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绿可期
“不过我有名有姓,我姓崔,单字一个庶。”
“崔庶?”
“对,崔庶,我姐给我起的名。”
风红缨恍了下神:“哪个庶?”
少年声音变小了很多。
“庶子的庶。我跟我姐同父异母,我妈是她后妈,也不能算后妈,我妈和爸爸没领结婚证,按照古时的说法,我应该是庶子。”
风红缨咬咬唇,旋即摇头。
“不对。”
少年:“什么不对。”
“《易·系辞下》有云,天下凡贤德之人皆称为‘庶几’,我想,你姐大概是这个意思。”*
姐姐死了这么久,少年仍愿冒着生命危险去刺杀刘老板,可见姐弟俩关系不一般,既然这样,她想在崔庶的名字上渡一层光。
说不定那位同仁也是这个意思。
希望弟弟做个贤德之才。
除此之外,看到少年,不知为何让她想起一个好友。
那人单字庶,犹记得她问那人姓甚名谁时,那人颇为羞赧,似觉得名字十分拿不出口。
自卑。
也许和少年一样,从小到大都以为自己的名字含贬义。
少年比他幸运,那人两只眼都瞎了……
“真的吗?”少年异常开心,明亮的双眸蹦出光彩。
“真的。”
少年又蹦又跳,笑言道:“还没问大学生你叫什么呢?”
“风红缨,红缨枪的红缨。”
“那我以后就叫你红缨姐?”
望着少年的轮廓,风红缨的思绪飘飞要远方,闻言淡笑。
“好。”
按年龄算,她在未来的和平年代遇上的庶哥大概和少年差不多大。
就当眼前的少年是庶哥吧。
她见过庶哥墨镜下的瞳孔,黑漆漆的……少年的瞳孔很漂亮,眸子泛着浅浅蓝光,假如庶哥也有这样一对眸子,那该多好……
-
饭毕,风延吉交代起为什么要将少年带回来。
“他爸妈都没了。”
风延吉说得很小声:“他姐噩耗传出来后,他爸就脑中风走了,他妈心脏不好,随他爸去了,现在家里就剩他一个人。”
风红缨瞥了眼炕床上和小尧里玩得欢快的崔庶。
压低声音道:“当地派出所不是说送他回老家吗?咋跟你来这了?他家里长辈难道都没了?”
风延吉叹气,“我压根就不认识他,是他找上我的,一口一个大学生地喊,我还以为他是骗子呢,送到派出所一问,才知道他和你相识。”
“派出所给他老家打了电话,倒是有几个直系亲戚,但没人愿意养他,还说什么要养他也成,我每年都要付钱,我一听不干了,半大的小伙子到哪能饿着?”
“亲戚不养那就跟我回戈壁滩,我们哥几个到时候帮他搭个小屋子,他自己养活自己。”
说完,风延吉小心翼翼地问:“小妹,你不介意我带个人回来吧?”
风家大家长虽然是风延荣,但内里真正做主的其实风红缨。
风红缨倘若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风延荣须得连夜将崔庶送走。
以前的风红缨就是这样,霸道,无理,不允许任何人进风家分走风家兄弟对她的宠爱。
眼下来了个崔庶,崔庶比风红缨小,搁在从前,风红缨早就该闹了……
这不是因为风红缨之前来信说想让风家几个兄弟带嫂子回家吗?
风延吉想着小妹些许长大了,所以才自作主张将崔庶带了回来。
“我介意干啥?”风红缨反问。
她不也带了一个人回来吗?
风延吉:“哈哈哈,我忘了小尧里就是你带回来的……”
风红缨扭头注视着崔庶那张脸,稚嫩,憔悴,卑微,渴求……
看着看着,风红缨背后忽然滑过一股电流。
“崔庶。”风红缨喊。
崔庶嚼着葡萄,闻声抬眸,亮晶晶的两颗瞳孔里印着风红缨的身影。
“红缨姐,你喊我干嘛?”
风红缨嘴唇蠕动,鼓起勇气问:“你会拉二胡吗?”
风家几个兄弟笑了,他们还以为小妹要问什么呢。
“小妹想听二胡音了?等着,大哥明儿就让村子搭台唱戏。”
“今年地里庄稼收成好,我这个做村长的,早就该安排一出戏热闹热闹了,到时候我让戏班子拉二胡的先生单独拉一段给你听,好不好?”
风红缨没颔首,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崔庶看。
她太思念和平年代的庶哥,以至于听到一个名字和他相似的人,她都停不下脚。
她希冀崔庶说他会拉二胡,这样一来,崔庶大概率可能就是后世天桥下的庶哥。
她在想,是不是因为她的原因,导致谋害崔庶的刘老板没了,所以崔庶的眼睛还在,未来的庶哥也就不会瞎……
另一边,她又纠结。
庶哥在天桥下流浪多年,后来因为一手二胡绝技在乐坛声望极高。
如果崔庶真的是庶哥,没有多年的流浪生涯加持,崔庶可能就认识不到未来的她,二胡手艺更不会被世人发现……
“二胡?”少年呆愣,“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个?”
风红缨蹭得站起来,脸色又惊又喜:“你真的会?!”
崔庶点头:“我妈从前是戏子,后来不让唱,拉出去□□……她二胡拉得可好了!”
顿了顿,崔庶难为情的自荐:“红缨姐,你要听我拉二胡吗?我妈不乐意教我拉二胡,不过前些年我在家偷偷学了点,你要是不嫌弃,我现在就拉给你听。”
风红缨热泪盈眶:“真的可以吗?”
崔庶:“当然!你帮我报了血海深仇,几位哥哥又收留了我,你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拉个二胡算什么。”
风红缨红着眼去看风延荣。
风延荣拍大腿:“哭什么,不就一个二胡吗,得,你等着,我这就去借来。”
戈壁摊上的二胡不叫二胡,叫马尾胡琴。
为了让小妹听到胡琴声,风延荣一口气跑了好几个村子。
几个村子的人纷纷跑到风家张望,一打听才知道风家来了个会拉马尾胡琴的小子。
这天晚上,外边的风沙很懂事,静静的歇在地上没有卷起。
风家小院里油灯常亮,丝丝缕缕宛转悠扬的胡琴声漂浮在小院上空,娓娓动听。
耳畔传来熟悉的调子,风红缨背过身,泪湿衣襟。
坐在简陋台子上的崔庶眼睫颤了颤。
原来红缨姐喜欢胡琴声呀。
多年后,总有人问崔庶为什么要选择冷门乐器二胡,崔庶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将原因道出来。
“她爱听,我就拉,没想到一拉就拉了半辈子。”
还拉出了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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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庶年少,风家经过商讨后,决定让崔庶继续读书。
至于读书的费用,风延荣先垫着,等崔庶长大后再还。
崔庶和小尧里相差四五岁,小尧里因为家里成分原因没有学校收他,现在好了,崔庶白天在学校学,晚上可以将学过的知识教给小尧里,还能借此复习。
小尧里的学习问题得以解决后,风红缨肩上的胆子轻了很多。
现在的她,只需一心专注攒积分剥离深潭甜水金手指,等她离开了此地,金手指还能继续造福千万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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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芽》报社编辑办公桌上放着最新一期报刊。
旁边有一张报表,上面列着该季度报纸的销售情况。
全国有二十来个《春芽》,排除首都,香江这种大都市,其余地方的《春芽》销售量均比不过戈壁滩。
最近几天,各地《春芽》负责人接二连三的往戈壁摊上跑,试图参透这边报纸销售量卓越的原因。
淮子洲将今日要调研的案子按人头分发下去。
“小风——”淮子洲喊,“你去珈六村调解刁周两家。”
周阿云已经入狱,考虑到儿子乌龙生病,丈夫有精神病,政府向周家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只说周阿云要去外地工作。
不曾想,周阿云的丈夫离不开周阿云,久而见不到周阿云,男人抱着乌龙找上小豆子家,吵着闹着要小豆子的爸爸刁兴华将周阿云还给他。
刁兴华心里憋着气,他早就想找周家人报仇,男人找上门,正好如了刁兴华的意,两人在村里打得不可开交,两人均头破血流。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庄沙水调解了好几回,无奈两人都不听劝阻。
庄沙水不可能天天盯着两人,就将这事移交给报社,希望派个靠谱的记者去村里开导开导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