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偏方方
顾娇和顾琰、顾小顺一起出门。
“药吃了吗?”顾娇问顾琰。
“吃过了。”顾琰说。
姚氏的抑郁药可以停,顾琰的抗心衰药却必须终身服用,而随着他长大,药物的疗效将逐渐失去作用,必须手术才能痊愈。
“姐!”顾琰在门口等顾娇。
“来了。”顾娇背上小背篓出了门。
顾琰很开心。
今天是姐姐送他上学!
顾琰拎着书袋,看上去与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偶尔的跑跑跳跳也不影响,他的病情控制得很好。
顾娇看着一脸天真的顾琰,忽然意识到自己与他之间的羁绊早已无法解开,她能通过他感知这个世界,他高兴她也高兴,他难过,她也会难过。
她不能失去他。
她要治好他。
清和书院到了,顾娇理了理顾琰的衣襟,又把顾小顺的歪领子拉正:“进去吧。”
二人告别顾娇,抱着书袋进了清和书院。
顾娇则去了医馆。
今日医馆出了个小插曲,竟然有人来砸场子,说他们医馆把他媳妇儿治死了。
那人把尸体都抬过来了!
这事儿罕见呐,不少人被吸引了过来,将医馆外围得水泄不通。
小三子在外围疏散人群,顾娇走过去问他:“出了什么事?”
小三子急道:“啊,顾姑娘,你可算来了!里头有个人说咱们把他媳妇儿治死了,一尸两命,让咱们给他媳妇儿偿命!一大早给闹的,医馆的病人都给吓跑了!那些要来看病的也统统吓得不来了!”
他说着,用手去扒开人群,“你们让让!让让啊!别堵在这里了啊!”
可惜看热闹的人太多了,压根儿没谁搭理小三子。
顾娇从后门进了医馆。
大堂的门被几个伙计拦住了,没让围观的百姓冲进来,二东家今天不在,是王掌柜在处理医闹。
大堂之中摆放着一块门板,门板上躺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尸体的肚子高高隆起,应当就是小三子口中一尸两命的患者。
而在尸体旁,跪着一个情绪崩溃的大婶儿,她抓着女人的手泣不成声:“我的花儿啊……你咋年纪轻轻就没了……”
除去她二人外,还来了几个布衣百姓,其中一个是女死者的丈夫,长得膘肥体壮、凶神恶煞,身边几个也不知是朋友还是小弟,总之都气势汹汹的。
“杀人偿命!你们妙手堂今天不给我说法,我就不走了!”
说话的是女死者的丈夫。
“没错!杀人偿命!”
“你们妙手堂必须给个交代!否则我们今天砸了你们医馆!看以后谁还敢来你们妙手堂治病!”
男子身边的人高声附和,阵仗拉得特别大。
王掌柜是有个有经验的掌柜了,早先在县城时便出过不少医闹,其中一次还死了人。
他没立刻慌张起来,他明白一旦自己慌了,医馆的大夫与药童们全都会乱作一团。
他定了定神,对男子一行人道:“这位壮汉,有话好好说……”
“说什么说!”男子蛮横地打断王掌柜的话,“我警告你们,我媳妇儿被你们治死了!这事儿没完!”
“你说是我们妙手堂治死的,可有证据?”
顾娇淡淡地走了过来。
她的声音并不大,然而不知为何,在场所有人都微微地顿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朝她看来。
王掌柜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如释重负:“顾姑娘,你可算来了!”
顾娇年龄不大,可面对一群凶神恶煞的男子却比王掌柜还要镇定,男子不由地多看了顾娇一眼。
到底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短暂的惊愕过后男子便不将顾娇放在眼里了。
“你是谁?”他问。
“这是我们妙手堂的东家!”王掌柜挺直腰杆儿说。
东家?一个小毛丫头?
男子当然不会认为顾娇是凭本事当上医馆东家的,多半是大东家的女儿,继承了她父亲的产业而已。
思及此处,男子彻底没将顾娇放在眼里了。
“证据。”顾娇重复了一遍。
男子冷笑着自怀中掏出一张药方:“你们要证据是吧?好!我媳妇儿是七天前来你们这儿治的病,这是你们给她开的方子!白纸黑字,还盖了你们妙手堂的印鉴!不信你让大家伙儿瞧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方子展示给医馆外围观的百姓。
百姓们看不懂方子到底写了啥,但却能辨认上头确实盖了印鉴。
男子最后走到顾娇与王掌柜的面前:“你们妙手堂的人不会不认识自己开出去的方子吧?”
王掌柜将方子拿了过来。
男子倒也不怕他撕毁证据,那么多百姓看着,撕毁了就是心虚承认了!
王掌柜看完,脸色微微地变了,他小声道:“顾姑娘,确实是咱们医馆开出去的方子。”
“谁开的?”顾娇问。
王掌柜看了看印鉴下的签名,道:“宋大夫。”
顾娇拿过方子,酒当归一钱、黑芥穗半钱、川芎4一钱、酒莬丝一钱……老生姜三片,这是十三太保的方子,专给孕妇保胎用的。
别的医馆也开得出此方,只不过这方子确实像宋大夫的字迹,也有医馆的印鉴,应当不是伪造的。
“把宋大夫叫来。”顾娇说。
宋大夫正在后院的病房中为江石换药,听到王掌柜叫他,问道:“很急吗?”
“有点儿急,你这里急吗?”王掌柜问。
江石已经能说话了,他对宋大夫道:“你先去忙,一会儿再来给我换药。”
“行,那我先把纱布缠上,你别乱动。”宋大夫护理好江石,与王掌柜去了大堂。
宋大夫看着大堂与门口的架势,有点懵圈。
“是医闹。”王掌柜解释。
宋大夫没经历过医闹,不过他性子比较沉稳,他来到顾娇身边:“顾姑娘。”
顾娇将方子递给他:“你对这方子可有印象?”
宋大夫接过方子仔细看了看:“这是我开的方子,印象……倒是不太深了,我得回去看看档案。”
顾娇对行医的要求严苛,不仅体现在医术与医德上,就连一系列的操作都比别的医馆要深入规范。
每个大夫每天接待多少患者,治了什么病,都有详细的记录。
顾娇嗯了一声。
宋大夫去诊室拿来了本月的册子,翻到七天前的那一页,找到了有关安胎药的记录:“是干活动了胎气才过来就医的,我见不太严重,就给开了个安胎的方子。”
顾娇:“药是在我们这边抓的吗?”
宋大夫点头:“是的,药方上还有药童的手印。”
顾娇听完,来到躺在大堂中央的尸体前。
“你要做什么?”男子拦住顾娇。
“验尸。”顾娇说。
男子瞳仁一缩:“你疯了!不许你碰我媳妇儿的尸体!”
顾娇没理他,蹲下身来,一把掀开白布。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
顾娇站起身,淡淡地看向男子:“报官。”
这话却是对王掌柜说的。
男子一怔,凶狠道:“你、你说什么?”
顾娇无畏地对上他暴怒的眼神:“我说,报官。”
“是!”王掌柜是相信顾娇的,他二话不说往外走。
“给我拦住他!”男子一声令下,几名同伴几步窜过来将王掌柜拦住了,男子指着顾娇的鼻子道,“你们凭什么报官?你们是不是与官老爷勾结了,想反咬我们一口!我早看穿你们这些黑心医馆的伎俩了!老百姓的命不值钱呐!你们官匪一家!根本是在要我们的命呐!”
男子说到最后,竟是激动地哭了起来。
百姓们指指点点,俨然是站在了男子这边。
顾娇也不慌,她道:“好,你说她是我们医馆的患者,那你告诉我,她是谁?今年多大?谁陪她来的?”
男子咆哮道:“她是我媳妇儿!多大你看不出来吗?”
顾娇不疾不徐道:“你媳妇儿姓什么叫什么?”
男子似乎被顾娇问得越发不耐烦,怒吼道:“她姓吴,叫吴金花!”
顾娇扬起手中的册子:“可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来就诊的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孕妇,姓杨。而这位死者……少说三十多岁了吧。”
男子当场噎住。
围观的人群没料到事情会来了这样一个反转,看向男子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猜疑。
男子眼神一闪,大喝道:“你们随随便便拿了个册子,就说是那天的记录,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自己临时写上去的?”
宋大夫忙道:“医册都是按照日子记录的,一页写满了才会继续下一页,我就算有心临时往上写也没地方写啊。何况我刚才只进去了那么一小会儿,哪里写得下这么一大段东西?”
宋大夫将医册拿给围观的百姓看。
整整一页纸,详细记录了患者的身份、年龄、症状、就诊时间、诊断、处方,不下三百字,根本不是一眨眼的功夫能够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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