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月海
这个价格确实不高,小果子一个就七两呢。
云禧道:“成交。”人牙子虽然贩卖人口,却也是合法产业,庞氏心地良善,她没必要锱铢计较。
王铁柱哭声顿消,“咣咣咣”就是三个响头,“谢谢主家,谢谢主家。”
云禧是雇车来的,考虑一辆马车实在不便,她又去车马行挑了一套骡车,回来后接上一家四口回了家。
丁婶子一开门,登时吓了一跳,“云大夫这是买了一家子吗?”
云禧道:“忒可怜,就一起带回来了。到时候他们爷俩一起看铺子、做药,王老头看门,王妈妈和丁婶子一起看孩子做家务,大家都轻省些。”
“那感情好。”丁婶子听说自己的差事还在,松一口气,“云大夫就是心善,都快进来吧,哎呀,这老头病得还挺重。”
“娘,抱抱。”豆豆张着小手往云禧身上扑。
云禧拍拍身边的大骡子,“娘刚买了它,掰过它的牙齿,手脏,等下还要给一个老爷爷看病,暂时没空抱你。娘买了葡萄,让丁奶奶喂你和狗儿吃,好不好?”
豆豆的目光精准地锁住了王妈妈手里的一草兜葡萄,拍着小手笑道:“好好。”
打发走一老两小,云禧让王铁柱的父亲王有全把王老头抬到医馆的病床上。
王老头才四十出头,先得的是风寒,因为长时间得不到医治导致了肺炎,目前高烧不退。
情况很危急,但也不是不能治。
云禧先用退热贴退热,再抓一剂清肺退热的中药,让王妈妈去煎。
王有全拉着王铁柱给云禧跪下了,“多谢云大夫救命之恩。”
爷俩都是沉默寡言的人,说了这一句就没有下文了。
云禧受了这一拜,扶起二人,“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好好干活就是。枯荣堂的活计繁琐,但可以学到东西,只要你们好好干,将来就算不在我这儿了,也能好好生活。”
王有全表态道:“云大夫放心,我们哪儿都不去。”
说话间,有人来买消痔丸,云禧洗净手,从成药柜里取出三服药,卖了二百文钱。
到季昀松下衙时,云禧已经把王家四口安置好了。
吃饭分两桌,丁婶子、小果子仍和云禧他们一起,王家一家在前院。
饭后,丁婶子去厨房,季昀松带两个孩子玩积木。
云禧一边记账一边提了提买人的经过。
季昀松放下积木,思考了好一会儿,说道:“我怀疑那孩子是有人特意送进去的。这一家子的问题倒不大,但你也要多个心眼,注意观察一下。”
云禧根本没往这上面想,“不能吧,他们还能断定我一定买人吗,万一我收几个学徒呢?”
季昀松笑着摇摇头,“这么大的铺子,没人帮衬根本支应不开,你又是女流之辈,雇人名头不好,最稳妥的法子就是买人。”
古人和今人的思维不一样,他这番话极有道理。
云禧道:“那你觉得是谁,季春景还是太医院的人。”
季昀松把一个方块放在豆豆垒起来的墙上,“你在民间,太医院的人的手不会伸这么长,我觉得还是季春景的面大。”
云禧写完,洗了毛笔,“你在翰林院怎样,还顺利吗?”
季昀松道:“老样子,死水一潭。”
‘都说非翰林不入内阁’,但实际上翰林院接触到的政事极少。
即便能多看些史料,了解各朝各代兴衰,却也不过是以史为鉴而已,能做的很少。
云禧道:“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差事,干点实务?”
“换差事?”季昀松眼里闪过一丝茫然,“翰林院于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吧。”
云禧有些头大。
她是大夫,有时不得不因病人的健康而“好为人师”,但实际上她不愿意“教导”别人。
第一,她不是圣人,说出来的东西不一定对;第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背景,思考方式,着眼点也不同,她说了人家未必会听;第三,她没有那个义务。
但若想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就必须得浪费这番口舌。
云禧从看得见的利益说起,“我的意思是,靠写文章编史书出政绩太慢,只有做具体的差事,才能让人更快地看见你。”
“比如,京城的垃圾不好处理,兵马司天天罚,也到处都是垃圾,收效甚微。”
“如果把京城的居民分成一个个小区域,每个小区域由几个人管理,每天定时定点收垃圾,每家每户每个月收几个大钱,这些垃圾或者回收利用,或者统一拉到某处掩埋。”
“这样一来,环境好了,居民方便了,负责管理的人还把钱赚了,你若是兵马司的头头,你的政绩便也有了。”
“我并不是说,让你去兵马司做事,但现在几乎所有的聪明人都在读书,没人下去做实事,对朝廷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浪费,毕竟,农林牧渔手工制造才是一个国家繁荣昌盛的根本。”
说到这里,她看向季昀松,“你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季昀松没有回答,呆呆地看着她。
自打他开始读书,老师就教他“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只有进了翰林院,才能实现更大的野心和抱负。
从历史上看,老师的话无疑是正确的。
但云禧说的似乎也没错,而且,不少进士去县城做官,踏踏实实做事,一级一级升迁,比在翰林院有意思得多。
但地方上人事更加复杂,他在朝廷没有根基,贸然放下翰林院的差事,会不会有缘木求鱼之嫌?
作者有话说:
对了,忘了说明,脑筋急转弯是百度的哈,就不再标引用了。
第50章 传话
季昀松陷入了沉思, 左手不停地转动着右手的玉扳指。
云禧知道,科举制度下的年轻士人就是如此,他们头脑聪慧, 但大多只擅长读书, 论特长就是琴棋书画, 或者还有口才好, 善交际, 懂骑射,再多的基本上就没有了。
若战争频仍,他们或者还能发表些救国救民的言论, 投笔从戎。但置身和平年代,可能就只有循规蹈矩了, 毕竟张居正那样的人不多。
是以,她不觉得自己说一番话,就能让季昀松放弃翰林院的职位。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打开他的视野,引导他去思考,然后可能就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 传达给一个合适的人。
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什么都改变不了, 但那个人如果是皇上的话, 就另当别论。
云禧陪豆豆和狗儿搭了一个类似牌坊似的建筑, 形体单薄, 但高度很高。
豆豆大概很有成就感, 指着顶端说道:“高, 高。”
云禧在底下一戳, 建筑轰然倒塌。
豆豆拍着手, 跳着脚,哈哈大笑起来。
狗儿先是懵了一下,见豆豆笑他才笑了。
季昀松也看了过来。
云禧手脚麻利地搭了一个小金字塔,“豆豆,狗儿,金字塔结实,这次一定戳不倒。”
“戳。”豆豆知道戳的意思,晃晃悠悠走过去,一屁股坐在炕上,用小手指头去戳金字塔的底部,金字塔只乱了一块砖,岿然不动。
“啊!”豆豆豪气陡升,手臂一挥,把整个塔“pia”飞了。
“哈哈哈……”小狗儿又大笑了起来。
两个小傻子找到了新乐子,乐此不疲地让云禧摆,两人再以不同的方式进行破坏。
季昀松道:“很有意思的两种建筑。”
云禧只是逗孩子玩,并没想那么多,他一提,她也就想了。
她说道:“也许科举就是前一种建筑,已然高不可攀,其他各行各业发展缓慢,人才稀缺,还贴在地皮上。如果想做到江山稳固,就该从打地基开始,就像第二种建筑一样。”
季昀松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赞同你的观点,但不想去做实务。”
“理解。”这是云禧料想中的答案。
季昀松从来都不是热血青年,做清官、为百姓谋福祉,以及替皇帝分忧,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是个你对他好,他才会真心为你考虑的人,百姓、皇帝与他无关。
而且他已然爬到了中段,在皇帝面前露了脸,现在让他退回去重新爬,只要不傻都不会同意那么干。
云禧又帮豆豆搭了一个牌坊,“做实务不一定要放弃翰林院的差事,但做实务,一定要有一个会思考的头脑。就像垃圾这样的小事,所有京官都算上,有几个为此殚精竭虑思考过呢?”
这番话季昀松深以为然,他起身长揖一礼,“受教,以后还请不吝赐教。”
云禧略一颔首,“我说得未必对,赐教不敢当,大家共同探讨。”
她是现代人,较之复杂的古代社会伦理,常常会陷入理所当然的误区。
……
第二天上衙,季昀松和杨道文在大门口碰上了。
“宁老国公怎么样了,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已经能下地了,谢了兄弟。”
“客气什么。”
“唉,要不是云大夫,家祖好不了这么快。这是牛御医亲口说的,他那人脾气不怎么样,但一向说真话。”
“那就好。”季昀松与有荣焉,唇角微勾,眼里似乎有了一丝得意。
杨道文靠近几分,小声问道:“明昱,你还想和离吗?”
季昀松的声音里有了几分警惕,“你问这个干嘛?”
杨道文道:“就问问,挺好的女人,和离了怪可惜的。”
季昀松“嗯”了一声。
他好像许久没考虑过和离的问题了,甚至连同僚的轻蔑也没那么在乎了。
云禧善解人意,医术高明,见解总有独到之处,儿子聪明可爱,每次抱着他,都感觉心里满满当当。
丁婶子做饭不但好吃,还花样繁多。
在云家的生活始终都是松弛和开心的……
“想什么呢。”杨道文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嗯’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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