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曰曰
声音却逐渐停了,她错愕地看着楚墨。
他俯身捡起掉落的糕点,轻轻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放入口中。
“你……”
楚墨笑了下:“很甜。”
她对他,并非全无感情的吧。
外面陡然传来一阵烟火声,透过书房半掩的窗子传了进来。
姜斐一怔,而后才想起来,为庆大燕与大魏两国修好,自今日起,三日无宵禁。
“可想出去瞧瞧?”楚墨望着她问道。
姜斐眼睛微亮,下刻想到什么,抚了下垂落身前的白发,轻轻摇摇头。
楚墨心中一涩:“没有人敢说你,斐斐,”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她分毫,“我带你出去,可好?”
姜斐愣了下,看了看他,又看了眼窗外,迟疑着点了点头。
出门时,姜斐最终披了红纱,盖住了白发。
京城繁华,今夜的人比往日多了许多。
姜斐走在集市中,看着不远处的花灯,道路两旁叫卖的摊贩,眉眼不觉舒展。
“斐斐。”身边的楚墨突然唤她。
姜斐疑惑转头,而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处糖人摊位,周围围了不少人。
她不解地看向楚墨,满眼困惑。
楚墨的心沉了沉,却依旧笑了出来:“你可想亲自去写?”
姜斐顿了顿,神色迟疑。
楚墨的笑微凝,却径自走上前去,不知和那摊主说了什么,摊主站起身,让出了位子。
楚墨坐下,拿过盛满糖汁的铜勺,在烤热的圆盘着写着什么,行云流水。
不多时已经写好,他将糖人粘起,眼中带着兴奋走到姜斐面前:“给。”
姜斐看着糖人。
“姜斐”。
她错愕地看着他,伸手接过:“多谢。”
楚墨笑容微顿,而后道:“这是以前有人教我的。”
姜斐抿了抿唇,轻舔了下糖人,继续朝前走。
楚墨安静地跟在她身侧,看着这条熟悉的街市,他们曾一起逛过的。
那家首饰铺子,她曾经拿着那枚孔雀钗问他“好不好看”。
那家点心摊,她也曾说喜欢那儿的黄豆糕。
卖糖葫芦的摊贩……
她不记得,她的脚步连停留都未曾。
只有他此刻才惊觉,原来,有过这么多的回忆。
姜斐的脚步突然顿了下,停在一家铺子前。
楚墨朝她看去,看着她方才沉寂的眸子,此刻隐隐浮现着向往。
他转头看向铺面,而后轻怔,那是一家文灯铺子,今晚的生意很好,许多孩童男女拿着文灯走出来,脸上带着笑。
很美好。
楚墨心口微跳,这是他们曾经买过文灯的铺子,他们也曾一起在放灯台上放文灯……
那晚,她曾拼命护过他。
“去买一盏?”楚墨低声询问。
姜斐眼神亮了下,点点头。
片刻后,楚墨拿着文灯出来,二人一齐朝放灯台走去。
直到上了放灯台,看着一旁的笔墨纸砚,楚墨愣了下:“我以往说错了,斐斐。”
姜斐不解。
楚墨看着她懵懂的目光,笑得眼眶微热:“以前,有人对我说,愿望写在文灯上,放飞后便能实现。”
他以往说错了,他不是没有愿望。
她是他的心愿。
楚墨走上前,拿过毛笔,在字幅上写下几字——
愿姜斐:长命百岁,一生喜乐。
姜斐怔怔看着放飞的漫天文灯,楚墨转头凝望着万千灯火下的她。
那些本以为不重要的过往,却事无巨细地记在了心里,可是……他的斐斐,却将一切都忘了。
他带着她走过他们曾走过的路,去过他们曾去过的地点,做她曾经做过的事情。
她都记不起来他了。
她把他一个人丢在了回忆里。
文灯结束了。
二人安静地踏上回府的路,谁也没有言语。
却在此时,周围人群中突然冲出几个穿着如寻常百姓地练家子,几人直直朝楚墨走来,待走近了,方才亮出袖口的匕首,刀锋正冒着寒光。
“狗王爷,受死。”一人冷声道着,而后几人举起匕首就要朝楚墨刺来。
周围百姓被惊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朝四周散去。
楚墨一手将姜斐护在身后,一手飞快避开匕首刀锋,不过打眼一看便知,是大魏那些看他不顺眼偏偏又不成气候的废物。
若是平时,他定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中,可是今日不行。
他不能让身后的女人出事。
楚墨拉着姜斐:“走。”说着,便朝一旁跑去。
姜斐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腕,跟着他朝前奔跑着,脸色微白。
直到二人躲在一处昏暗的窄巷,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见身边人的喘息声。
姜斐怔怔道:“楚墨。”
楚墨一愣。
自重逢后,她第一次不是唤他“王爷”,而是唤他的名字。
“不会有事的。”他低声安慰道。
姜斐没有回应,又道:“是不是……以前发生过……”
楚墨神色一震:“斐斐……”
他的话并未说完,姜斐的脸色陡然惊变,目光惶恐地看着他的身后,下刻猛地抱住了他,挡在他身前。
头上的红纱飘落,白发垂下,在昏暗的夜色中极为显眼。
楚墨只觉自己的眼睛被那一抹白刺痛了,不觉眯了眯眼,猛地环着姜斐的腰身,避开了袭来的一剑,自己的后背却被重重划了一刀,一阵刺骨的疼痛。
楚墨转身,周身萦绕着骇人的杀气,而后反手夺下那人手中的匕首,刀锋从那人喉咙用力划了一刀,血迹喷溅。
“王爷恕罪。”暗卫已经处理完余下的人,跪在地上请罪。
楚墨未曾言语,只看向姜斐:“你方才……想保护我?”
姜斐脸色煞白:“你受伤了,先回府……”
“斐斐,”楚墨走到她面前,“你可曾想起什么?你没有记错,以前发生过的,你可还记得……”说到最后,他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姜斐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斐斐,再好好想想好不好?”楚墨的声音近乎哀求,“糖人,糕点,珠钗,文灯……”
“今晚的一切。”
他本已绝望,哪怕只是自己一人守着过去的回忆也好,可是如今,他却看到了一点点的希望。
她下意识地保护了他。
姜斐死死咬着唇:“我,我不知……”话未说完,她身子猛地僵滞,一手揉着眉心,“王爷,楚墨……你究竟是谁……”
她呢喃着,后退半步,下刻脸色僵白,唇角溢出一道血线。
楚墨大惊,惊惶上前拥着她:“斐斐,不要想了,斐斐……”
他宁愿她不记得了。
可怀中的女人却依旧肢体僵冷,双眼紧闭。
寒花毒!
楚墨手颤抖着抱起她,飞身朝公主府走去,身形仓皇。
一炷香后。
楚墨僵硬地站在一旁,看着太医神色凝重地为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姜斐号脉,对后背的伤全然不在意。
良久,太医起身:“长宁公主应是受到刺激,导致寒花毒隐有发作,所幸并未全然毒发,须得再多服用解忧草,只是……”说到此,太医迟疑了下,“我在长宁公主脉象中,还探到了其他多种毒药所致的身虚体寒。”
楚墨惊怔,艰涩道:“多种毒药?”
“是,”太医躬身,“那些毒药,依老夫所看,不像寻常的毒,反而与蛊有关。”
蛊。
楚墨愣住,几乎立刻想到裴卿。
裴家世代皆下麒麟蛊,不得出城。
可暗卫曾调查过,姜斐和裴卿二人出城过一次,那一次,他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