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月海
那婆子走得飞快,出了门,一转弯就不见了。
季云氏目瞪口呆地看着云禧,心道,光天化日之下讨论后庭擦不擦得干净,这还是女人吗?也是,如果她认为自己是女人,就不会在这儿抛头露面了。罢了,我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做什么,季昀松因为她起来,迟早也会因为她掉下去,日子长着呢,走着瞧知道了。
她整理好心情,施施然地绕出条案,轻蔑地瞟了云禧一眼,扶着大丫鬟出去了。
云禧摊了摊手,故意对六姑娘说道:“他们的病都是实实在在的,怎么就不想着治一治呢?”
六姑娘笑得更疯了。
“嗯!”管事妈妈清了清嗓子,“云大夫也给老奴瞧瞧?”
云禧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这位是个有眼色的,便道:“你坐在这里稍等,我洗洗手再看。”
管事妈妈道:“多谢云大夫。”
云禧看了看她的嘴唇,说道:“位置跟那位一样,我给你开些蜜丸,吃完了就有效了。”
管事妈妈福了福,退下去,与六姑娘小声说了两句。
六姑娘这才起身走了过来。
她的问题不大,主要是痛经,有大夫说她宫寒,将来生育可能会出问题。
云禧摸了脉,详细问过病情,对症下药,给她开了一个自认疗效甚好的方子。
六姑娘看了看方子,说道:“除了几味药,跟其他的方子也没什么不同嘛。”
“咳!”管事婆子咳嗽一声。
六姑娘瞪她一眼,“本来就是嘛。”
云禧道:“那就算了吧。”她伸出手,想把方子讨要回来。
管事婆子歉然说道:“我家姑娘性子直,说话不会拐弯,还请云大夫多多担待。”
云禧觉得靖安侯府的人还算会办事,但这个六姑娘着实一言难尽。
她笑了笑,“没关系,药方给我,六姑娘可以另请高明。”
“云大夫,老奴不是那个意思。”管事婆子赶忙解释,“我们既然来了,就是信任云大夫。请云大夫抓药吧,我们不要方子。”
云禧对这婆子是真的满意,便不再废话,直接抓了十剂给她。
管事婆子留下一锭银子,带着一脸不高兴的六姑娘走了——她不是对云禧不高兴,而是对管东管西的管事婆子不满。
连续三拨人,让云禧感到有点心累,进到空间里,来来回回地开关药柜的抽屉。
她喜欢做这个动作,很放松,很解压。
……
晚上,用完晚饭。
季昀松带豆豆和狗儿玩积木——积木是和椅子一起送来的,木块大且多,漆了各种颜色的油漆,可以搭很大的房子。
爷俩都很喜欢这个玩具,特别上瘾,每天都要玩好久。
季昀松搭了一个拱形门,豆豆和狗儿四肢着炕,在门里钻来钻去,他一时拆不了,就靠在墙上跟云禧闲聊。
“我发现你的好多想法都既新奇又有趣,怎么想出来的呢?”
“我祖父四海为家,见多识广,我耳濡目染。”
季昀松瞧了一眼云禧,后者正坐在地上捣药,“咚咚”的声音持久有力,仿佛不会累一般。
他不大相信她的话,但又找不到破绽,细细一想,他发现他对她一无所知。
京城中,医术高超的大夫们都在宫里,云禧总结的医学常识他们了解大半,但有些内容并不怎么清晰,就比如李御医问到的关于消渴症与糖的关系。
他下意识地问道:“你相信有人生而知之吗?”
云禧心道,你小子到底问出来了。
她说道:“我不相信。所有的博学背后,都意味着长时间的积累。你觉得我神秘,那只是因为你不够了解我的过去。我祖父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不可能,你之所以以为不可能,只是因为你的见识有限,你认识的人有限。”
她把捣好的药用勺子挖出来,“你的世界很窄,但人的世界很大,就像在我见到季云氏之前,绝不会想到一个国公府的才女,会做这种无聊之事。但前后想一想,也就明白了,处在爱恋中的女人,脑袋大多有点不正常。”
“季云氏?”季昀松坐了起来,“她来医馆了?”
云禧就把整个经过讲了一遍。
季昀松一拍炕席,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无耻!”
“啊!”豆豆被他弄出的动静吓了一跳,从拱形门那边伸着头看季昀松,“诶!”
小家伙的大眼睛中充满着大大的疑惑。
季昀松勉强笑了笑,“玩吧,爹爹拍炕玩呢。”
豆豆一屁股坐在炕上,也拍了一下,“啪!”
小狗儿是个学人精,立刻拍了一个比豆豆更响的。
“啪!”豆豆气鼓鼓地盯着狗儿,加大了力气。
他大概是拍疼了,自己在手上吹了吹,快速爬过来,抓起季昀松的手呼呼吹气。
季昀松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他把豆豆抱在怀里,趁着云禧不注意,用豆子的衣服擦了擦。
他说道:“儿子,你放心,爹将来一定做大官,谁都欺负不了你和你娘。”
云禧抬头看看他,心道,虽然你有这个潜力,但就这么说出来,还是挺中二的。
……
季昀松升了官,主业还是编史,副业给皇子们讲课。
急救知识内容不多,浅显易懂,讲两堂就完了,但皇上大概很看好他,让他承担了日讲的差事。
工作不算轻松,皇子公主十几个,动不动就闹幺蛾子,他哪个都不敢得罪,也是心累。
正常讲课倒也罢了,他最讨厌下课时被人围着问问题。
他不是没耐心,只是不喜欢婉仪公主看他的眼神,就像狼看中了兔子——他宁愿给云禧做一辈子赘婿,也不想尚一个需要跪拜的骄纵公主。
因而,他大多时候能躲就躲,能避就避,绝不敢多给一个眼神。
八月六日,季昀松踩着点儿下了课,与准备上课的季春景走了个正着。
“四弟。”季春景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他这人就是这样,见人三分笑,无论关系多差,面子活总能齐全了。
季昀松也不逊色,唇角挂起一抹虚伪的笑意,“季大人。”
“小季大人。”一个女子在后面叫了季昀松一声。
季春景暧昧的一笑,“四弟长了一张人见人爱的俊脸啊。”
季昀松道:“还行。听说嫂夫人的婢女得了病,可要好好医治医治。”
季春景面色一变,冷笑道:“一个婢女而已,死便死了。”
他负着手,扬长而去。
“小季大人。”婉仪公主带着宫女追了上来,花痴地看着季昀松,“我有个问题不懂,小季大人能帮我解答一下吗?”
季昀松心里烦躁万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公主请讲,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婉仪公主道:“我最近在读道德经,想请你详细地给我讲讲。”
季昀松拱手道:“公主,季大人已经来了,下一堂课马上就开始了。”
婉仪公主哼了一声,“谁要听他照本宣科。”
季昀松顿感头大如斗,他四下看看,希望能找到一个外援。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小季大人,皇上宣你到乾清宫觐见。”
季昀松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真挚了几分,“微臣告退。”
“扫兴。”婉仪公主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季昀松随小太监去了乾清宫。
皇上正在用早膳,一个酱菜,一道鸡汤馄饨,两个包子,还有一碗奶,并不比云禧家里的铺张。
季昀松行了大礼,站在一旁静等。
嘉元帝放下羊奶,擦了嘴,说道:“从明日起,你不必进宫侍讲了。”
季昀松心里咯噔一下。
嘉元帝又道:“听说云大夫对消渴症颇有见解,你明日带她进宫,让她给太后娘娘请个平安脉。”
第40章 问诊
晚餐是水煮饺。
云禧特地包了几个少盐少味的小饺子给两个孩子吃。
她一边把饺子皮捣烂, 一边听丁婶子把白天的事说给季昀松和小果子听。
下午,葵园负责厨房的胖妇人带着他家男人来了,夫妇俩态度极好地认了错。
胖妇人求云禧给他家男人好好看看, 是不是真的哪里出了问题。又或者, 如果没问题, 也赶紧告诉他们, 省得他们一家担惊受怕。
人就是这样, 一旦接受了类似“我哪里有病”这样的心理暗示,不少人会在思想上产生严重的负面压力,进而, 身体也有相应的反应。
胖妇人谷妈妈的男人也是如此,从枯荣堂回去后, 他觉得自己更不爱吃饭了,身体疲倦,一趟下来就不想动。
两口子看了几个大夫,都说没什么事,不得已,又找云禧来了。
云禧倒不是骗他, 他确实有病,但也真的很轻, 很轻的轻度脂肪肝——如果不加以控制和调理, 最后也会酿成大病。
云禧说明病的成因, 给他抓了几服药, 又对饮食和运动进行了要求。
那二人见她不计前嫌, 依旧耐心细致, 和颜悦色, 且药也不贵, 又再三认错,千恩万谢地走了。
丁婶子说完经过,喂狗儿一口饺子,又道:“松爷,我在市场瞧见那胖女子两次,每次都在跟人吵,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人常常‘用人时朝前不用人朝后’,要我说,云大夫就不该管她!”
季昀松点点头,“虽然我赞成婶子的意见,但云大夫绝不会听我的,毕竟她是个大夫。”
“如果因为此事,能让那妇人改一改脾气,也是功德一件。”云禧看了看季昀松,她觉得他眉眼晦涩,像是有什么心事,“不过,你今天似乎有心事,出什么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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