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曰曰
沈放的脸颊瘦削的吓人,双眼没有半点光彩,而那张照片,正被整整齐齐的镶在相框里,放在茶几上,显然正被人时时抚摸着。
江措怔怔望着那张照片,女孩坐在船上,眉眼半弯着,眼中盛满了温柔。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女孩的脸颊,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她存在过。
是真的……存在过。
江措重新回到姜家,他努力寻找着一丝丝的蛛丝马迹,可是什么都找不到。
文娟和姜父不记得姜斐的存在,别墅里关于她的一切消失的一干二净。
就连她……也消失了。
江措找了三天三夜,找到后来,几乎每个见到他的人都说他疯了。
直到最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脱下了上衣,看着肩头的疤。
良久,又哭又笑起来,到最后,喉咙里溢出的像是小兽的悲鸣。
那天,在医院,她说,要他永远记得他。
从一开始,她的消失……就是蓄谋已久。
姜斐从一开始就打算好要消失了,所以让姜父和文娟忘了一切,让她在乎的人,可以不用伤心。
她……到底是谁?
他该去哪里找她啊!
房门被人轻敲了下,文娟和姜父站在门口:“小措,你说的姐姐……是谁啊?”
江措看着二人,良久笑了起来:“我说错了。”
如果这是她想要的,他会帮她隐瞒下去,帮她爱着她爱的所有人。
可当关上房门,江措的双眼空洞一片。
床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江措转头看去,死气沉沉的目光蓦地溢出一丝光亮,他飞快上前拿过手机,却在听见对方的声音时,彻底暗淡死寂。
对方说:
“江措吗?我是墓园的工作人员,有人要我在今天给您去个电话。”
江措是在第二天去的墓园,穿了整齐的西装,打着领结,站在她的墓碑前,看着她写着诡异日期的墓碑,连张照片都没留下。
他待在墓碑前,从早待到晚上,又到第二天清晨,身上被露水打湿,他才终于站起身,轻轻地、乖巧地笑开:“姐姐。”
而后,转身回了姜家。
文娟对他很是担忧,他也乖巧地安慰着二人,只说自己刚刚出院,精神有些不好,要二人不要担心。
在临上楼前,江措突然想到什么,转过身道:“妈,我想把姓改了。”
文娟震惊地看着他:“小措……”他终于叫她“妈”了。
江措笑:“我想把‘江’改成‘姜’。”姜斐的姜。
明明是同样读音的字,文娟却莫名听懂了,她用力地点点头,声音哽咽:“……好。”
江措改好名字的这天,是在半个月后,他陪着姜父和文娟一起用了晚餐,然后回到了曾经姜斐待过的房间,他如今住在这里。
房间里有着淡淡的香味,沙发上有小熊抱枕,落地窗的窗帘是淡蓝色的,像极了从前。
他凭借着记忆,恢复的从前。
关上房门的时候,姜措轻声道:“姐姐,我回来了。”
而后,他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如同回到母亲怀抱的婴儿,蜷缩在沙发最里面。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不知多久,姜措从沙发上坐起身,看了眼四周后走到衣帽间。
再出来时,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坐在镜子前,声音刻意的压低,带着温柔:“小措今天乖不乖啊?”
“……”
“小措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
“小措,不要忘了姐姐啊。”
这一次,少年的声音响起:“……好。”
……
宋砚得知姜斐消失的消息,是在第二天。
他去找江措逼问姜斐的下落时,江措正在安静地学习。
江措没有再阻止他的逼问,反而轻描淡写地给了他答案:姐姐消失了。
他这样说。
宋砚不明白他的这句“消失了”是什么意思,可是很快,他便明白了。
姜斐消失了。
留在这世上的,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墓碑,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周围的一切,没有因为一个人的消失而不再继续,所有人都如常。
只有他。
只有他开始逐渐失常,不相信她的消失。
哪怕江措也默认了她消失的事实。
他不能信。
他仍在寻找着,日复一日地寻找着。
因为他和江措、沈放不同。
他们一个和姜斐有着近十年的婚约,拥有了她人尽皆知的喜欢;一个住在姜斐的家中,独享着她曾待过的未来。
而他拥有的太少了。
也太短暂。
直到这天,宋砚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宋砚先生,您的雨伞在思雅餐厅门口。
思雅餐厅,他曾经打工的那家餐厅,也是当初和姜斐初遇的那家餐厅。
当宋砚疯了一样赶到餐厅时,餐厅门口空无一人,一旁有一柄蓝灰色旧雨伞孤零零地立在门口。
那天,姜斐将他迷晕后,拿走了这柄雨伞,如今,雨伞回来了,她却不见了。
宋砚怔了好一会儿,而后走上前去,拿起那柄雨伞。
就像……当初他曾送给姜斐的那柄雨伞,她没有拿一样。
就像中间的种种没有发生过。
“宋先生?”一名服务员走了出来,认出了他,“一位姓姜的小姐给您留了一句话,她说,她希望当初问您的最后一个问题,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最后一个问题……
宋砚身形剧烈摇晃了下,眼前忽明忽暗。
她问他:后悔吗?
宋砚抓着雨伞,朝来时的路一步步失魂落魄地走着。
他回到了那间小别墅,坐在他们曾短暂同居过一个月的房间里。
他们曾在办公桌前拥抱,曾在窗前接吻,曾在床上相拥而眠……
后悔吗?
的确是后悔的。
他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下狠心用一把锁链将他与她锁在一起;
后悔自己既然贪心而扭曲地想被她拥有,为什么还要放纵她;
甚至后悔为什么明明知道他不是她的偏爱,却依旧克制不住地去乞怜。
她想要他的后悔吗?
他给她。
宋砚停止了寻找姜斐,也不再去学校,他开始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工作上,也开始喝酒,吸烟。
白天忙碌的不得一丝空闲,晚上便站在窗前,一根烟一根烟的吸着,烟雾缭绕、醉意朦胧的时候,有时会看见姜斐坐在办公桌上,皱着眉头对他说“好臭”。
最终是宋老爷子发现了不对劲,制止了他玩命的工作,并让他休息几天。
宋砚听从他的话,可是当他休息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停不下来了。
他像是背着一副无形的枷锁,只要闲下来,那枷锁便会用力的禁锢着他的脖颈,让他窒息。
在休息的第二天,他再次去了公司。
宋老爷子再没有多说什么。
宋砚开始玩一个游戏,就像当初姜斐玩他一样,他也在玩着这具躯体。
他告诉自己,只要每天达到超额的工作目标,就可以奖励自己晚上多喝一杯酒,多吸一支烟。
而后,他就能够看见姜斐了,哪怕满眼的嫌弃。
直到奶奶找到了他,奶奶满眼痛心地问他,小砚,你到底怎么了啊?
甚至,宋老爷子给他送来了心理医生的名片。
宋砚决定不再想姜斐了。
他开始戒烟、戒酒,他每天穿着熨帖整齐的西装出现在公司,他又是那副禁欲克制的模样。
他也做到了。
他想姜斐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不再喝醉,也很少在恍惚中见到姜斐了。
除了他再次用自己赚的钱,买了一栋栋更大更豪华的别墅外,他以为自己在逐渐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