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曰曰
“云诀!”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迟到的轻唤。
云诀受伤的身子被推开,用力砸在地面上,抬眸便望见原本飞身停留在宫宇上方的姜斐,不知何时朝他飞了过来,挡在了他的面前,也为他挡住了辛岂的法印。
云诀僵住了。
她唤的是云诀。
不是云无念,而是云诀。
辛岂也僵住了。
他定定看着对面的女子,不明白方才还是云诀,为何突然便变成了姜斐。
她的身子……根本再难以承受那致命的一击,此刻正如残冬中最后一片枯叶,吐出一口鲜血后,徐徐坠落在地面上。
辛岂仍僵在半空,怔怔望着地面。
云诀踉跄着连滚带爬地走到姜斐面前,将她抱起,动作极轻,却在触到她鲜血时一顿——她的血都是冰冷的。
下瞬,他温柔地任她靠在自己怀中,张了张嘴,半晌方才挤出两个字:“……不要……”
却连不要什么,都说不出口。
姜斐的生机在飞快地流逝着,脸上再无半分血色,她看着头顶的男子:“云诀。”
云诀拥着她的手剧烈颤抖着,声音嘶哑而混乱:“不要说话了……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他用力拥着她,无视自己虚弱至极的身体,将体内残留的生机飞快地为她渡去。
可生机途经她的身体,却极快的泄露出来。
她如一个漏斗,再难承载半点生机。
“不要……”云诀呢喃着,不要命似的生机渡得越发疯狂。
姜斐看着他……头顶颤动不停的好感度,徐徐垂眸虚弱一笑:“当初小无念救了我……而今我救了你……”
“两不相欠了……”
“不是的,”云诀用力地摇头,眼眶通红,“不该这样算的……你说过,云无念是云无念,云诀是云诀,我欠你的……没有两不相欠……是我亏欠你……”
“你瞧,你说你不喜欢仙,我如今已是魔身……以后有欲有念……”
“姜斐,你不要……不要我……”
姜斐怔怔望着他,良久吃力地抬手,抚向他的脸颊。
冰凉的指尖触碰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她的唇动了动,却半点声音都未能发出。
云诀俯身凑近到她唇边。
“怎么办……”姜斐的声音很轻,“云诀……”
“我在这里……”
姜斐深深呼吸一口,一字一顿道:“无、悔。”
说完的瞬间,她的手从他的脸颊脱离,颓然无力地坠落。
云诀好感度:100.
【系统: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姜斐眸光微微亮了亮,最后轻声道:“柳安城的榆树又绿了……”
而后,生机殆尽。
她已彻底紧闭双眸。
云诀仍旧愣愣地拥着她的身子,呼吸小心翼翼地轻颤着,似是不敢置信,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的身躯因着心口的痛而蜷缩着,似乎只有紧拥着怀中的女子,方能勉强感觉到自己仍活着。
“姜斐!”不远处,辛岂落到地上,像是察觉到什么,骤然发出一声沙哑的咆哮。
他垂眸不敢置信地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是他,杀了姜斐。
从最初的,他用这只手,在他们的新婚之夜给了她一剑,到最后,他用这只手终结了她的性命。
带给她最大伤害的人,从来都是他。
辛岂看着自己掌心逐渐凝结着赤色的光雾,那光雾逐渐汇聚成与方才一模一样的法印。
他就是用这个……杀了她。
辛岂双眼近乎癫狂地看着法印,良久仰头低低笑了起来,继而笑声越来越大,不知多久,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辛岂伸手,法印直直拍向自己心口。
强烈的赤光将他包裹在其中,辛岂再难堪剧痛,跌倒在地。
却在此时,云诀只觉自己怀中一片炙热。
他忙垂眸。
姜斐的身躯逐渐泛起一层金色光芒,光芒澄净而圣洁,继而越发明亮。
一片耀眼的白光闪过,云诀怀中一轻。
他忙伸手想要抓住怀中的女子,却抓了个空。
姜斐的身躯却骤然凌空,徐徐化作金光闪闪的花瓣,消散在半空中。
一股巨大的澄蓝色能量朝无念山四周荡漾开来。
周围仍在交战的仙魔二族察觉到这股能量,纷纷停了下来,看向能量中央。
天上,本阴沉的云雾竟逐渐变得纯洁,周围灵气充盈。
云雾逐渐分开,一袭雪白衣裳的女子出现在云雾之间,周身尽是圣洁的白光,她高高在上,双眸慵懒的垂着,媚眼如丝。
如在垂怜着世人,却无半分情.欲。
她挥袖,顷刻间便荡涤了无念山上的污浊之气,她轻点了下远处的山头,一切竟已恢复如初,无念山复又被灵气所笼罩。
那是……仙!
真正的仙!
只有仙才能拥有如此强大的法术。
周围已有不少仙魔纷纷跪拜。
唯有云诀,抬头直直望着她:“……斐斐。”他低声唤着她。
姜斐垂首睥睨着他,双眸无波,如他当初一般回应:“我非你口中的斐斐。”
语毕便要飞身而去。
“斐斐!”云诀撑着已是强弩之末的身子站起身,朝她的方向奔去,“不要走……”
姜斐微微顿了顿。
云诀咽下喉咙中翻涌的血水:“或……带我走……”
姜斐终于停下脚步,侧首睨他一眼,良久道:“你也配?”
这一次,再未停留,飞升在无垠的云雾之间。
云诀僵立于远处,看着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受重伤的身体在轻轻颤抖着,目光始终死气沉沉地看着天上的云雾。
隐隐中,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她。
她离开了。
下刻他突然想到什么,拖着残破的身体朝宫宇飞去,走到宫宇的窗外,蹲跪在茂密的灵草间,不断地寻找着什么。
却在嗅到灵草上弥漫的药味时一顿,
这是灵药的味道,他为姜斐送来的灵药,她从未喝过。
从一开始,她便没打算活着留在此处。
云诀死死抿着唇,仍趴在地上寻找着,手背上被割出道道伤口,他仍无所觉。不知寻找了多久,云诀的手顿住了,从泥土中摸出一枚烟紫色的珠子。
云诀紧攥着那枚珠子,良久蜷缩在灵草之间,眼角一滴泪砸下。
她最后一句话是,柳安城的榆树又绿了。
她仍记挂着云无念吧。
是不是……他将自己彻底变成云无念,她便会永远记得他?
云诀手上用力,珠子终在他手中攥碎,迸射处刺眼的光芒。
云诀仍倒在草丛之间,看着那些刺眼的光芒纷纷沁入他的身体,他闭着眼,左颊,一朵赤色的云纹胎记徐徐浮现……
……
数十年后。
三界交汇处。
以往繁华的千金楼,如今早已荒芜,再无三界之人前来讨要宝物,此处俨然成了一座死成。
千金楼内。
一袭松垮垮青衣的男子颓然的仰靠在座椅上,手中拿着一坛酒不断朝口中灌着,可即便喝得再多,他的眼神始终没有半点醉意,只是一片死寂,没有半分波澜。
不知多久,容舒喝完了一坛酒,高声道:“再送酒来!”
可是等了很久,始终没能等到半点动静。
容舒不耐地皱了皱眉,起身便朝后方的庭院走去,却在经过藏宝的阁楼时脚步一顿。
停滞许久,容舒最终缓缓走进阁楼。
里面藏着的万千珍宝早已被他扔了出去,他始终记得那日的“盛景”,无数三界之人抛弃了一切为人的体面,在千金楼外疯狂地抢夺着珍宝。
那一日,千金楼外血流成河,血腥味足足一月未散。
容舒讽笑地低笑一声,走进最里面。
那处有两个万年玄冰盒,盒身澄净,正幽幽泛着蓝光。
容舒轻抚着其中一个冰盒,里面放着一颗栩栩如生的心,仍是鲜艳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