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砚凉
像是新人大婚的场景,可颜色的错乱却让画面格外诡异。
“呜——”
凄凉高亢的唢呐声从远处传来,朱红色的桥上摇摇晃晃走来了五个人,稍微走近了些路靖尧才看清楚,那五个人竟然全都是烧给死人的纸人。
五个纸人都和常人一般大小,脸上画着一模一样的五官,为首的纸人卖力地吹着唢呐,后面四个则是抬着一台花轿,同?样是白色的纸做的,一步步地朝着他们走来。
“平贵拜母。”贺言章忽然说道。
“什么?”
“这首曲子,是农村常用的哀乐。用来当结婚的配乐还挺别致。”贺言章笑着说。
……这时候是感慨BGM氛围的时候吗?!
说话的时候,纸人已经抬着花轿走到了两人面前,为首的纸人停了唢呐,五个人齐声喊道:“请上轿!请上轿!新娘子上花轿了!”
与此同?时,后面那惨白的纸花轿门唰地一下打开,露出了里面一样惨白的空间,以及专为新娘留出的“座椅”。
那“座椅”的样子是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头上梳着清朝的鼠尾辫,脸色惨白,眼睛圆瞪,头上被什么重?物砸的凹下去一块,鲜血流淌了满脸。他双腿竖成直角分开,两条手臂僵硬地笔直摆在大腿上,形成了一个“座椅”的模样。听到外面的声音,那双眼睛居然还咕噜噜翻了翻,死死地盯着贺言章。
纸人画出来的五官永远带着笑:“小姐快些上轿!老太爷已经在等着了,莫要误了吉时!”
路靖尧:“……”
她扭头看了看表情一言难尽的贺言章,认命地走上前,刚想坐进那个人体座椅上,可肥胖的身体卡住了窄小的花轿门,死活都挤不进去了。
贺言章:“……”
贺言章妥协:“我来吧。看这个尺寸,明显是给女人准备的。”
路靖尧悻悻地退出来,贺言章果然非常顺利地走进了花轿,那纸做的壳子居然能承受住一个人的重?量没有丝毫变形。他嫌恶地看了一眼衣服上都是血的男人,然后勉勉强强地坐了下去,刚刚坐好,轿子的门唰地一下落下,纸人又抬起了轿子,朝着桥上走去。
看起来好像没她什么事了?
本来做好必死打算的路靖尧眼巴巴看着轿子抬远了,深觉得自己的一番决心有点浪费,刚准备拍拍屁股从门退出去,就见桥上又有两道影子朝这边走来。比起刚才的轿子,这两个要快得多,就是眨了几次眼的功夫,就到了路靖尧面前。
一个仍然是和刚才一样的纸人,另外一个却是一匹纸扎的马。
纸人的脸上没有五官,却仍然能发出声音:“新郎官,快些上马迎亲了!”
……行吧,两个人谁都别想跑,挺公平。
路靖尧拖着肥胖的身体艰难地爬上了纸马。那无面纸人牵着马朝前走去。路靖尧留神看着周围的景物。她应该是在一座很大的宅子里,可除了廊下点着的白灯笼,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所有房间都被血红的纸封死了窗户,只有门像是一张张惨叫的黑色巨口,仿佛走近了就能把人吞噬进去。
黑色的树影在风里窸窸窣窣摇晃着,周围渐渐传来了小孩子的笑声。就像是普通的婚礼时四处奔跑的孩子声音一样,可路靖尧什么都看不到。白色纸马在压抑的气氛中朝前,过了不知多久,路靖尧眼前一亮,一座灯火通明的大院子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足足上百个白色灯笼,把那院子照得灯火通明。在外面就能看到里面挤挤挨挨的人影,仿佛热闹非常。纸人一直牵着马走到门口,才拖长了声音喊道:“新郎官到——”
“新郎官!新郎官!”
“快些进来,新娘已经等着了!”
“恭喜恭喜!早生贵子!”
到处是洋洋盈耳的祝贺声,可路靖尧看着面前拥挤过来的人却只觉得毛骨悚然——这些依然是纸人,只是却和抬轿的笑脸纸人、牵马的无面纸人完全不同?。这些纸人脸上都用墨水画了五官,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张张完全不同?的脸,有的张嘴惨呼,有的两眼流泪,有的失魂落魄……痛苦、绝望、麻木,好像人间所有的负面情绪都集中在了这些纸人脸上,配合那些恭祝的话,让人看了只觉得荒谬又惊悚。
“吉时到——”一个脸上表情扭曲像是在遭受酷刑的纸人拉长了声音喊着,路靖尧这才看到,刚才那顶轿子已经停在了院中。随着这一声呼喊,轿门打开,一只被鲜血染脏了的靴子踏了出来。
“咯咯……”
刚才在轿子里看到的那个头都瘪了一块的男人缓慢地走了出来,他背后背着头上盖了一块白色麻布的贺言章,每走一步,喉咙里都发出奇怪的声音。头上的伤口开始流血,鲜血滴落在地上,身边的纸人欢呼声更加响亮……
就在路靖尧快要被这诡异气氛逼疯的时候,中年男人终于走到了路靖尧面前,把背上的贺言章放了下来。然后又木木地退回到了人群中。
路靖尧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她脑中忍不住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现在身边站的人,到底是不是刚才坐进轿子里的贺言章?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大家来到男女主新婚现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先婚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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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
路靖尧这辈子结的第一次婚就在周围鬼脸纸人?的欢呼和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她几乎是被推搡着走完了流程, 旁边的贺言章也一直没说话,两个人?沉默着被拉拉扯扯的纸人?推进了一间屋子里, 啪地一声,门?从?外面被锁上了。
路靖尧打量着房间里的样子。除了颜色都是白色之外,房间里的样子和她在电视里看?过的那些古代婚房没什么不同,白布遮掩的床上铺了厚厚的喜被,被子上是鸳鸯……不对,是两颗被带着尖刺的荆棘缠在一起的骷髅头,桌上摆着一对白色喜烛, 蜡烛足有?小水桶粗细,由此可见这张桌子是多么巨大, 上面放着几样首饰模样的东西。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看?完了屋里摆设的路靖尧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回过头开始面对自己的“新娘”。
贺言章这个副本的人?设是勾搭土财主、人?家老婆刚过世就立刻上位的心机女?。可能是为了凸显自己的识大体, 这次扶灵回乡他穿着一身梨花白的衣裙,此刻头上盖着块白麻布, 看?起来简直就跟刚从?棺材里出来似的。路靖尧充满危机感地盯着那块麻布, 感觉自己像是在面对一封恐吓信,不知?道拆开来里面会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颤抖着手伸过去?, 刚准备先把盖头揭开, 贺言章却突然说话了:“先等等。你是谁?”
路靖尧怔了一下:“路人?甲。”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
“在……婷婷的班级教室里?”
“这么不确定, 你是不是亡灵假扮的?”
“……最喜欢假扮亡灵的那个人?是你好吧???”
贺言章轻笑了一声, 然后自己伸手拿下了头上的白布,露出的面容娇??俏丽, 看?起来还是那个活人?。
“别?介意,我总要确认一下他们?有?没有?把你调换了。”贺言章环视四周,“这里是哪里?他们?总不会真让我们?在这里过一夜吧?”
“想得??。灵异副本里的血门?里, 你觉得能有?这么安全?的事?”路靖尧白他一眼,“又到了熟悉的脱离主线环节,我们?还是看?看?这个副本和主线的关系吧……诶我笔呢?”
她摸了摸身上,才?发现?因为直接换了个古代地主身体,周围根本没有?能写字的纸笔。贺言章看?了看?四周,从?桌上抓过一根小圆棍递给?路靖尧:“用这个吧。”
他解释道:“这是古代女?人?用的眉笔,也能写字。”
路靖尧铺平了刚才?贺言章头上盖的白麻布,在上面一个个列下目前的线索。
首先是他们?三个人?的任务,她的是‘回家’,孟庭柯和贺言章一个是听爹娘的话,一个是听她的话。看?起来就是以她这个地主的路线为主导。
林诚是“如果尸体会说话,你一定是最后一个”,结合身份仵作,他可能需要给?副本中出现?的尸体验尸,并且会活得比较长。
王二虎和陈缃,一个是找人?,一个是给?亡妻上香。
还有?个极有?可能是玩家却不愿意承认的李成财,他的任务,八成就是晚上每隔一段??间打更了。
除了都要去?赵家村外,这几个玩家的身份乍一看?风马牛不相及。结合以往的经验,这里面一定有?一条线,把所有?人?都串了起来。她盯着这些任务看?了好久,然后在镖师王二虎的名字前面打了个问号。
“看?出什么了?”贺言章凑过来问。
“这个人?八成是说了谎。”路靖尧敲了敲王二虎的名字,“目前所有?的玩家任务都和身份相关。镖师、地主、仵作,陈缃的任务虽然和书生关系不大,可一般人?在亡灵游戏副本中编造谎言会下意识找个安全?无害的借口,不会带上亡灵。只有?他——任务和身份无关,且不痛不痒看?不出什么有?效线索。加上他虽然表现?得直率粗鲁,可实?际上每个行为都在狡猾地拱火,自己躲在安全?地带。他的任务肯定不是这个。”
“这和我们?的现?状有?关吗?你没看?出来其他的?”贺言章问。
路靖尧抬头微笑:“我倒是有?不少想法,你敢听吗?”
“……算了,你要不要听听我的发现??”
“你说。”
“我刚从?轿子里下来的??候,背我的那个男人?是我爹。我当??视野受限,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我看?到……他的头被人?砸扁了,露出了里面的脑子,还在跳。”
路靖尧:“……”
这代表着什么,还不到能涮脑花的??候???
她脸上的表情太过一言难尽,贺言章很好心地补充解释:“这说明,‘我爹’很可能还活着。你想想刚才?更夫唱的那几句词。”
更夫唱的是:天阴雨湿,老父新丧,白骨灯下是那??娇娘啊喂——还是那中山狼。
“他唱的应该和门?后的故事有?关,听着就是我们?现?在经历的新婚之夜。老父新丧……你爹没死估计也快了,可是和结婚有?什么关系?没死的话……”
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我知?道了!古代父母去?世,儿女?是要守孝的,所以这个故事的暗示是,这家小姐怕因为父亲的丧事耽误婚期,便匆忙先结的婚,当天夜里她父亲就去?世了。??娇娘中山狼应该是我们?两个,那么就剩下白骨灯、白骨灯……”
路靖尧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看?向了桌上粗得过分的一对蜡烛,走上前掂了掂,两只的重量没什么差别?。她高高举起蜡烛,对着贺言章说:“我拿着,你从?下面把它刮开,这里只有?蜡烛这一样光源,别?弄灭了。”
贺言章一手轻轻抚着肚子,面露难色:“可我怀孕了……”
“呵呵,你的任务不是听老爷的话吗?老爷让你快点来,不来的话小心我让你流产。”
贺言章:“……”
他叹了口气,坐到了桌边的椅子上。他这个身体本来就娇小,路靖尧高高举着蜡烛,倒也不用弯腰就碰到了蜡烛底。他拿过桌上的一把小银刀,一层层开始刮下面的蜡油。
蜡烛虽然很粗,可却并不算长,眼见得白腻的烛身越来越短,最后只剩短短的一小截,路靖尧的目光转移到另外一根蜡烛上。
“这个没有?,换下一根。”路靖尧小心地把只剩下一小截的蜡烛放在桌上,捧起了另外一根蜡烛继续虐待孕妇。
贺言章认命地做苦工,路靖尧的脸色没变,他也不知?道她的判定技能有?没有?生效。当这一根被刮掉五分之一的??候,贺言章手下一顿,然后看?到了白腻蜡油里露出的一点黑色。
那是头发,被血染过的头发。
“出来了,加油!”
路靖尧的声音有?点抖,她敏锐地听到门?外传来了细细的摩擦声。像是有?人?用指甲一点点刮着门?板。她心里一紧,知?道是副本已经开始发生变化,更加紧了催促贺言章的动作。
白色的蜡油如雪般纷纷落下,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东西。
中年男人?的头倒着被放置在蜡烛中,头顶被重物砸扁了一块。他的眼睛死死瞪着,嘴巴大张,表情愤怒又惊恐。路靖尧特意注意了一下他头上的伤口,大脑已经可以叫做脑花了。
“砰”!“砰”!
指甲刮门?的声音变成了砸门?声,眼见得人?头就要完全?露出来,路靖尧咬牙道:“别?刮了!刚才?那根蜡烛已经烧完了,我们?得留着这根当做光源!他嘴里还塞着一团蜡,在那里面找找!”
贺言章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把刀片伸进了人?头大张着的嘴里面,搅和了一下,果然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他手指一抖一勾,就把那玩意儿提了出来。是一把鲜红的小钥匙。
“就是这个!快点,我们?能出去?了!”
“门?在哪?”贺言章有?些恼火地吼道。
“一起找!趁着蜡烛还没灭,快一点!”路靖尧把钥匙拿起来仔细看?,红钥匙只有?她食指大小,她打量着房间里所有?带门?的东西,排除掉那扇正在不断被砸的进来的门?,衣柜上面没有?锁孔,其他的地方……
其他的地方就没有?门?了。
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