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月海
“哈哈哈,老刘,你说这话老王可是要打你咯。”
“那哪能呢,老刘这话我是极赞成的。”
……
一干人自顾自聊了起来。
云禧和董嘉荣挤了进去,一言不发,仔细观察几只瓷器。
董嘉荣喜欢一只钧釉红彩玉壶春瓶,呆呆地盯了很久。
云禧见过类似瓷器,跟某国博物馆里的某只特别像,几乎一模一样。
她拉了拉董嘉荣的衣服,“你喜欢这个?”
董嘉荣道:“艳若烟霞,曲线流畅,我爹一定喜欢。”
真是个孝顺孩子。
可这玩意不但贵,还可能是假的,一旦买了,搞不好会加重老董的病情。
云禧道:“还是看看别的吧,这只温润如玉,依我看更适合老董。”
“哈哈哈哈……”那位老刘爆笑起来,“老董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温润个屁。”
董嘉荣不笨,听出云禧话里有话,小声问道:“怎么着,你不看好?”
云禧但笑不语。
有人在他们身后接了一句,“这位小兄弟懂瓷?”
云禧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那位姓王的雅玩斋东家,她略一颔首,“皮毛而已。”
老王捏着下巴上的短须,“合该如此。”
云禧听懂了,这位是在提醒她不要胡乱说话呢。
董嘉荣哈哈一笑,赶紧打了个圆场,“行,我听你的,不看这件,看那一件。”
有人说道:“董家小子难得听话,这位小哥不一般啊。”
董嘉荣便给他介绍道:“这位是云大夫,刚看好我爹的病。”
“哦?”那老王打量一番云禧,戏谑地说道,“这位姑娘有二十了吗?”
云禧虽穿男装,但没有掩盖女子的身形,大家叫小哥是给他面子,揭破她身份,就是撕脸皮的意思了。
她说道:“年龄不代表什么,我今年十八。”
“十八岁的女大夫,啧啧,了不得。”
“真的假的?只听说宫里有女医,没听说外面也有女大夫啊。”
“女子抛头露面给男子看病,世风日下啊。”
……
董嘉荣顿时出了一脑门子汗,他惊慌失措地看着云禧,眼里满是抱歉。
云禧倒不觉得有什么,给他解围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但你要记得,那只瓷器不能买。”她虽不爱惹事,但逼急了也长反骨。
老王立刻撂了脸子,寒声道:“你既然这么说,可就不能这么走了,必须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
云禧反问:“你就是干这个的,这一件是不是钧窑瓷,你心里不清楚吗?”
老王道:“我的东西,我当然知道,但你给我扣屎盆子就是不行。”
云禧道:“不让他买就是扣屎盆子?你让大家评评理!”
“你!”老王发面馒头似的脸蛋上泛起一层红晕,“这里都是熟客,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杀熟?”
玩古董的人“打眼”是寻常事,但“杀熟”就是品行问题了,这是老王激动的真正原因。
云禧不玩古董,但家里是中医世家,古董古玩不少,对行话懂那么一点点。
但她不吃老王这一套,说道:“我和小董爷本是小声交流,其他人根本没听见,是你一意孤行非要闹大,现在你来怪我,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
其他几个客人都点了点头,他们确实什么都没听到。
老王道:“我不管,你既然开了口,就得说出个子丑寅卯。”
一件瓷器几百两,董嘉荣不买,他就少做一笔大买卖。
古董行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他损失大了。
云禧道:“好,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好心好意地告诉你,这一只瓷器就是假的。”
几乎一模一样,而不是一模一样,说明有差别。
云禧从袖子里取出一只棉手帕,包着瓶子拖在手心里,说道:“首先从胎釉来看,这一只是黄白色,而钧瓷一般为灰白色或浅灰色。”
她弯起食指,在胎体上扣了扣,发出几声金石之音,又拿起另一只,再扣几下,“小董爷,你听出什么不同了吗?”
董嘉荣道:“是有不同,但我说不好。”
云禧再各自敲击一声,“这一只胎体不够致密,有粗松之感。”
老刘把其他几只也敲了敲,确实都与这一只不同。
老王的脸色由红变白,呐呐道:“这应该是前朝的,走眼了,走眼了啊。”
老刘道:“小姑娘医术不知道如何,但这一番说辞我信了。老王啊,走眼就走眼了,前朝的也不错嘛。”
董嘉荣忙道:“云大夫的医术极为高超……”
老刘一摆手,“年轻人说话总没个把门儿的,啥叫高超,你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见过高超的医术吗?”
云禧道:“高超不敢当,但给人看看风湿痛、脾胃虚寒、肠鸣还是没有问题的。”
“诶哟!”一个年岁较大的老头捂着肚子,快步往外走,“诸位轻便,在下内急就不奉陪了啊。”
云禧笑笑,“这就是肠鸣的那位。”她看向老王,“王掌柜还有问题吗,没有我要走了。”
老王振作了精神,长揖一礼,“云大夫,在下失礼了,不知贵馆开在哪里,日后一定登门拜访。”
云禧道:“生病可不是件好事情,有缘再见吧。”
她转身出门,往花鸟市场去了。
她买了五盆盆栽,又购置一些竹竿和草席等杂物,架着马车回了家。
傍晚时分,小果子把跑得满头大汗的季昀松接了回来。
他从云禧手里接过晾药的浅子,说道:“云禧,今天下了两道圣旨,其中一道旨意就是给你和翰林院的,你明天得走一趟太医院了。”
“一大早吗?”云禧拿起另一只浅子,和他一起往医馆里送。
季昀松道:“嗯,你跟我一起走,我送你去。”
云禧问:“你呢,你得到好处了吗?”
季昀松眼里有了一丝喜意,“皇上让翰林院把你的救治方法编成册子,孙大人让我来编,他审核,届时署我俩的名字。”
云禧满意了,“皆大欢喜,孙大人还不错。”
收完药,云禧把新买的竹竿搬出来,“咱们把棚子搭上,过两天你就能请客吃饭了。”
“好!”
季昀松干劲十足,和小果子一起挖坑,埋竹,填土,上顶……
云禧抱着豆豆,领着狗儿给他们进行场外指导和加油助威。
天擦黑时,棚子彻底了竣工。
平顶棚子,一面高一面低,上面加了两层油布,一层草席,用几片剩瓦、砖石压牢。
四卷草席从两侧垂下来,随着夜风前后摇摆。
云禧道:“不算精致,但能遮挡雨雪,野趣足足的。”她在豆豆脸上亲了一口,“豆豆觉得好不好?”
豆豆给面子地挥了挥小拳头,“好,好。”
季昀松负着手,昂然道:“等我做了大官,一定给你娘俩盖一座真正的凉亭。”
云禧:“……”
第34章 求真
早上, 云禧如常起床,如常练功,也如常用了饭。
简单来说, 她表现得跟以往的任何清晨一样, 不见一丝丝紧张。
丁婶子正好相反, 一起来就开始替她操心。
“云大夫, 你穿那件酱红色的褂子吧, 老气一点,稳重一点,能镇住场子。”
“哎呀, 快别吃太多了,省得到时候内急。”
“你就别抱孩子啦, 弄一身如何是好哦。”
“快走吧快走吧,这里不用你,我一会儿自己干。”
……
在连绵不绝的唠叨声中,云禧坐上了季昀松的马车。
这位也是离谱,穿着官员上衙的常服,老神在在地牵着马车, 一点儿形象管理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这样也挺好,当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就膨胀得不行, 绝不是件好事。
这小子虚荣心不重, 有前途!
早上的京城极美, 含蓄, 缥缈。
云禧很喜欢晨起的轻雾和青瓦房上的冒起炊烟, 一片一片, 一缕一缕, 仿佛灵魂也随着柔软了几分。
季昀松甩了下鞭子, “老夫人送我一万两银票,我藏在箱子里了,你回去时记得帮我收一下。”
居然一出手就是一万两!
云禧叹道:“这是豪门和小老百姓的差距了吧。”她想起了现代时的某句话——你可以先定一个小目标,比如一个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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