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偏方方
丫鬟的脸上瞬间浮现起了一丝轻蔑。
夫人的眼中却不见丝毫嫌弃。
雪停了,寺庙的屋顶瓦檐盖着瑞雪,山青秀色被银装素裹,天地间都是一片白茫冰洁之色,然而这一切都不如她的一分好姿色。
顾娇也是头一次见生得这么美的女人。
但最美的是她的气质,温柔娴雅,静姝端庄。
“姑娘也是来拜见观音菩萨的吗?”夫人微笑着问顾娇。
好温柔的声音,好温柔的笑容……
顾娇愣了愣神,方说道:“不是,我是来找主持方丈的。”
夫人温声笑道:“主持方丈下山了……”
话才说到一半,另一名丫鬟拎着食盒匆匆走来,路面上有没化完的冰,她脚底一滑,啊的一声,整个人朝前扑了过去。
她扑倒了不说,手里的食盒也飞了出去,眼看就要砸中那位夫人,顾娇一个箭步迈上前,用手臂挡开了那个食盒。
食盒在半空散开了,里头的汤汁菜叶撒了出来,浇了顾娇一身!
“夫人,你没事吧?”柳儿焦急地看向自家夫人。
夫人摇摇头:“我没事。”
言罢,她转头看向顾娇,眸子里难掩担忧:“倒是这位姑娘,你怎么样了?”
刚刚她站在前面,那个飞来的食盒原本是要砸到她的,不是小姑娘替自己挡了一下,自己的脸只怕都要被砸坏了。
“没大碍。”顾娇说。
天气太冷,菜已经不烫了,就是汤汁黏在身上怪不舒服的。
夫人看着她一身狼狈,心中愧疚,她望向那个摔倒在地上的丫鬟,叹息一声道:“不能好好走路吗?”
那丫鬟也摔得不轻,膝盖都肿了,她忍住疼痛爬起来,委屈道:“路太滑了……”
夫人也明白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到底伤了人家姑娘,她心中着故意不去,对顾娇道:“都是我管教无方,弄脏姑娘的衣裳了,还请姑娘随我来禅房换身干净衣裳。”
顾娇想了想,没有拒绝。
这位夫人俨然是这间寺庙的常客,在庙里居然有一间单独的禅房,禅房在走廊的尽头,看上去与别的禅房没什么两样,但内里的陈设却十分雅致清幽,与她的气质相得益彰。
两个丫鬟也一道进屋了。
夫人让那个穿绿色比甲名唤柳儿的丫鬟将箱笼打开。
柳儿登时不乐意了:“夫人,这里头都是小姐的衣裳!”
一个乡下的野丫头,哪里配穿他们小姐的衣裳?
夫人的温柔之色敛了三分:“你出去重新端一份斋饭进来,记得给这位姑娘也拿一份。”
丫鬟感受到了主子的威压,低头应下:“……是。”
夫人亲自从箱笼里挑了一套衣裳给顾娇:“我女儿的衣裳,也不知你合不合身,但总比湿衫好,姑娘快换上。”
顾娇去屏风后换了衣裳出来。
本以为会有些大,不料意外地合身。
“真适合你。”夫人笑着说,明明是她女儿的衣裳,这小姑娘穿起来却更鲜亮,“你今年多大了?”
顾娇答道:“十四。”
夫人眸子一亮:“和我女儿一样大,我女儿是在这间寺庙出生的。”
顾娇:好巧,我也是。
第36章 胎记
夫人指了指身侧的炕头,温和笑道:“坐下说话。”
顾娇在炕上坐下了,二人之间隔了一个小几,小几上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
夫人将点心推到她面前:“肚子饿了吧?先吃点东西,斋饭一会儿就来了。”
“嗯。”爬了这么久的山,顾娇的肚子的确饿了,顾娇挑了一块黄色的花型点心。
顾娇很安静。
“好吃吗?”夫人问她。
“嗯。”顾娇点头,见夫人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顿了顿,说道,“比李记的好吃。”
“李记是什么?”夫人问。
“镇上最好的点心铺子。”顾娇说。
夫人这下总算释怀了,其实这些点心是她亲手做的,她在府中闲来无事便会做点心打发日子,只可惜她一双儿女,儿子体弱多病不能吃,女儿身子很好却不爱吃,弄得她都怀疑是不自己做得太难吃了。
顾娇的吃相不是装出来的,她是真的觉得很好吃。
夫人在顾娇这里找到了成就感,忍不住多打量了顾娇几眼,顾娇的脸上有胎记,这是她方才就已经注意到的。
多好的姑娘啊,真是可惜了,夫人暗暗惋惜。
随后,她又注意到了顾娇的手,那是一双常年劳作的手,手心长了茧子,手背伤痕交错。
夫人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庆幸女儿是生在侯府,不用受民间疾苦,否则她这个做娘的非得把自己心疼死不可。
顾娇在夫人房中坐了一会儿,把一盘栗子糕全吃进小肚子了,这会儿主持方丈也回了寺庙。
顾娇到底没忘记正事,与夫人告辞后去了方丈的禅房。
方丈的年纪有些大了,留着花白的胡子,精神却十分矍铄,应当是常年修行习武之故。
顾娇简明扼要地说了来意:“……不知方丈可愿意卖?”
说完,半晌没等来方丈回答。她定睛一看,只见方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
顾娇刚想问,我脸上有东西吗?话到唇边想起来,她脸上可不就是有东西吗?
“方丈?”顾娇提醒。
“咳咳咳!”方丈回神,清了清嗓子,坐直身板儿道,“你刚刚说……要买山?”
顾娇:“是啊。”
主持方丈:“你今年多大?”
嗯?
这话题是不是转得有些快了?
“年纪小不能买山吗?”顾娇淡淡地问。
“啊,不是不是!阿弥陀佛,小施主不要误会!”方丈单手立掌,说道,“掌管寺庙财物的静心师弟外出了,要得个三两日才回,不如施主过几日再来吧。”
“那好,我年前会寻个日子再来一趟。”顾娇说罢,便起身告辞。
方丈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胎记。
顾娇皱了皱小眉头:“方丈,虽然我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但您是出家人,总这么盯着别人的缺陷看,是不是有点儿不应该啊?”
方丈赶忙赔罪:“老衲失礼,请小施主莫要见怪!”
顾娇离开后,方丈仍久久回过神。
一个弟子走上前问:“方丈,您怎么了?”
“想起了一件事。”方丈说。
“什么事?”弟子问。
方丈长叹一声道:“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晚他喝多了,要给刚出生的婴孩点守宫砂,结果他手一抖,点在了那小女婴的脸上……
第二天他醒来,想起自己干的糊涂事,赶忙去向侯夫人赔罪,结果发现侯夫人怀中的孩子脸蛋儿白白净净的,根本没有守宫砂的痕迹。
因为是喝多了,所以他对自己的记忆其实并不十分确定,既然小婴孩的脸上没有,那么应该是自己没做吧?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彻底将那件事给忘了。可方才见到那小丫头,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他又怀疑那一晚他是不是真的把守宫砂点人家脸上了?
不对,他点的是侯府千金,刚刚那丫头说她是山脚的村民。
顾娇出了主持的禅房后便去找刚刚那位夫人,结果就被告知对方已经下山了。
“这几盒点心是夫人吩咐小僧拿给小施主的,请小施主务必收下。”打扫禅房的和尚将一个大包袱递给了顾娇。
顾娇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就知道那位夫人是把所有点心都留给自己了。
顾娇轻叹一声,衣裳还没还给她呢……
夫人给顾娇的衣裳好看是好看,但不利于走山路,估计没两步就得勾丝了。这不能怪人家质量不好,毕竟穿得起这种料子的人,都是不需要自己走路的。
回去的路上,顾娇走得挺快,她有些担心老太太与隔壁家的合不来,毕竟老太太脾气不好,人又挑,属于极度不合群的类型。
不料顾娇一进门就傻眼了。
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人?还全都是女人?
顾娇于萧六郎都不主动与村里人走动,往日里只有谁家要写信念信才会往他们家来,最高纪录一天三个,不能再多了。
所以顾娇什么不理解他们家的堂屋怎么突然就被挤满了?
老太太威武霸气地坐在最上方的一张椅子上,罗二叔的婆娘罗二婶子端着一壶茶,毕恭毕敬地站在她身旁。
而另一边是张婶子家的小媳妇儿桂芳,桂芳端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瓜子儿与茶盅。
顾娇更纳闷了,桂芳姐不是刚出月子吗?
余下的人似乎没那个资格近身,于是站在对面,你挤我我挤你,活像一部乡村版宫斗大戏!
“行了,都回吧。”老太太放下瓜子,摆了摆手。
所有人退下,临走前,全都歪七斜八地冲老太太行礼。
宫妃们行礼赏心悦目,可一群裹着头巾的村婆子行礼,那简直是大型车祸现场!
顾娇给雷得不要不要的,抓住身边的薛凝香问:“我家老太太又干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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