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砚凉
“贺少？”学霸张孝然突然说道，“是那个做物流的大佬贺建业的儿子，贺言章？”
年轻男人这才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看了张孝然一眼，露出了一个很公式化的微笑：“是我，贺言章，通关过一个副本。”
他这么报家谱一样报出来，路靖尧这才有了点印象。那位贺建业早年是个菜贩子，开放后自己在南方闯荡了五六年，拉了几个兄弟一起做蔬菜市场，后来越做越大，从蔬菜农产品扩展到物流，到现在已经是名声响彻一方的人物。听说他是有个独子，但这位并不是很高调的人物，普通群众不知道也正常。
只不过，管他是帅比还是富二代，现在还不是和她一样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普通社畜路靖尧顿时有了一种阿Q式的满足感。
八个人里面，三个新人，三个一次通关的，还有一个两次通关的，通关三次的宅男李承显然很自觉地把自己带入了引路人的角色，他拍了拍手：“好了，大家都互相认识了，我们先讨论一下这个副本的情况吧。我这边收到的任务是满足婷婷的愿望，大家没有什么不一样吧？”
一片稀稀拉拉的”没有”的回答。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婷婷是谁？她的愿望是什么？”
李妍站起来，在教室里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后门的位置。木门和眼睛平齐的位置有一扇玻璃窗，应该是设计给班主任偷窥学生上自习用的。她透过玻璃窗看到外面灯光明亮的走廊，以及被铁条封起来的栏杆，阳光很好，有学生在操场上运动，仔细听一下的话，还能听到隔壁教室传来的学生的读书声。
看起来，就是个无比正常的学校。
“这是高三的教室。”孟庭柯翻了翻旁边抽屉里找到的一本课本，啧了一声，“看这课本新得连名字都没写，我打赌这人考不上大学。”
“这个上面有名字。”张孝然举起一本书，“叫吴文英，不过，成绩也很差。”
话语里充满了学霸对学渣的不屑。
几个人把教室里每张桌子的抽屉都翻了一遍，除了一些课本试卷练习册之外一无所获，很符合高三学生除了学习一无所有的特色，没什么收获，全班甚至没有一个名字里带着”婷”字的，唯一能总结一下当作收获的就是，这个班的学生学习成绩都挺差。
“怎么这样。”李承有点烦躁地抓着头，“一般来说入场地点都会藏着至少一条线索，怎么会什么线索都没有呢？”
“那个……也许是有人把线索拿走了呢？”圆脸小姑娘吴潜突然开口道。
众人唰地一下看向她，她似乎鼓起勇气一般指了指教室里的桌椅：“这里，中间腾空了一大片，虽然桌子看起来都是被堆到了一边，可就算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多张，不管怎么算，这个教室里的学生都太少了。所以我想……是不是有人搬走了一些桌椅，顺便还藏起了一些线索？”
“小丫头说得对啊。”刘建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家那小子也是高三，他们班五十多个人呢，这班里的学生也太少了点。肯定是这样！”
“也不一定吧。”张孝然小声嘟囔，“也可能是小班呢，我高三时候的尖子班也是二十多个人啊。”
“尖子班的高三学生会有一半的课本都崭新得像刚买来？”李妍有些讥讽地说道，“小姑娘说得对，一定是有什么人——或者不是人的东西藏起了我们要找的线索。这地方没必要待下去了，我们出去看看吧。”
说话的时候，她始终有意无意地看向贺言章，只是对方始终是那副蔫头耷脑的睡不醒模样，李妍咬了咬嘴唇，朝教室门走去。
“……所以，我以后就叫孟乌鸦了？”孟庭柯终于有机会说完了自己屡次被打断的话，只是这时候的听众已经只剩下路靖尧一个。
“你也可以告诉他们刚才我读错音了，你其实叫孟无涯。”路靖尧心不在焉接道。
孟庭柯以拳击掌：“好名字，决定了，以后我就叫这个！”
路靖尧没搭理他，仍然在扫视着教室周围的桌椅。
“你在看什么？对了，刚才你怎么这么沉默？不符合你单人通关副本的大佬身份啊。”
路靖尧随口答道：“陌生人一多我就紧张得不会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社恐。而且吴潜也没说错，这里确实少了一部分桌椅。”
“那你怎么……”
路靖尧轻声说：“我只是觉得这里其实……也并不是什么线索都没有。”
两人嘀咕的功夫，李妍已经走到了门口，一手拧开了门把手。她刚打算拉开门，面前的门板就忽然被什么从外面撞了一下。
“咚！”
极大的一声响，李妍吓了一跳，站在旁边的刘建东眼疾手快，上前一步用力抵住了门板，才没让门被那东西一下子撞开。
咚！
咚！
那东西在外面一下又一下撞着，门框摇摇欲坠，李妍白着脸朝门上的窗口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这一刻，路靖尧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小公寓里。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她重重一击——最起码那个小公寓里的鬼，进不来也就进不来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路也要找条路进来。
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门缝里开始出现一线黑色，伴着咕叽咕叽烂泥一样黏腻的声音，一滩黑红色泥浆一样的东西从门缝里缓慢挤了进来。像是果冻一样颤巍巍淌在地上，然后一点点朝上堆起来，慢慢变成了一个人形。
一个身高最多只有一米四的光头老人。
他看起来最少也有七十多岁了，脸上的皱纹一层接一层像豆腐皮一样，简直快要流淌下来，脑袋大得惊人，几乎是紧贴在肩膀上面，看不到脖子。他的眼睛不正常地朝外突出着，看向人的时候，仿佛下一秒就要迸出来弹在人的脸上一样。
“吵什么？”他恶狠狠地说道，“在楼梯口就听到你们班在吵，整个楼层只有你们声音最大！都高三了还天天只知道玩，你们简直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靖尧觉得，哪怕刚才吓得快要瘫软过去的李妍在听到这句全国中学生都耳熟能详的话的时候也站得稍微直了点。
训斥完的老头背着手慢吞吞走向讲台，头也不回喊道：“把门关上！不看看你们班的进度差了别人多少，快点，今天我们讲上次考试的试卷。”
八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决定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路靖尧正好站在门边，她伸手关门，随意地朝下瞥了一眼，目光霎时凝在那里。
——门的外面，那个玻璃窗的下方，有一大片很淡的粉红色污迹。
就像是曾经有一滩变形的肉泥死死贴在这里，监听过教室里他们的每一句谈话一样。
第11章
虽然说是讲试卷，可实际上这位老教师说的三句话里面有两句是破口大骂，内容包含了路靖尧上学时听过的和没听过的所有老师骂学生的内容。当然，这个班里的八个学生都没带上次考试的试卷，被骂也是理所应当。
等到下课铃响起，老师夹着试卷骂骂咧咧走出门，除了一直面瘫沉默的贺言章外，就连学霸张孝然都被骂得有些两眼发直。
“我毕业好多年了，”孟庭柯喃喃着，“现在的学生都这么辛苦的吗？老师骂人的造诣这么高……”
“我们高中时候还不是这样的。”吴潜小声说，“只能说这个老师比较……嗯……”
“他讲课水平也太差了，”张孝然白着一张脸抱怨，“不知道哪来的野鸡老师，我上去讲都比他强几倍！”
“行了，我们又不是来上课的。快点出去找线索吧。”李妍不耐烦地说道。
路靖尧又看了一眼门板，之前那片粉红色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了。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喊住了正要往外走的李妍。
“稍等一下，我觉得我们还是小心点好。”
李妍停下来，扭头看向这个从开始就没什么存在感的女人，挑了挑眉：“还用你说？这可是灵异副本，有谁会在这里莽撞？”
“不，我是说，更加小心一点。”路靖尧指了指门板，“刚才那个老师进来以后，我看到门上有一大块人形的血迹，我想他之前也许一直贴在这里听着我们说话。你们记得他的样子吗？以后我们活动的时候，说不定他就可能贴在哪面墙或者门的后面。”
众人看着那扇雪白的门，想象一下被那样的东西悄悄盯着的画面，背后都不由自主升起一股恶寒。
李承抱怨道：“卧槽，那我们这次岂不是……”
“别说话。”
突然被打断，李承不满地看过去，却发现开口的是一直没出过声的贺言章。那双倦怠的眼睛此刻已经完全睁开，他快步朝门走去，伸手迅速地在门后面一捞，手上已经多了个东西。
——一颗黏糊糊的还在滴溜溜转动的白眼球。
“卧槽！”孟庭柯惊呼一声，恶心得倒退两步，“这什么东西？！”
贺言章垂眸看着手上的那东西，脸上也露出一丝嫌恶。他手指用力，只听”噗叽”一声，眼球……
眼球依然在他手中滴溜溜转动着，翻过来翻过去的动作像在嘲讽。
……这TM就很尴尬了。
就连已经做好准备吹彩虹屁的李妍都微张着嘴蹲在那里，似乎在构思这突然的转折该怎么圆过来。
就在这时，路靖尧脑中突然响起了叮的一声。一行血红色的文字猛地在眼前跳出来。
【恭喜玩家破解世界观，获得破解增幅】
与此同时，男人手中的眼球忽然“砰”地一声爆开来，黑白相间的粘稠液体流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路靖尧有些想吐。
贺言章猛地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直直盯着路靖尧。自己都还在懵的路靖尧没留神，就和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那双眼睛黑漆漆的，像是深不见底的洞穴内的潭水。路靖尧看着他，忽然觉得这双眼睛莫名有些熟悉。
“你……”
她的话没说完，教室里就响起一阵怪笑，是刚才那个老师的声音：“对了，有件事情我忘了提醒你们。虽然你们成绩差需要多补习，可记住一件事，学校的图书馆晚上十点准时闭馆，要是被我发现谁十点之后还呆在那里……哼！”
声音消失，教室里恢复了安静，只是这时候每个人的心里都突然波涛汹涌起来。
哪怕没找到其他的眼珠，他们也差不多能确定，这个学校里可能到处都有这样的注视，在教室里，在宿舍，在黑暗中的每个角落都会有这样一颗眼睛滴溜溜偷窥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太恶心了吧。”李承搓着鸡皮疙瘩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别管这些了，刚才那句话你们也听到了，线索一定就在晚上十点的图书馆里。”
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一般，张孝然说完就率先开门走出了教室。这次没出意外，走廊上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学生嬉闹的声音让他们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正常的人间。
这时候是傍晚晚饭时间，他们刚才在教室里耽误了一会儿，其他班的学生这时候已经基本都去了食堂。路靖尧扭头看了一眼教室，和别的班级没什么不同的门旁边挂着班牌：高三8班。和门窗的崭新程度相比，班牌已经非常陈旧，甚至上面的红色油漆都有些斑驳脱落，路靖尧定了定神，把思绪拉回来开始思考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
她的被动技能被触发了，时机是在看到贺言章找到的那颗眼球之后。
依据技能描述，当她破解世界观时会获得破解增幅，前提是她信任自己的结论。
从看到门上的血印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自己这群人被监视着的猜想，她当然是信任这种结论的，然而这种信任应该只限于一种对自己推测的信任，而当那颗眼球出现的时候，才算是给自己的推测找到佐证，信任彻底落实，眼球自己破裂。
也就是说，如果要使自己的被动技能生效，首先要有正确的推测，其次还要有让人信服的证据。
破解关于偷窥的世界观会让偷窥的眼球消失，那么如果她猜到了这个副本的真相，会不会他们就能直接通关了？
这不是没有可能啊！
这一刻，路靖尧只觉得心潮澎湃！
是自己错怪了这个技能啊！拥有这个技能，她还要什么装备只要在队友的帮助下正确解谜，就能直接对鬼怪造成因果律武器一般秒杀的效果啊！
她模糊了双眼，握紧双拳，一瞬间觉得自己到达了人生的巅峰！
“路……人甲，你站这干嘛呢？其他人都已经去收集信息了。”孟庭柯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后背。
“乌鸦啊，”路靖尧激动地转过身来，“你等着，你想抱大腿的愿望马上就能实现了，姐姐带你飞啊！”
孟庭柯：？？？
学校规模不大，一共也就8栋建筑，以操场为中心，东侧是阶梯状排列的三栋教学楼，南侧是教师行政楼，西侧两栋宿舍，他们最在意的图书馆位于北侧，图书馆后面还有个只有一层的小食堂。
与周围最多五层的小楼相比，十二层高的图书馆宏伟壮观得简直不像该存在于这个学校的建筑，图书馆外面贴着浅黄色的墙砖，里面还安装了哪怕在现实世界也算先进的自动借还书系统。只是形状稍有奇怪，四个角都延伸出一块房间，若是俯瞰下来，犹如一只在实验台上被绑住了四肢的青蛙。
路靖尧走进图书馆就嗅到一股刚装修过的味道，也许是晚饭时间的缘故，这里面学生不多，零星的几个也都趴在桌子上，像在睡觉。她站在楼层导引图前，刚想拿手机拍下来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在这个副本中，他们所有人都是没有手机的。
是因为高中生不允许带手机，还是因为某种原因特意设置了这一点？
半个小时后，八个人围在一张自习桌子旁边，开始交流自己刚才收集到的信息。
“我问了很多人，他们好像没听说过婷婷。”吴潜小声说，“我和刘叔叔分开问的，不一样的年级不一样的班级，连昵称都没有，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