表着她一定活不下去, 一个普通人?，只要永远记住一定要活下去的决心，不要因为恐惧而放弃，认清自己的定位，想?办法?利用好自己身边的一切道具、团结身边所有能团结的力量，也是能够活下去的。
她是渺小普通的，所以，不要想?着走捷径。
本?来想?好的那句“请告诉我毁灭BOX的办法?”被吞了进去。路靖尧像是没听到男孩充满诱惑的提议一样，她仔细看着屏幕上男孩背后的代?码。
屏幕最下方的光标跳动着，是一个输入框。路靖尧低头看了看键盘，键盘上都是那些她不熟悉的字符。她对照笔记本?上抄录下来的那段作用是“重启”的代?码，把那些字符一个个敲了上去。然后，她按下了键盘上可能是回车的按键。
滋滋……滋——
屏幕上BOX的图像闪动了几?下，男孩稚嫩的脸上一瞬间露出?了怨恨无比的表情。随即便?化作了一片雪花点消失了。
周围的机房的环境也全部消失，路靖尧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空旷的世界中，头顶是一片黑沉的夜空，前方十?几?米的距离处，有一棵叶子都掉光了的全是黑色的枯树，树枝上一根绳子吊着一个男孩的脖子，树下有一块小小的石碑和七座坟茔。除此之外，这个世界里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天上没有星星月亮，远处也没有任何草木山石灯火，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面前的枯树和坟冢。
路靖尧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树下石碑上刻着的两个字——丰都。
这就是重启后的世界。
丰都这个游戏刚开始的时?候，就只有这么大的地?方。
一阵凉风吹过，树枝上吊着的男孩吱呀呀转了过来，露出?了一张吊死的孩童的脸，他的衣服和长相，赫然就是之前的那个小男孩BOX。
她走过去的时?候，那张青紫的脸突然睁开了眼睛，小男孩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他的嘴唇没有动，路靖尧却听到了他的声?音：“恭喜你，你是第一个找到‘丰都’的玩家，这也是这个游戏的核心所在。”
路靖尧没搭理他，而是继续朝那棵树走去。
树下的七个坟茔全部被挖开了，她能看到每一个坟包里面都放着一口敞着口的棺材。每一口棺材大小样子都各有不同，从木质上来看，很像是之前她见过的那些藏着BOX的木箱子。
第一口棺材里赫然是之前那个神情畏缩的老人?BOXⅠ，他紧闭着眼睛，躺在木质的棺材里，天上没有月亮，可这个区域却很亮，亮到……这个干瘪皱缩的老头看起来就像是陈列在明亮商店橱窗里的盒装手办一样。尽管路靖尧不确定会不会有人?制作这种?丑陋猎奇的手办。
挨着老头的坟冢里面也是一口敞开的棺材，这个棺材要宽大一些，棺材里放着一套布偶熊的套装，熊的腹部鼓囊囊的，好像塞着很多形状不规则的东西。
这是BOXⅡ。
第三个坟里面是个样貌极其美貌的女人?，可她的身体上却有很多细细的血线，似乎她整个人?都是由几?十?个尸块拼凑成的。路靖尧没见过这个女人?，但是也大概猜出?她可能是BOXⅢ。
接着往后看，依次是长发学生气的女孩、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有些干瘦的青年男性……以及最后一个坟冢里的一张黑色的干瘪的皮。
那张皮干巴巴的，轻飘飘的堆在棺材里，路靖尧走到棺材旁边，仔细看着里面那张皮，它很完整，依稀能看出?来是个年轻的男人?。可能是因为皱缩着堆在一起的缘故，那张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的扭曲。
哗啦啦——
风吹得更大，那张皮呼啦啦地?被卷到了棺材的角落里，堆成了小小的一团，不知?道是风吹的原因还是它自己的原因，堆在一起的皮发出?了揉搓塑料袋一般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是你的创造者哦……你不是恨他吗？我可以帮你毁灭了他哦。你找到了游戏的核心，什么愿望我都能帮你达成，甚至……你不是很在乎那个男人?吗？我可以帮你把他复活哦！”
吊在树上的男孩尸体仍然在喋喋不休说个不停，路靖尧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打火机，点燃后凑近了棺材里面，感觉到光和热，那张皮抖动的幅度更大了，一团黑色里面挤出?了一张变形的脸，可能是嘴巴的缝隙处逸出?发抖的声?音。
“救……救救我！”
“我不想?死……我不想?被它初始化，我们都是它创造出?来的玩具，我不想?……不想?和之前那些亡灵一样！”
路靖尧静静看着它发出?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低语，那已经很淡的刻入了骨髓和的对创造者的恐惧好像随着火焰的燃起一点点熄灭了。
这是她的创造者，代?表着恐惧、曾经能主宰她的生死的存在。
可实际上，它自己也不过是个在更高等级的规则下挣扎求生的可怜虫。
“我发现?，我们其实挺像的，Horror。”路靖尧似是感慨一样说道，“都是某个闲得蛋疼的家伙出?于无聊做出?来的玩意儿，都不甘于原有的命运，都羡慕人?类，向往着那个自由且光明的地?方，且做出?了超过同类的尝试。”
“……救救我……同类也好，什么都行，救我……”
路靖尧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她扭头看了看肩膀上的鹦鹉，看向那张皮的目光一点点冷了下来。
“说错了，我们还是不一样的。我想?成为人?类，于是我便?学着那些人?类玩家的样子，学习他们的努力、学习他们的智慧、学习他们的团结和互助……而你，好像只学会了那些人?类中的渣滓如?何踩着别人?往上爬。
“你让我救救你，当?初那些让你饶了他们的人?类，你救过他们吗？”
“我救不了你，像你这种?东西，请平静接受自己是不可能被拯救的事实吧。”路靖尧冷酷地?说道，她的手一扬，还燃着火星的打火机就被她扔进了棺材里。
在这个代?码世界里，除了原始的道具之外，任何外来的技能和道具都是无法?伤害到这里的一切的。因此路靖尧丢个打火机也没指望它能起什么作用。可她没想?到的是，就在火焰碰到那张黑皮的刹那，却如?同遇到了干草一样，熊熊的烈火从棺材的角落里腾地?燃了起来！
“啊——”
男人?的声?音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它在棺材里打滚，可火焰却点燃了更多的部分，终于连周围的木质棺材都燃了起来。可路靖尧却没空理会这些，她的眼前突然跳出?了一个屏幕，屏幕里面坐了十?几?个人?，正前方是孟庭柯喜极而泣的脸。
“路路！终于联系上你了！你那边怎么样？找到贺言章了吗？”
“我……找到是找到了，可是……你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没办法?进行语音之外的沟通吗？还有我这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