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偏方方
可萧六郎并不认识他:“你是——”
男子拱了拱手:“我姓王,萧公子叫我王允就好。久仰萧公子大名,王某今日前来拜会,不知可否进屋说话?”
萧六郎又看了他一眼,将人带去了自己的书房。
小净空也在他书房里,正在做题。
萧六郎对他道:“休息一会儿,等下再写。”
小净空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萧六郎:“娇娇做了好吃的。”
小净空唰的不见了!
王允失笑:“是萧公子的弟弟吗?真是玉雪可爱。”
玉雪可爱吗?那是表象,他其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调皮捣蛋、让人抓狂的小和尚。
萧六郎就不当着外人的面吐槽小和尚了,他淡淡地问道:“不知王老爷上门所谓何事?”
王允没料到萧六郎如此直接,惊了下,笑着道:“王某今日上门是有一桩要事与萧公子商谈。”
萧六郎:“春闱的事?”
王允又意外了一下,笑道:“萧公子果然聪明,连这个都猜到了。”
最近来找萧六郎的人很多,皆是为了春闱的事,只不过一般都是找到国子监,上门的只王允一个。
萧六郎直言道:“我没有精力给别人辅导功课,也没精力押题做文章。”
来找萧六郎的无外乎两种,一种是像林成业与冯林那样踏实求教的;另一种则是请夫子们押了题,让萧六郎依照题目做出文章来卖给他们的。
都被萧六郎拒绝了。
王允垂眸笑了一声,掸了掸宽袖,道:“我既不是来请萧公子为我家少爷辅导功课的,也不是来买萧公子的文章的,我是想请萧公子——”
他说出了后面两个字。
第195章 护短
“娇娇娇娇!”
小净空迈着小短腿儿,哒哒哒地跑进灶屋。
顾娇正在切菜,抬眸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小净空抓着自己的小光头,不解地问道:“带考是什么意思啊?”
“嗯?”顾娇切菜的动作一顿。
小净空道:“我刚刚听到那个来我们家里的客人和姐夫说话,他要姐夫带考,是带着他们一起考试的意思吗?像带着冯林哥哥和林成业哥哥那样?”
顾娇的眸光凉了凉,将菜刀往砧板上一放,解了围裙走出灶屋。
书房,萧六郎神色淡淡地看向对方。
王允笑道:“我这么说还是太唐突了吧?萧公子可能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不过我这么与萧公子分析,萧公子就能明白了。萧公子的情况我多多少少也了解,是县城来的,在一个农家给人做了上门女婿,如此家境竟然能以解元的成绩考入国子监,我相信萧公子私底下是付出了一番努力的。对于萧公子的实力,王某是钦佩的,王某也相信萧公子能高中贡士。”
话到这里,通常都有个但是。
果不其然,王允接着道:“但是,萧公子想要成为正榜进士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会试由考官们主考,只看考卷,不看人。考上贡士后,却是由陛下亲自举行殿试,届时所有的考生都会坐在陛下面前,陛下会看到所有人的脸。”
他说的是脸,目光却落在萧六郎的腿脚上。
这意思很明显,陛下怎么可能会选个瘸子做正榜进士呢?
进士一共有三榜,一甲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第四到若干名不等,也属正榜进士,赐进士出身;余下的都叫三甲,上的是副榜,赐同进士出身。
强调这个同字,本身说已经说明与进士不同了。
本朝虽比前朝放宽了科举的报考条件,然而最终殿试出来的正榜进士确实没有一个容颜或身体有残的。
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王允淡笑:“左不过你是考不上正榜进士的,不如成全了我家公子。”
萧六郎不为所动,王允继续劝道:“况且你还年轻,今年才十八,实在想考大不了三年后再考就是,你多学三年,才学会更胜一筹,在殿下面前也多了一分胜算不是?”
听起来句句都在为萧六郎考虑,细细分析却每个字都是对萧六郎的瞧不起。
顾娇的目光冷到了极点。
而在顾娇身后,冯林与林业处、杜若寒也凑过来听了一耳朵。
他们早听闻过代考的人,可真正碰上还是头一次,这个姓王的也太恶心了,求人都没点求人的样子。
非得贬损一番,让人知难而退,仿佛这样才能显得他自己多有身份与智慧似的。
王允接着道:“报酬方面绝对会让萧公子满意的。萧公子可以当做我家公子用这笔钱买了萧公子三年时间,其实收益的还是萧公子自己啊。多念三年书,多增长三年的才学,还能凭空挣上一笔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何乐而不为呢?更重要的是,萧公子还能结交我家公子这个朋友,他日即便考不上正榜进士,我家公子也能为萧公子谋个好官来做做!”
好大的口气!
谋官这种话都敢说,什么来历呀?
冯林的脸皱成一团。
杜若寒尽管与萧六郎不太亲厚,却也被这不要脸的气得够呛。
萧六郎淡道:“话说得这么满,我怎么知道你家公子值不值得我结交?”
王允倨傲地笑了笑:“我家公子姓贺,罗国公夫人也姓贺。”
……
王允从屋子里出来时,顾娇一行人已经不在堂屋了。
王允冲萧六郎拱了拱手:“萧公子不妨好好考虑一下,三日后我会再来问萧公子要答案。”
牌打到一半,牌友跑了一半,老太太郁闷。
灶屋内,跑掉的牌友杜若寒、林成业与顾娇、冯林开了个小会。
几人坐在小板凳上。
杜若寒:“罗国公府是京城唯一能与宣平侯府和庄家比肩的世家了,曾经还有柳家。要是这个姓贺的考生真是国公夫人的娘家人,那他倒还真有资格说那些大话。”
以国公府的势力,在京城弄个小官儿给萧六郎当当,简直不要太易如反掌。
算起来,真比萧六郎自己念书还快呢。
“我怎么觉得那个姓王的有点儿眼熟呢?”冯林托着腮帮子陷入沉思,“好像在哪儿见过。”
杜若寒蹙眉:“你这么说,我也有点儿觉得了。”
“贺,惊鸿。”林成业开口。
杜若寒对这名字没印象,冯林却是一下子记了起来:“是他!”
“谁?”顾娇问。
“平城的院试案首!”冯林道。
这是萧六郎考秀才时的事了,萧六郎在县试与府试中都拿了案首,到第三场院试时因为被人掉包了八股文的试卷,结果与案首失之交臂。
冯林特地关注了那一场院试的案首,名字就是贺惊鸿。
当然他没见到本人。
童试时林成业不在平城,他之所以知晓贺惊鸿完全是因为在不久之后的六月,贺惊鸿也来省城乡试了。
贺惊鸿与他和萧六郎、冯林住进了同一间客栈。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他就住咱们隔壁!”冯林说,“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就是贺惊鸿,无意中听到有人叫了他。那个姓王的是他家的管事,与他一道出现过几次。”
冯林是个藏不住话的,隔壁住着院试案首呢,便叭叭叭地与萧六郎、杜若寒以及林成业说了。
冯林道:“当时,我还开玩笑说,会不会就是这家伙买通院试的考官,换掉了六郎的考卷啊?”
这种猜测不无道理。
萧六郎前期表现太优秀,是案首的不二人选,把他拉下马而从中获利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实力刚够压线的,只要拉下马一个确定能出现在五十名之内的,那么自己考上秀才的可能性就会大很多。
还有一种是与萧六郎的成绩不相上下的,萧六郎下马,第一就是他。
可是没有证据,所以也只能作罢。
何况萧六郎自己并不在意。
可萧六郎不在意,不代表顾娇不在意。
顾娇眸光很危险:“他乡试考了第几?”
“十一。”林成业道,他记得很清楚,因为他没想过自己能中举,不知偷偷在家里把桂榜念了多少遍,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他倒背如流。
冯林的乡试成绩是十七,他比冯林还领先了六名,在幽州或许还行,到京城就有些不够看了。
京城遍地解元,谁会稀罕一个省城的十一?
贺惊鸿连国子监都没考上,止步会试的可能性很大。
而只要他考过了会试,那么罗国公府就有可以操控的余地了。
别看殿试是由皇帝亲自主持,事实上,这才是水最深的一个池子。
殿试由皇帝主持没错,皇帝可以当场将不喜欢的考生撵出去,也可以将合眼缘的考生记在心里。但是皇帝不可能一个人批阅完所有考生的考卷。
考卷还是由内阁大臣们批阅,他们会从中选出十几分优秀的考卷,由皇帝一一过目或者面试,从中择出三名一甲进士,赐进士及第。
到这里就开始涉及皇帝与大臣们的博弈了。
这十几人中势必会有几大势力的种子选手,也会有皇帝自己看中的选手。
皇帝想保住自己的人,就得容忍大臣们的人,否则第一关大臣们就将皇帝看中的人排在十几名开外,那皇帝连提拔他们的机会都没了。
而这十几人就算没有挤上一甲,那也是二甲进士,不存在成为同进士的风险。
当然大臣们也不能做得太过分,真把个草包塞进去,皇帝还是会翻脸的。
像贺惊鸿这种人,说他没才学吧,他有,只是不够拔尖而已,且他一路走来的成绩都不错,若会试时拿个出类拔萃的好成绩,送进殿试也更顺理成章不是?
“这个皇帝做得这么窝囊吗?”顾娇问。
杜若寒叹道:“从前一直是庄太后垂帘听政,内阁大权都掌握在她亲哥哥也就是庄太傅的手里。今年的时局可能稍有变化,毕竟庄太后身体抱恙,去了行宫修养,庄家的势力也不如早先那般如日中天了。不过啊,也正因为如此,各方势力才要抓住这最后的时机,否则一旦陛下彻底把大权收回来,他们再想操控殿试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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